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命神安吉拉虽然被迫跪下,却还高高扬起脸:“你明明知道我们只是想活,这点卑微的欲望都会让你失望吗?”
易风转头看向她,“我失望的是自己百般退让,你们却仍然错漏百出,死活挣扎了两千年都无济于事,我没见过这么愚蠢和废物的神。”
安吉拉面色苍白,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宽容了你们两次,”创世神的眼神里带着怜悯:“我纵容你们自作聪明的拿走神格,自以为是偷窃,实际却都是我的默许;我纵容你们调配了毒药,明明伸手就能阻止,却还是全都喝了下去。”
“一次次给你们打败我的机会,却被你们一次次的浪费。两千年漫长的时光都没让你们把天山从崩塌的边缘拯救回来,你们唯一想出的办法就只有利用皇白妖。”
命神的脸因为羞辱而涨得通红:“难道皇白妖没用吗?如果不是天生死敌的魔神和尤瑟妮联手,就算你也——”
“我仍然将转世,”创世神淡淡道,“皇白妖的火焰对我亲近,对你们才是致命的武器。”
他微微一抬手,时空便漩涡般飞快扭曲。天山石牢的大门轰然而降,突兀的穿越重重时空,出现在众神面前。
巨锁应声而落,加百利瞬间从桎梏中掉落下去,半空中被创世神轻轻一指,早已被寸寸折断的雪白羽翼顿时奇迹般展开。
圣奇亚喃喃的说了句什么,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一般闭上了眼睛。
呼的一声风声卷起,皇白妖降落在创世神身边,用丰厚柔软的羽翼轻轻拍打他的肩膀——那是白妖全心全意对人驯服的表现,骄傲无匹且杀戮心重的皇白妖则从不轻易对人这样。
创世神抚摸它的羽毛,随手取了一小撮银火在指尖。月光般的火苗温柔跳跃,仿佛完全无害的小精灵。
“就算所有五感者都被杀死,我的意识也仍然存在于万物之中,这就是创世神的神性。天山会坍塌,神域会陨落,世间万物都注定将灰飞烟灭;而我的存在确保了这世界能重生,我是永恒不灭的。”
易风的语气仍然是终年不变的淡漠,命神脸色却变得很难看。就像使尽手段都无法达成目的孩子,最后她终于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这世界都是你的,你当然宽容!但你对众神明明就只有残忍!”
易风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对众神的所作所为不加干涉,只是因为想当人而已!默许我们偷走神格是因为你对天山丧失了兴趣,想完全不受干涉的下界轮回;一千年前阿尔萨斯在天山喝下毒药,也只是因为你无所谓!反正只是你扮演的众多角色之一,死了一个自然有下一个!”
战神想阻止她,安吉拉却不管不顾的尖声怒吼:“你创造这个世界只是为了玩自己的游戏,每次轮回就换一个人来玩角色扮演!你为什么创造神?只是因为你觉得一个完整的世界应该有神!就像你创造天空与日月、大地与万物,都只是让这个游戏更丰满更有趣而已!”
“然后每隔几万年,你对现有的游戏厌倦了,就把整个世界推倒重来一次!——是的,只要你在这世界便能重生,但你有没有想过众神?!众神经过千万年涅盘才能站到诸生之巅,只因为你一个闪念,我们就要放弃一切!”
满面泪痕的安吉拉踉踉跄跄向创世神冲去,被众神慌忙拦住,但她尖锐的嘶吼仍然随着狂风传来:“虽然只是你的游戏,但我们有自己的尊严!就算是玩物也有想生存的权利,我们只想活下去而已!……”
命神的声音字字带血,众神都无法阻拦那尖锐的控诉。易风闭上眼睛,半晌才低声道:“所以才给了你两次机会啊。”
他似乎不忍看眼前的情景,长长的眼睫在鼻翼边拢下一圈阴影,面色却始终如雕刻般冰冷沉默。
“阿尔萨斯?”尤瑟妮忍不住轻声问。
“……把命神带回去吧。”
众神皆为一愣,甚至安吉拉自己都睁大了眼,大概没想到自己歇斯底里发了这么一大通火后还能不被降罪,只是要被带回天山而已。
“即日起所有神只皆剥夺神力,囚于天山,擅自外出者杀无赦。”创世神顿了顿,淡淡道:“至于这千万年来你们愚蠢的所作所为,等我想清楚后,会再作处理的。”
众神一时静寂无声,仔细听的话所有人呼吸都有些急促和沉重。创世神却并不理会,在高空湍急的气流中转身走向远处。
从那天起,三界之内便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人界天气突然变得极端恶劣,很多地方明明是开春时节,却下起了鹅毛般的暴风雪。海啸和龙卷风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仿佛一夜之间所有地方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天灾。
魔界和神域相连,受到的影响更为严重。失去了众神的约束,地壳活动频繁的魔界开始大范围地震,岩浆随处肆虐,同时将猛恶的地心生物带出地面。很多种族聚居地在天灾中相继陷落,无奈之下只得举族搬迁,拖家带口迁徙到远离神域的极北之地去。
一切都在彰显着末日的来临,只是绝大部分人类和魔界生物都毫无觉察。
少数有预言能力的魔族,也只能隐约感觉到某种灾难的降临:它就像巨大的墨团一样混沌不明,仿佛无处不在却又朦胧不清;它的危险性清晰迫近,但不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躲避。
一些和神域十分亲近的种族,隐约察觉到最近众神都相继消失了。以往终年笼罩在神域上空的光芒日渐黯淡,天山上悄然无声,到处弥漫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明日我市仍有大幅降雨,气温最低五摄氏度,最高八摄氏度。天气预报提醒大家最近天气变化剧烈,伴有猛烈大风,司机朋友们开车请减速慢行,注意安全……”
易风懒洋洋换了个台,电视里正播放当地的晚间新闻:“近日山体多处发生泥石流,所幸尚未造成人员伤亡。有关部门提醒大家开车的时候……”
咔哒一声门开了,易天裹着大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吊儿郎当地晃了晃手上的外卖盒:“吃晚饭了吗?”
