马车驶进城门,坐在车里的男人探出头,打量着繁华的街市,“哟,这济南府是不一样,和咱们大同那儿比,可是干净多了……”
说着话,他索性坐到车辕上,也不怕天冷,拉紧了身上狐皮大衣,左看右看,一副看什么都新鲜的模样。
“没见过世面的,回头让人说你是土包子进城,我可丢不起那个脸!”
车里伸出一只手,拉了拉车帘,虽只是露了一只手,可手上那黄灿灿的戒指上那颗鸽蛋大的红宝石却很是招摇。
“我呸,不就是个济南府吗?谁敢说爷们是土包子,爷们立刻就用金叶子砸死他!”年轻的男人啐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赶车的大汉,“老吴,去打听下,济南府最好的酒楼是哪?咱先去吃顿好的!再去见小刘……”
“还小刘?我可听说刘原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可不是当年去山西的小毛孩了,这在人家的地盘上,你还是给我省心点吧!”
听到车里传出的声音,男人撇了撇嘴,“大哥,他就是再风光,可也未必就比咱们有钱了,你客气叫他一声刘老板,要是不客气,叫他一声小刘,那是给他面子。”
“胡闹!”车里人骂了一声,却并没有再说下去,显然其实在心里,他也是赞同这※,..话的。
兄弟俩正说话间,刚去打听的车夫已经转了回来,“大官人,二官人,我刚问了。听说这济南府最好的酒楼就是双姝楼。咱们可是上那儿吃去?”
“那是自然!”年轻男人点头。头一偏,还奇怪地来了句“这酒楼名?不是两个娘们开的吧?!”
到了酒楼,正好赶上是饭时。打眼一看,这酒楼还真是红火,门外头气派的欢门,与里面大门相隔的走廊隐约有人影晃动。
年轻男人没看别的,只看这,心里已是一动。这廊下坐的歌伎不知容貌如何?要是也和他们那一样。尽是些残花败柳可是让人倒胃口了。
跟着迎出来的伙计往酒楼里走时,他偏了头想要看个仔细,可惜却被低垂的珠帘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楼上,雅座包间……”叫了一声,他回过头和身后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大哥,咱们哥俩今个乐和下吧!”
“你那心思,我还不知道?”哼了声,中年男人抬起戴着大红宝石戒的手指。捋了捋胡须,淡淡道:“想叫就叫吧!左右是出门在外……”
年轻男人一听大喜。只等落了座就要叫歌伎来伺候。可被伙计领到二楼雅座上,他就不痛快了。
“你这伙计好生没眼力,爷们是吃不起的吗?怎么不领着我们上三楼?!”
那伙计也不恼,打了个千,笑道:“对不住了,客官,楼上的包房都已经座满了,还请两位客官委屈一下。”
“你是瞧不起……”
“二弟,”横了年轻男人一眼,中年男人笑着坐下,招呼伙计道:“就坐这儿吧!先给我报报菜名。”
那伙计一笑,却没报菜名,而是把一本厚厚的册子送到他面前,“您二位先看菜谱,小的这就泡壶好茶过来。”
伙计退下了,中年男人一脸奇怪地翻开菜谱,但见满册活色生香的菜肴,却不知选哪个。
“二弟,你看看,这家酒楼着实有些奇怪。”
年轻男人哼了两声,接过菜谱,只是看了眼,面色就微微一变,“咦,大哥,你看这图,右下角这‘明晴先生’我没看错吧?”
中年男人歪着脑袋认了好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点头,那头年轻男人已经激动地叫起来:“你知不知道‘明晴先生’一画幅多少钱啊?有没有搞错,居然帮一个酒楼画这什么菜……”
虽然是刻版精印出来的,不是真版,可这样用名家画做菜谱的酒楼他还真没见过。而且,也是奇怪,居然真有名家肯来画这什么菜谱?!
心里奇怪,等到小伙计过来时,他就出声问了。显然不是头一次有人问这个,那伙计笑着为二人斟茶,道:“二位客官这就不知了,咱们东家的……与这位先生是好友。”
小伙计的声音有些含糊,年轻男人一时没听清是说东家,还是东家的谁,还想再问,中年男人已经拦了他,“这个什么‘佛跳墙’来一道之前我在大同也听过这个名,原来就是你们酒楼的拿手菜。”
“哟,客官,这可是让小的为难的。咱们酒楼有规矩,‘佛跳墙’得提前一天预定,不能现要现点的……”
年轻男人一听,就火了,“官人吃了那么多酒楼,就没听过什么菜还得预定的。你这什么‘佛’的,怎么这么金贵啊!”
