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监视侯爵夫妇、楚怀瑾和肖逸景。但是自从接受这个任务以来,夏天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侯爵乔治经常在外地,楚怀瑾和肖逸景各自忙着工作,侯爵夫人每天也是忙于工作。
自从那天亲眼目睹了,侯爵夫人和楚怀瑾与肖逸景三人一起同行外,再也没有发现他们三人类似于这样的亲近接触。
有时候,夏天忍不住怀疑:是不是Boss这几年太过于思念夫人,或者是他还陷在追悔中不能自拔,所以一见到这位侯爵夫人,就把自己内心里压抑多年的情感倾注到她身上了?
但是,这样的话,这样的猜测,夏天不能问夏墨翰,也不能对别人说。只好继续盯着这几人。
珠宝公司和影视公司,因为有了肖逸景和楚怀瑾的打理,沐晚春终于可以放松一下自己长久以来的紧绷神经了。
这天,沐晚春起床后,看了一眼日历,发现这天竟然是父亲的60大寿,如果他还在世的话。
双手抚脸,长久地叹息之后,沐晚春决定今天不去公司了,去墓地看望一下父亲吧,她刚好有一些心里话要对他说。
洗漱后,沐晚春特意穿了件便装:上衣是白色的丝绸衬衣,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子,脚上穿了一双平底运动鞋。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镜子里的女子看起来清爽又干练,比起一身职业装或者穿了礼服装的她,要年轻几岁。
在花店里,沐晚春买了三束鲜花,一束是白玫瑰,一束是白菊花,一束是白色马蹄莲。她想把白玫瑰献给夏荷,白菊花献给父亲,而马蹄莲则是献给赵娉婷的母亲。
因为是工作日的缘故吧,去墓地里祭拜的人并不多,沐晚春就是想避开人多眼杂的环境。
戴着的墨镜,占去了沐晚春脸庞的一半;她又特意戴了一顶帽子,遮挡自己的面容。
沿着小路走过去,沐晚春一边观察着墓地里的动静。好在,在她父亲和夏荷的坟墓周围,并没有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沐晚春将那束白菊花献给了父亲,将那束白玫瑰分成两份,一份放在了夏荷的墓碑前,一份放在自己的墓碑前。
取下墨镜和帽子,蹲下身来,沐晚春看着墓碑上那三张熟悉的面孔,她的心痛得不能自抑,但是她的眼中只有凌厉的冰雪,因为她的眼泪早就在过去的几年,流干了。
“爸爸,夏荷,我又来看你们了。公司的事情都已经在按部就班地正常运转了,我最亲密的两位老朋友楚怀瑾和肖逸景,他们也回来了!有他们在,我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有他们在,我就可以放下心来,专心地着手收集资料,找出残害你们的罪人了。我会把他们揪出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还给你们一个公道,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
沐晚春走过去,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墓碑上,自己那张熟悉又陌生,年轻漂亮、充满着朝气的笑颜,沐晚春的心忽然硬了起来:“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情,也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轨迹。不过一夜之间,很多人的命运,都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命运真是深不可测的存在。只是,我不服!我既然活了下来,我就不会顶着一副任何人都不认得的面孔,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苟延残喘,草草度过一生。我回来了,我不仅要复仇,我还要让自己活得,比之前更灿烂,更幸福。我要让你们知道:我不是可以任由你们拿捏的泥巴!”
深吸了一口气,沐晚春站起来,对着面前的三座墓碑,三鞠躬。然后,抱起放在地上的那束马蹄莲,转身,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提了起来,一时,忘记了呼吸。
夏墨翰捧着几束花,正站在沐晚春的面前,他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惊讶和质疑。
就在沐晚春迟疑的时候,夏墨翰走向了她。
扫了一眼放在墓碑前的鲜花,夏墨翰的嘴角向上扬起,他想要露出一个微笑,却挤出来一丝苦笑。
“夫人,谢谢你——谢谢你能来,看望他们。”
沐晚春的眼睛看向别处,淡然地说:“前几天,我婆婆说她做梦了,梦到她的老朋友了,所以想让我有空了,过来祭拜一下。买花的时候,就想到了,夏总的夫人和妹妹,还有岳父,也都在这个墓园里,所以就想着,一起来看一下……”
夏墨翰点了一下头,他从刚才在墓地里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刻起,一切就了然于胸了。自然,夏墨翰也看出了沐晚春在看到他时的慌乱和诧异,还有假装出来的镇定自若。但是,他既不想多说什么,也不想让她难堪。
“夫人的心意,你不必说,我和我的亲人们,都已知晓。”夏墨翰说着,将拿来的鲜花一一献上,恭敬地放在三座墓碑前。
沐晚春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夏墨翰献花、行礼。