易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继续换台。
这个熟悉而简陋的家里没有开灯,窗外阴云密布,客厅也透着昏暗潮湿的气息。电视机里传来某言情片中下大雨的哗哗声,变换的光芒映在室内,给这狭小的空间平添了几分孤寂。
易风穿着米色高领毛衣、居家棉质长裤,漫不经心的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从侧面看他微微上挑的眼角被隐没在刘海里,皮肤白得好似能发出光来,把易天的视线完全吸引了过去。
其实他很少看到自己哥哥这种样子,除了眼底万年岿然不动的冰冷之外,他看上去和一个俊美年轻的人类男性没有任何不同。
“我买了烤鸭饭和柠檬水,这座城市最受欢迎的外卖之一,你应该喜欢人类的东西吧。”
易天关上门,也没开灯,径直走到饭桌前把外卖从塑料袋里一样样拿出来,叉好筷子塞到易风面前。而易风只低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我不需要进食。”
“这跟需要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喜欢当人吗?以前做维序者的时候你不也在人界生活,还整天弄些烂菜破叶子的在那吃。”
易风默然半晌,终于把饭盒接过去。
易天也拿了一盒饭,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对电视剧里坐在雨中大哭的女主角指指点点:“演这么假你也看,哭得这么惨了眼圈都没红一下。”“镜头一看就是洒水车做的特效,今天下午下的那场暴雨效果超出十条大街!”“被男人抛弃了有什么好哭的啊,又不是被欠了五百万,我被抛弃了几千年不也还好好活着吗?”“把那瓶水拿给我!烤鸭太咸了!”
易风对弟弟喋喋不休的吵闹声听而不闻,吃了半盒饭,便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易天本来自己够着了那瓶饮料,结果一看又不干了,抓起他哥的手硬掰过来抢了口茶。结果刚泡好的普洱太烫,他呼哧呼哧的吸溜了半天,怒道:“你存心想烫死亲弟弟吗?”
“……”易风挪了挪位置,转到背对他的方向。
易天却还是不老实,一会觉得自己碗里的烤鸭不肥,指名要吃他哥碗里的;一会觉得普洱茶比两块五一大瓶的饮料要高级,就手脚并用的抢过来喝;电视里女主角被闻讯赶来的男配从雨中拉走,他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从头到脚批判那男配长得多糟心演技多磕碜,出来演电视简直是反人类的大罪。
换个人可能都想把茶杯砸易天脸上了,易风却很淡定,喝完茶把杯子一放,起身往浴室走去。
易天瞬间从沙发上消失,半秒钟后出现在浴室门前,大大咧咧的开始脱衣服。
“……”易风终于问:“你干什么?”
“洗澡啊,难道你不洗?我特地等了一晚上才等到你进浴室,刚才淋了雨早就想冲个澡了……”
易风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再睁开,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
呼的一声易天又结结实实挡在了面前:“你要上哪去?啊我知道了,外边满大街的人类,随便捡一个揣怀里等大毁灭后再创世又是一个好弟弟……”
“你先洗。”易风冷冷道,绕过他砰的一声关上卧室门。
易天飞速洗了个战斗澡,出来时哼着歌儿,满脸桀骜,全身上下就围了一条其实什么也挡不住的小毛巾。他直接用的魔神本体,身材结实精壮得让人嫉妒,走路时腰胯处肌肉块块隆起,在灯光下反射出性感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