男人跳脚,可小伙计却仍是稳稳的,只是笑着答道:“回客官,这道菜是很有讲究的,您是外乡人不了解,要是听了小的解释,也就知道这菜确实是金贵了。要说,这道‘佛跳墙’是我们东家三年前在济南厨艺大赛上一举夺魁的名菜。食材里有鲍鱼、海参、火腿等十八味主食,又用特别的做法……”
“你说那么多做什么?我管你这菜怎么做呢?你痛快的叫后厨给我做这道菜。要不,你去看看,叫哪桌把他们定的菜转给爷们爷们今天还真就得吃这道菜了!”
小伙计皱眉,“这样的事儿之前倒也不是没有。可是只怕没人肯转让,就是转让怕也要和官人您要双倍价格……”
“多少钱?爷不差钱儿!”男人伸手掏钱袋,却在听到小伙计说话时僵在袖中。
“多少?二百两?你小免崽子要抢啊?!”
一听男人骂他,小伙计也不乐意了,“这位客官,是您说要商量别桌转让的,小的这还得去帮忙问呢!来咱们双姝楼的哪位不是大户啊?吃得起这一道九十九两银子菜的那更是达官贵人。小的还真不敢去乱问呢!”
年轻男人面色一变,起身一挽袖子就要动手,小伙计往后一闪,正要叫人,就听有人笑道:“哟,这不是吕二官人吗?这是怎么的,在咱济南这是要唱哪出儿啊?”
吕二官人面色一变,转过头去,看着说话的俊朗青年,撇了撇嘴,“刘……”听到正起身的大哥一声咳嗽,他临时又改了,“刘老板,你这两年可没少长个,这都像个大人了。”
“吕二哥又开我玩笑?我可不就已经是个大人了嘛!”虽然没到弱冠之年,可他去年就举行了冠礼。
刘原笑站拱手,又亲热地招呼中年男人,“吕大哥,这些年没见,可是想死我了……”
吕大官人也拱手笑了起来,淡淡道:“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常常想起刘兄弟。只是听说兄弟这两年发大发了,只怕来了你不认我这个老哥了。”
“怎么会呢?”刘原哈哈一笑,看了眼那小伙计,笑道:“去楼上说声,就说我来了客人,先不上去了,等王管事他们吃完了,自己回去就是。”
转身拱手笑道:“两位大哥,小弟怎么着也算是地主,还请二位赏个面子,小弟今天请两位吃饭……”
看刘原有意转身离开的意思,吕二官人皱眉,“不是说这双姝楼是济南最好的酒楼吗?”
他心里藏不住话,哪管大哥是不是在后面瞪他。
刘原一笑,淡淡道:“要说酒楼,这里倒的确是济南最好的酒楼。可是要和怡园比,就又差了一些二位大哥初来,小弟自然要请你们去最好的俱乐部了!”
“俱乐部?”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儿。不仅吕二奇怪,就连吕大也捋胡子了。
一行三人上了马车,行了不到半个时辰,马车终于这下来了。
吕二心切,先一步跳下马车。定睛一定,却觉自己是站在一处园子前。
连绵的白粉黛瓦,朱红大门,匾额上只是两个水墨字“怡园”。乍一看,好似哪家豪门的大宅。
“这里是吃饭的地方?”看着迎上来帮着马夫拴马的小厮,吕二挑起眉,心里犯嘀咕。
瞧着,门前左近的空地,倒也有几辆马车,看起来,还真有人。
刘原笑笑,也不说话,在小厮上门叫门时,他径直走了进去。
才进了门,门前站着的两个妙龄少女已经迎上前来。
“刘老板,”虽然嘴上招呼,可那脸圆圆,一笑两酒窝的少女还是道:“请您出示会员卡。”
刘原也不说话,直接从袖袋中取出张卡片,递了过去。
吕二眼一瞄,已看出那是张金子打的名刺,虽看不清上面刻的什么,但这刘原现在都用纯金的名刺了,果然是发了。
刘原回头笑道:“我这会员卡可是排名第五的!在济南也算是数得着的了,可惜她小气,把前面几个都送了别人,要不然我说什么也要个001号……”
没听懂刘原说的是什么意思,吕二还想问,却被吕大拉了下。心知大哥是怕自己像个土包子,吕二想想,虽然不快,却也是闭上了嘴。
有人引领着,这一路走得也算顺畅。越走,吕氏兄弟还真是越觉得心惊。
远处飞檐悬铃,近处八角亭精巧,有溪水绕园,有四季花草可赏,虽是现在一路看到的只有怒放的红梅,苍翠的青松,却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而且,现在天还未暖,可这溪水未曾结冰,明显是活水。
也不知这什么怡园,又什么俱乐部的,到底是什么地方?这在济南有这么大的园子,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