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虫潮战舰完全从豁口里出来,那道大裂口竟然自行封闭,又恢复了白日晴空。
“留全尸,在你们的语言里应该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那就来战,看看我朱莉德玛是征服这块大陆,还是折戟沉沙于此。”
虫巢战舰轰然落地,在唐谙看来,根本不像是降落而是坠落,他挥了挥扑面而来的尘土,不禁低咒道:“还拽文,你这虫真是……”唐谙觉得没法形容。
一层结界由外向内的通道再次开启,赢子璎不让任何人跟从,走到唐谙身边,她凝眉道:“虫族是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刚刚这几句明显是发自声带而不是心灵传音,而且我第一次听到虫族还有真名。”
“确实是个异类。”唐谙道,正准备撸袖子要战,却被赢子璎拉住,只听她道:“让我来,正好找个合适的对手试试改造后的身体。”
唐谙还能说什么,只能在内里叹气,有这样一个彪悍的老婆,他迟早会被别人笑话死。
赢子璎上前一步道:“我,大秦君主赢氏子璎,我和你单挑,不接受投降,战死方休!”
闻言唐谙拧眉,要不要这么狠绝!但细想一下,子璎的父王是在和虫族战斗中阵亡,而母亲又是那个样子,她对虫族的仇恨根本没法用言语化解,可能只有杀戮,把所有异虫赶尽杀绝方能泄她之恨。
虫巢战舰里,虫穴中再次涌出数量可观的异虫,许多身上还带着粘液,看起来应该是刚从虫卵里孵化出来,古含玺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耳麦向所有人通报虫群的数量,战舰内部的探测不到,但暴露在战舰外的,大概有十万只左右,和之前的异虫不同,这一批全是战斗力更为强大的虫兽,虫的敏捷,兽的野蛮,是这种虫兽的优点,战斗力绝对相当于人类的战将。
当然,在唐谙极限时光军训之后,大秦突然间涌出许多双核战将,现在看起来不仅仅是和入侵的虫族旗鼓相当,还明显占据高级别兵将的优势,但在以前,若是面对如此多的虫兽,大秦怕是也只能拿炮灰去填,就算打赢了,人员伤亡定也是十分惨烈。
大秦这边,在古含玺的调度下,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就算叹息峰顶的结界崩坏,都还有五道结界在,每道结界内外都有重兵,他还不信这点儿虫兽能翻天不成。
然虫兽那边却没有动静,好半晌,就在古含玺都有些沉不住气想要率先发起炮击的时候,战舰里再次传出了声音,那动静低沉,也偏中性:“我不和你战,你不是我的目标,我要和你旁边的男人战斗。”
唐谙被点名,乐呵着走到赢子璎前面去,他回头对子璎炫耀道:“没办法,就长了一张拉仇恨的脸。”
赢子璎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唐谙,但她还是稍稍退了一小步,示意接受对方选择对手。她之所以老老实实的选择沉默,是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朱莉德玛很可能察觉到了她女性的身份,虽然它刚刚的话没有任何不妥,但此刻她亦是男儿身,对方完全可以说她旁边的人,而不必加那一个“男”字。
“我来,你出来诶!”唐谙叫阵道,他上阵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
虫潮战舰的顶部,一处偌大的巢穴口如花瓣一般裂开成八瓣儿,一个巨大的身躯从中钻了出来,那是一个人的形象,确切的说更像女人,金色的长卷发,人一样的五官,即便以人类的眼光,那样的五官也是极美的,她上身,还有女性的特征,鼓胀的胸口被战甲覆盖,但仍然看得见大片的白肉露在外间。
殷霸下见了只在耳麦里对唐谙调笑道:“我估计这和仇恨脸没关系,人家可能是看上了你那张小白脸,说不定把你掳走,生一堆虫宝宝。”
殷霸下用的是公共频道,那一瞬只要是在线的,不是聋子的都听得见,赢子璎当时就没忍住,以手掩口,方才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滚犊子!”唐谙吼道,遇到殷霸下这种脑残货,特么有这么活跃战场气氛的?
唐谙回神再瞅过去时,眼底情景让他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瞬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个时候的赢子璎才低喃道:“还好我不是和这玩意儿打。”沉稳如她,也觉得太恶心了。
等那玩意儿完全从虫穴中钻出来,才让人毛骨悚然,整个身躯超过十米,上半身是人类躯体,腰部以下是细长的腹部,有一对螯足,并非笨重的那种螯钳,而是异常利落锋利型,六对附肢架住它庞大的身躯,还有个带尖刺长针的长尾。而它属于人类的一双纤细胳膊,却挥舞着一对光凭肉眼就觉得沉重的巨斧。
这是什么鬼?
