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的看着,不知不觉中,两只眼窝里竟涌满了眼泪。
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杨荣悄悄的在衣袖上蹭了蹭脸,就在他红着眼眶抬起头的时候,却惊愕的发现耶律齐云也是眼圈通红,像是要落下眼泪般的模样。
“你同情杨业?”看到耶律齐云眼眶发红,杨荣歪着头,有些不解的向他问道:“你是辽国人,他是大宋的将军,你们之间应该只有仇恨才对!”
“仇恨?”耶律齐云抬起头,看了杨荣一眼,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认为我们厮杀是因为仇恨吗?军人和军人之间是没有仇恨的,我们在战场上性命相搏,是为了国家,为了彼此尊崇的信仰!对杨业,我始终是尊敬的,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想必下面的那些辽军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看着一脸认真的耶律齐云,杨荣嘴角牵了牵,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
历来的战争,确实如同耶律齐云所说的一样,军人与军人之间,并没有仇恨。
他们都是为彼此的信仰,为彼此的民族,同样也是为了彼此的家园在战斗。
浴血搏杀、马革裹尸,为的不过是民族大义,为的不过是胸中的一腔热血!
这一刻,杨荣仿佛明白了,在这个时代里,他并不是一枝无根的浮萍,大宋就是他的家!汉人的家园就是他的家!
山顶上的杨荣正胡思乱想着,山下的局势却发生了转变。
在宋军的喊声落下后,一员辽将提着缰绳,策马走了出来,抬起手中的大刀朝着杨业一指,低沉着嗓音说道:“杨无敌,没想到,你竟会落到我耶律斜轸的手中!你麾下兵马已经死伤殆尽,只剩下这百多人,还能成什么气候?听我一句劝,放下兵器,向我大辽投降,大辽定会重用你!”
“呸!”杨业侧头啐了一口,高声骂道:“我杨业生为汉人,如何能替契丹狗卖命?陛下对我恩重如山,如今虽被你们包围,我杨业无非有死而已!”
杨业的话音刚落,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宋军将领取下长弓,将箭矢扣在弦上,朝着耶律斜轸就是一箭。
射箭的将领须发皆白,大概有七十来岁的年纪,在射出这一箭的同时,他还大吼了一声:“要杀杨元帅,就从我王贵的尸体上踏过去!”
这一箭射的是又疾又猛,耶律斜轸来不及躲避,只是下意识的侧了下身。
他一侧身,箭矢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在他的脸上刮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耶律斜轸连忙捂着脸,调转马头钻进了辽军的队伍中,在他钻进辽军队伍之后,辽军发了声喊,朝着杨业和他麾下的宋军冲了上来。
老将王贵一手持弓,另一只手从箭壶中抽出箭矢,朝着向他们冲过来的辽军射出了一支支夹着劲风呼啸着的箭矢。
每射出一支箭矢,都会有一个辽军应声落下战马,在他连续射出十多支箭之后,又一次下意识的把手伸到箭壶边上,可摸了几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没了箭矢,辽军却已经冲到了跟前,王贵不及多想,纵马抡弓,朝着辽军冲了过去。
他手中的长弓是用檀木制成,质地十分坚硬,在冲进辽军中之后,他手臂一抡,长弓朝着一个辽军的太阳穴上砸了过去。
那辽军骑在马背上,正挥舞着战刀向前冲,没提防王贵的长弓竟会向他抽过来,连忙侧头躲避。
他这一避,恰好避开了朝太阳穴上抽来的长弓,让他没想到的,是王贵手中长弓快要从他头顶掠过的时候,却突然变了个弧度,弓身猛的向下,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长弓重重的磕在了辽军的太阳穴上,坚硬的弓身把辽军的颅骨磕了开来,一股鲜血和着白花花的脑浆子顿时涌了出来,那辽军连哼都没来及哼一声,就翻身栽下了战马。
在王贵用长弓抽倒一个辽军之后,另外两个辽军挥舞着战刀朝他冲了过来。
那两个辽军即将冲到他背后的时候,他猛的一拧身,手中长弓横着一抽。
冲在前面的那个辽军正举着战刀朝王贵快速冲来,没提防王贵的长弓竟会从侧面扫过来,躲避不及,腰眼上重重的挨了一下。
他闷哼一声,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跌落到地上,他还没来及爬起来,后面冲上来的辽军收马不及,马蹄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脊背上,将他踏趴了下去。
