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兰一听到儿子竟然让柳千绿进来,她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碍于有云姨和“侯爵夫人”在,她只得压抑着怒火,挑眉问夏墨翰:“墨翰,今天这样的场合,你让她来,合适吗?还是说,你有什么打算?”
夏墨翰微笑着看向母亲,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母亲的碗中:“妈,相信我。”
云姨的眼睛和沐晚春的眼睛在空中碰触了一下,便悄然地躲开了。
云姨微笑着看向林心兰,慢条斯理地说:“心兰,墨翰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情你还是放开些,我相信他会把握分寸的。儿子嘛,毕竟是男人,有的话有的事情,他们放在心里不说,不等于是他们不相信我们,更不代表他们是在做坏事,他们有可能是不想让我们作长辈的担心罢了。我看墨翰就是这样的好孩子。”
林心兰听了,只是长叹一口气。她看了一眼云姨,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出来。
柳千绿一进来,扫了一眼围坐在餐桌上的人,当她看到云姨的时候,她的脸色当即一变,由微笑变为愕然,再转为微笑,她脸上的这突变也不过就是一瞬间,让看到她的人甚至都误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来得早不如早得巧呀。只是,不知道我今天有没有这个口福了……”柳千绿温柔地微笑着,看向夏墨翰,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情,快要溢出来了。
夏墨翰顺手抬过来一把椅子,微笑着看向沐晚春:“夫人,麻烦你向那边挪动一下,给千绿腾出一点空间来。”
沐晚春只得故作淡然的样子,挪动了椅子,让柳千绿的座位插在她和夏墨翰之间。马上,属于柳千绿身上的独特气味就弥漫开来,进入每个人的鼻腔中。
一闻到这个味道,沐晚春便不由得想起了云姨的话,以及她特别提到的柳千绿身上的气味。
柳千绿落座前,乖巧地向林心兰和“侯爵夫人木兰”打了招呼。林心兰面对柳千绿的讨好,反应很冷淡,眼睛一转,鼻子“哼”了一声,再也不看柳千绿这边了。
含笑看向云姨,柳千绿毫不避讳地问她:“云姨,你不是在沐姐姐葬礼后就离开了S市吗?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云姨淡然一笑:“人老了,就总是念旧。虽然在外面呆了四年,可是沐家发生的事情,特别是晚春和她爸爸的去世,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总是忘不了。当年,我虽然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可是,我却无能为力。现在,我想回来,每日面对他们父女的灵位,为自己赎罪。于是,我联系了墨翰,希望他看在晚春的情分上,准许我回来,能让我经常祭奠他们父女。”
柳千绿听了,轻轻点头:“云姨,你还真是有心了,把沐姐姐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真不知道,你若真的有个女儿,你会怎么疼她呢!”
柳千绿的言辞,听在云姨和沐晚春耳中,就是一种挑衅和宣战。这让她们极其厌恶。
沐晚春深吸了一口气,柳千绿身上那股素雅却奇特的味道,让她又想起了云姨的话。
“柳小姐,你身上的香水味,很是奇特,我也很是喜欢,可以给做个介绍吗?”沐晚春的言辞和动作中,透着一股欢乐。
难得引起一个女性的共同话题,柳千绿于是压抑住内心里的小雀跃,开心地分享说:“这款香水,是我几年前从国外买的,国内是买不到的。它的味道虽然很淡,可是让人觉得很舒心。它有一个别致的名字,叫‘蓝色记忆’。研制这款香水的调香师,是特意为他的妻子创作出来的这款香水。这里,还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哦?那我们一定要洗耳恭听了。”沐晚春作出谦恭的姿态来,这更让柳千绿窃喜,她想着如果“侯爵夫人”钟爱这款香水,她便可以投其所好,拉近距离,以后她东山再起,便指日可待了。
“调香师和他的妻子本是青梅竹马,长大成年后他们就结婚了,幸福地生活着。可是很不幸地,他的妻子得了一种病,她的记忆只有几天。她总是问他的丈夫他是谁?无论他的丈夫如何解释和证明,她总是怀疑他在骗她。为了让她记住自己,他研制了这款香水,喷在他们二人身上。这样,当妻子怀疑的时候,就让她闻一闻他们两人身上的香水。就是靠着这款香水,她的妻子终于不再怀疑他丈夫的身份了……”
沐晚春听完,动情地说:“这真是个悲伤却美丽的故事。它的名字,也确实很贴切。不知道柳小姐身上的这款香水,又是为了记住哪一段过往呢?”