在唐谙这里,他只觉得自己看到了蝎子精,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蛛形纲异虫,这种怪物,竟然还有真名,在这个世界,真名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是别人给起的名字,这个名字源自血脉基因,会在某个适当的时候自己觉醒,而真名还不止是一个名字,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来时,听到的人会感觉到恐怖的威压,这就是真名,具有震慑之用。
而这位朱莉德玛在自报家门的时候,真名一出,连空气都在瞬间变得沉重,更不要说暴露在其真名之下的人,就连唐谙,看似的谈笑风生都是花了力气才能出口的,若是普通人或者修为太低的人,怕是在这位朱莉德玛面前不但开不了口,还会直接腿软跪地上去。
唐谙找赢子璎要了太阿剑,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没有选择开盾,他估计和这玩意儿拼力气,八成是找死,于是他从自己的影子里取了重管的枪,一连十几把枪,一一压上了附魔弹。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围攻并绞杀,没必要和这东西硬拼。”那娜也走到她哥身边,她十分担心唐谙,他们明明有比虫群更多的人,他们还有枪有炮,还有君主级的强者坐镇,他们为什么要和异虫单挑,明明在体型上,唐谙就已经处在了弱势。
赢子璎望着那巨大的虫族躯体,第一次她冷静的思考了对方的行为,片刻后她才回那娜道:“我感觉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它想要光荣的战死,而对于这样的对手,你必须得尊重,看着吧,唐谙会赢的。”
说话间,唐谙已经先行冲上虫巢战舰,那些战舰上的虫兽,纷纷让出道来,它们发出低吼,像是在给它们的女王呐喊助威,但沉闷的动静却又让人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这是哀鸣。”萧帝师道,他研究虫族半辈子,虫族一向虫海战术,而且也互相为食,看似没有恐惧,没有情感,但事实上,它们不是不惜命,而是更注重种群的利益,个体生死微不足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种群的基础上,而它们最终守护的,就是它们的虫族女王。这个女王不一定要是战斗力最强,女王很有可能没有一点儿战力,但却有极强的繁殖能力,它们掠夺的一切几乎都用在了女王的身上,不为女王,而为种群本身的延续。
“能让虫群感到悲恸的事,无非就是本族女王死去,又无下一任女王接替,这个种群走向灭亡。”这是萧帝师的推断,但几乎听到的人都认同这个说法,这个虫巢战舰虽然巨大,但产出异虫终究有限,花点儿时间迟早能屠光,没有人知道它们这个虫巢战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因为单挑场上,那位拥有真名的朱莉德玛明显打不过唐谙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那位虫族女王,用的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往往自己要挨上一两枪狠的,才能砍中唐谙一小斧,自己身上是无数血窟窿,但唐谙却只是皮外伤,流了些血罢了。
她的一只螯钳被唐谙太阿剑削去,附肢也折损过半,唐谙刚开始还拼了全力用上了法术,但打到现在,他已经只用体术搏杀,而他的心底,竟然有种要放弃战斗的打算,因为对手太弱了,她只有傲然不屈的气势,却没有与之匹敌的实力。
但他没有停手,这是两个种族之间的死斗,这两个种族间,从来没有过投降,也从没有过俘虏,只有你死我活,她,是永生种的爪牙,而他,站在人类这边,在所有人族的注视下,他只能赢,而且必须赢得漂亮。
所以,当太阿剑穿透那位女王的心脏时,唐谙是厌恶这场决斗的,他杀了一个一心求死的对手,给了对方她所求的尊严和怜悯,但他却感到沉重,而在唐谙自我怀疑的这一刻,也是他防备最薄弱的一刻,朱莉德玛一直未用过的长尾针刺在这一刻从唐谙身后刺进了他的胸腹。
唐谙瞬时清醒,他抽回太阿剑,反手切断长尾,退出战圈时才去拔掉后背上的针刺,鲜血涌出的瞬间,不止一个强效治愈术扔在了他身上。
唐谙沉声道:“你以自己做饵,不就是想死也拉一个垫背的,但最后一下,你却扎偏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人类的心脏在哪儿?”
那位虫族女王心口鲜血汩汩直冒,但虫族生命力的顽强在这一刻却体现的淋漓尽致,若是人族心脏被刺穿,早死了,而她还能镇静自若地回话:“没有偏,要做的我已经做完了。”
她安静的低下了她高傲的头,身躯微微一沉,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走得异常安静亦安心,这个画面让唐谙久久不能回神,他想问为什么,但这一战没有谈判,也没有投降,那样简单粗暴的决斗,却是这般揪心的结束。
虫兽,在它们的女王战死后,纷纷朝着唐谙曲下了足肢,这是虫族模仿人族的礼仪,对王者的臣服,但他们通通没有再站起来,再探时,才发现所有虫兽全都失去了生机,大秦这边的探测器上显示,没有一个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