沉重的马蹄踏在他的脊背上,竟将他的后背踩出了两个深深的窝窝,那辽军喷了一口鲜血,身子一挺,趴倒在地,动也不动了。
第二个辽军在冲到王贵身旁的时候,手中战刀朝着王贵的头顶猛的劈了下来。
在战刀劈上头顶的那一瞬,王贵猛的一侧身,避开了自上而下劈来的战刀。
与此同时,他左手持弓,右手用力拉开弓弦,在辽军从他身旁蹿过的时候,他把长弓朝着那辽军的颈子上一套,将辽军的头颅套进了弓弦里。
“啵!”随着一声弓弦响,那辽军的头颅竟被弓弦生生的勒掉,一颗脑袋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
没了头颅的身子笔直的挺立在马背上,颈子里像喷泉般喷涌出鲜血。
鲜血飙溅起老高,冲上半空,又如雨幕般落了下来,淋的王贵满头满脸都是。
王贵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大吼了一声,又朝着辽军冲了过去。
在王贵杀进了辽军之后,杨延玉也带着官兵们扑向了辽军,数万辽军,一时之间竟被百余名宋军给冲的朝后退了好些步。
一个宋军士兵左手持盾,右手持刀,扑向辽军之后,右手单刀朝前猛的一刺,径直刺进了一个惊慌失措的辽兵心口。
他拔出单刀,正要转身,后心猛的一疼。
强忍着疼痛,这宋兵扭过身子朝后瞪了一眼,只见一个辽兵正持着刚从他后心拔出来,还带着鲜血的长矛惊恐的瞪着他。
“呀!”宋兵一声怒吼,左手盾牌朝那辽兵脑袋上狠狠的砸了下去。
辽兵躲闪不及,太阳穴上正正的挨了一盾,脚下一趔趄,栽倒在一旁。
宋兵朝前迈出几步,手中单刀往下猛的一刺,把被砸翻在地,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辽兵给钉在了地上。
杨延玉策马冲进辽军,手中长枪舞的如同风车一般,长枪每向前刺出一次,都会有一个辽军被挑下战马。
一员辽将见杨延玉勇猛,怪叫一声,抡起手中的独腿铜人朝着杨延玉冲了过来。
独腿铜人足有一米五六的长短,通体由纯铜打造,往轻了算,也有百多斤。
辽将挥舞着铜人,在冲到杨延玉身旁的时候,抡起铜人朝杨延玉胯下的战马砸了过来。
若是被他砸中战马,就算杨延玉武功如何了得,也躲不过从马背上栽落的命运。
他连忙挺起长枪,迎着那铜人刺了过去。
杨延玉使的长枪,是连同枪杆,整体由精铁打造而成,论硬度自然是不比铜人差,可论重量,却要比铜人轻上许多。
铜人本身就很沉重,再加上辽将在挥舞的时候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杨延玉抡来,力道何止千钧!
而杨延玉的长枪只是朝前挺刺,用的完全是巧劲,如果用长枪直接去撞铜人,吃亏的必然是杨延玉。
第二卷血火河山第5章青山埋忠骨
在长枪挑中铜人之前,杨延玉手腕一抖,枪尖朝下偏了一偏,枪杆撬在了铜人上。
当枪杆别住铜人的时候,杨延玉用力一挑,长枪竟将铜人挑开到一旁。
辽将显然是没想到杨延玉能挑开如此沉重的铜人,在铜人被挑偏的那一刹,他愣了一愣。
正是这一愣,注定了他今天要死在陈家谷。
挑开铜人,杨延玉丝毫不做耽搁,手中长枪在挑起之后,顺势朝前一挺,枪尖深深的扎进了辽将的胸口。
冲进辽军的王贵,在用长弓劈翻二三十个辽军之后,被一群辽军围了起来。
那些辽军也不向他本人进攻,只是一味的向他胯下的战马挥舞着兵器。
王贵手中持着长弓,频频将辽军劈向战马的兵器拨开,不时的还能将一个辽军扫落战马。
可辽军人数太多,他终究是力单难支,最后十多支战刀同时刺入了他胯下战马的躯体,战马在惨嘶一声之后,朝着地面栽了下去。
在战马倒地的那一瞬,王贵一纵身跳到一旁,他双脚刚落地,手中长弓又抡了起来,向着一个最近的辽军甩了过去。
长弓击打在这个辽军的腰窝上,辽军惨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没等辽军落地,王贵右腿猛的向后一蹬,身子凌空蹿向了那辽军。
冲到辽军身旁,王贵蹲下身子,将长弓套在辽军的颈子上,使足了浑身的力气拉动了一下弓弦。
“啵!”的一声轻响之后,一颗头颅滚落到地上,骨碌碌的翻滚了几圈,才停在了不远处另一个辽军的马蹄下。
在他勒断辽军颈子的同时,手中的长弓再也支撑不住连续的高强度撞击,“啪”的一声,断裂成两截。
辽军终究太多,没等王贵起身,数十名辽军策马朝他冲了过来,几十把战刀一起砍向了他的脊背。
鲜血飙溅,喷溅出的鲜血在夕阳的残照下,尤其鲜艳的耀眼。
王贵大吼一声,抡着长弓将辽军驱散开,他踉跄着朝前冲了两步,嘴角牵起一抹怪怪的笑容,双眼死死的逼视着面前的辽军。
他已经受了重伤,根本无力再对辽军造成任何的伤害,可辽军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将战刀刺入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