“爸,今天是您的60大寿,我来看你和夏荷,还有晚春了。我本来不记得的这个日子的,还是我妈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提醒我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们已经离开四年多了。这四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却是我的人生中,最难熬过的日子。爸,晚春,夏荷,我后悔了,我后悔四年前的选择,我后悔我失去的一切……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并保佑我,早日追查出四年前的那些真相,以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夏墨翰说着,走过去,蹲下身,抚摸着沐晚春墓碑上的遗照。
站在夏墨翰身后,沐晚春看着面前这个曾将他放在心坎上的男人,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温柔又细腻的言语,心中却平静得泛不起波澜了。
在他蹲下身的时候,沐晚春笑了:这个在她“沐晚春”面前从来没有放低身段的男人,竟然也有这一天。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将他视为路人,不再为他牵肠挂肚,也不再为他心痛流泪。
如果自己就这么干站着,沐晚春觉得似乎不太合适了。
于是,勉强地笑了一下,她说:“夏总,尊夫人,看起来,很温婉端庄呀。只是,造化弄人,毕竟,还这么年轻……”
夏墨翰听了,站起来转身,看向一脸淡然的沐晚春。
“上天有时候很无情,它总是在我们混沌无知的时候,夺走我们最好的东西;等到我们失去了,并且追悔莫及的时候,它才跳出来嘲讽我们曾经的愚蠢。不过有时候,上天的这种残酷,为的就是让我们反省并学会弥补……”
“哦——那么夏总,你失去的最好的东西是什么?再者,对于夏总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实在不知道,现在的夏总,还有什么人生缺憾,还有什么需要弥补的?”沐晚春微笑着说,她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易捕捉到的冰冷和讥笑。
夏墨翰上前一步,走到沐晚春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我失去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我的妻子,和我们的孩子。”
沐晚春大笑,笑得露出了牙齿,却笑得没有声音,她只是在用一种姿态去表明她对夏墨翰说辞的嘲笑:“夏总的深情,想来躺在地下的夫人,应该能听得到吧?只是,我倒是觉得,死者为大,不管夏总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站在他们的墓碑前,夏总还是说实话比较好。毕竟,在这个世上,让人受伤或者受害的,从来不是死人,而是活着的人。他们已经死了,夏总也不必说这些好听的话,他们听不到。”
夏墨翰从沐晚春的神色和言语中知道,她不信他,并且轻视他。可是这时候,不管怎么解释,都不会让她相信。他能做的,就只有行动了。
“夫人,我和我的妻子,我们,并没有真的离婚。我们的那一纸离婚证,只是权宜之计,连那张离婚证,也是假的,离婚证上盖的印章是废弃的印章。”夏墨翰看着沐晚春说。
沐晚春的身体晃了一下,她嘴角那嘲讽的意味更明显了。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她也不想就着这个话题和夏墨翰再说下去了,没有必要了。随便他怎么想,怎么说吧。现在的她,又不是他的谁。
“哦,竟然是这样呀——那,可真是可惜了,不知道尊夫人对于这件事情,是否知情?”沐晚春说着,眼睛迷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惋惜之情。
夏墨翰叹息说:“她在车祸之前,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她应该伤心极了。不过现在,我在这里对她说明白了,我想她就知道了。”
沐晚春无谓地耸耸肩,无话可说。
“夫人,乔治侯爵呢——我好像,很少看到他与你一起同行?”夏墨翰问。
“他很忙,他在国内也投资了一些行业。所以,总是避免不了要出去;有时候,也要回到国内,看望他的母亲,并处理一些事情。”沐晚春解释。
抱着马蹄莲,沐晚春一路找寻,来到了赵娉婷母亲的墓碑前,恭敬地献上鲜花,行礼。接着沐晚春看着赵夫人的遗像,述说了乔治母亲对她的思念,并说自己会把赵娉婷视作妹妹,尽力照顾她,让长辈之间的情谊在他们这一代之间,连绵下去。
夏墨翰也跟着沐晚春走了过来,他看着赵副市长夫人的遗照,不无惋惜:遗照上的夫人,温柔漂亮,端庄知性,一脸和蔼。
夏墨翰认识这位副市长夫人,为人很低调,也很谦恭。她在世的时候,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并且亲切。
“夫人,今天晚上,我要参加一个宴会,是一个商业圈里大佬云集的宴会。不知道夫人,有没有意向,和我一起参加。如果夫人去了,我会给你引见一些人,和资源。不知道夫人,意下如何?”夏墨翰问。
沐晚春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她不能再让夏墨翰对她产生什么疑问了。
在墓园里,稍作停留后,夏墨翰和沐晚春一前一后,开车离开了。
快到市中心的时候,夏墨翰给沐晚春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她是否有时间,一起吃午饭。
沐晚春拒绝了。她不能和他走得太近了,她怕招惹口舌,也怕离他太近了,他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谢谢夏总了,不过公司里,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而且,我还需要回去换身衣服,参加今晚的宴会。”
沐晚春的拒绝合情合理,夏墨翰只得接受了。
看着沐晚春的车子拐上另外一条车道,夏墨翰的眼睛尾随着那辆记在脑袋中的车子,心中升腾起一股懊恼,说不清楚那懊恼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