柳千绿恍了一下,微笑着说:“我的人生,从遇到墨翰才真正开始。从遇到他的那一天起,我的每一天,都是新鲜的。”
这情话说的,酸倒了不少人的牙。林心兰当即翻了个白眼:这样轻佻的女子,怎么能入得了她林心兰的眼呢?当初沐晚春多爱夏墨翰呀,可是她的爱是克制的隐忍的包容的,她从来不会当众说出这样让人酸掉牙的话,更不会向他施压。
云姨则嘲笑地说:“人都说戏子无情,看来是真的。柳小姐之前和我家晚春还情如姊妹,没过多久,你就上演了一场抢夫大战,让晚春伤透了心,她不但失去了婚姻,还丢掉了性命。可怜她,出车祸的时候,还有孕在身……”
柳千绿那双美丽的眼睛马上变得冰冷起来:“云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沐晚春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你怨不着我。当爱情要走的时候,谁也强留不住。你说这些话,我只当是你的怨言,不和你争辩了。但是下次,你如果再说这样诽谤我的话,我不会客气的。”
“你想怎么不客气?”云姨情绪激动,看她的脸色,她已经做好了在饭桌上开战的准备。晚春是我丈夫的亲生女儿,自然也是我的亲生女儿。任何人欺负她,就是在欺负我们沐家,在欺负我。我自然不会答应的。你口口声声说墨翰爱的是你,那你倒问问他,他打算什么时候娶你进门呢?你再问问他,时至今日,他心中所爱之人是谁呢?”
云姨的话,让夏墨翰一时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就连一脸风淡云轻的沐晚春,也好奇地微笑着看向夏墨翰,想要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夏墨翰扫了一圈饭桌上的人,最后他目光坚定地看着云姨,然而眼睛的余光却看向云姨旁边的沐晚春,他的语气像誓言似的那般庄重:“云姨,我知道你的心中,一直放不下岳父和晚春的事情。你放心,我夏墨翰今天当着你的面,还有我妈,和侯爵夫人的面,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查出当年那些事情的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至于爱情,我想说的是,我少有慧根,也是在晚春车祸之后,才慢慢明白,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现在,我更加确定的是:我早就爱上了沐晚春,只是我不承认罢了,我以为那不是爱情,以为爱情只有轰轰烈烈的样子,却不知道原来爱情也有像流水一样的平淡……”
“你既然早就知道你爱的人是晚春,你为什么还要和这个虚伪又阴毒的女人纠缠不清呢?”云姨的目光咄咄逼人,这是她作为长辈代沐晚春质问夏墨翰。
“因为……因为,我曾经怀疑,柳小姐她,是我爱过的一个女人。可惜的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亲口告诉我,她之前是否认识我,是否遇到过我,是否爱过我。”夏墨翰的眼睛眯了起来,里面有一股淡淡的忧伤,“不过现在这都不重要了。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应该就是我的一厢情愿和猜测吧。即使是真的有过,那又如何呢?那不过是我在年少时的轻狂罢了。这段过往,我现在也不想追究了。”
柳千绿怎么也想不到,夏墨翰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如此薄情,如此让她无法下台的话来,她气得全身无力,抖动着嘴唇,问他:“夏墨翰,你今天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的吗?”
夏墨翰转过头来,盯着柳千绿那双刻在他骨子里的眼睛,问她:“那些话,我早就问过你了,也问过有几次了,是你死活不肯正面回答我。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如果你不是我所以为的那个人,那你于我夏墨翰,便没有丝毫价值……”
柳千绿气结,她压抑住想要喷涌而出的愤怒火焰,和扑上去撕掉他的冲动,气得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夏墨翰,就算,就算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可是我到底,到底和你相爱一场,我甚至还,还有了你的孩子!而且那个无辜的孩子,还因为沐晚春把我推倒而流产了。可怜的孩子,都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走一遭……”
夏墨翰冷笑着摇头:“柳千绿,你不要乱说话!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你如果自己不清楚,那就自己去调查调查吧!另外,我已经从你的主治医生——王医生嘴巴里问出来了:那个所谓的可怜孩子,不过是个畸形的胎儿,你在晚春到来之前,就吃下医生给你的流产药,却想将祸水引向晚春。为的,不就是离间我们夫妻吗?你的愿望达到了。可惜了,你因为习惯性流产,可能再也做不了母亲了,即使一个畸形的孩子,你也生不了了。”
他竟然调查她!把她的老底都调查清楚了!!!并且还把这些内幕公布在众人面前,让她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好像被人脱光了一样站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千绿简直要气晕了,她哪里想得到,这样的话,竟然出自她挚爱之人,她的心像被条条荆棘划过,她的自尊也被他踩在脚下,任意踩踏。
沐晚春也没有想到,夏墨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在震惊之余,又有点为柳千绿不值。她费尽心机得到的男人,又待她如何呢?在柳千绿抢夺夏墨翰这件事情上,沐晚春已经一点儿都不恨她了。
但是,如果柳千绿和她沐晚春父亲的去世有关,那么,她沐晚春绝不轻饶她。
柳千绿伸手指着沐晚春,一边流泪一边质问夏墨翰:“夏墨翰,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的是沐晚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竟然拿一个死人来搪塞我?你爱的不是沐晚春,而这别的女人,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侯爵夫人吧?”
夏墨翰冰冷的眼眸盯了柳千绿两秒钟,他扬起手掌,冲着柳千绿的泪脸狠狠地扇了过去:“拿开你的手,不要指着她,她不是你能侮辱的。你不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只要你触及了我的底线,我不介意忽略你的性别。”
柳千绿被夏墨翰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她的身体向后打了一个趔趄,随后跌倒在地,她的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赫然印在上面。
“夏墨翰,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有夫之妇打我?夏墨翰,你拍着你的胸口,你敢说,你现在爱的女人不是她吗?”柳千绿顾不上脸上那火辣辣的疼痛了,内心的肝肠寸断,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