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大幕拉开(下)
长刀带着风声劈下,稳稳停在淡青色马车的车篷上,没有一丝颤抖。巨大无匹的力量把握的极好,划破朦朦夜色,却在一瞬间凝固。
能收能放,端得是顶尖高手的做派。皇城前一战之后,杨海波似乎也有所领悟。
“天枢院的人,不愧是刘泽宇带出来的,都那么蛮横,不知收敛。”淡青色马车里一个清雅的声音传出来,评论着宛州止儿夜啼的刘大先生,那般随意。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屑。
“退,还是战?”杨海波等着铜铃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淡青色马车,像是没有听见马车里面的那人说的话,只是冷冷的问道。
杨海波手背上的青筋暴露,控制如此大的力量,杨海波即使以知命境的修为,也十分吃力。但即便马车里的人让杨海波感觉到一种危险的味道,杨海波还是不肯退让。或许真如那人所说,天枢院的人,都是刘泽宇带出的兵。骄兵悍将,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畏惧。
有时候,蛮横也是一种气质。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淡青色的车帘,手指轻弹,做了几个手势。修长的手指像是一把把匕首划破破法阵构制的空间,锐利的匕首在笼罩了无数层的幔布上划出几条痕迹,被遮挡在外面的天地元气汹涌而入,淡青色马车周围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杨海波对此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表露出天下无敌的破法阵被这么简单破解而带来的惊讶。或许这破法阵真的带着破绽杨海波早就知道。
“走吧。天枢院,不过尔尔。”马车里的人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感慨天枢院黔驴技穷,带着一点寂寞如雪的感叹,说道。
马车继续前行,杨海波没有理睬马车里的人的挑衅,只是单手持刀,似乎破法阵被破,丝毫没有影响到一处大佬的心境。
不久,马车的影子消失在淡淡的暮色中。杨海波长出一口气,收刀入鞘。杨海波身后的黑衣军士似乎得到了命令,随着杨海波收刀入鞘,整条长街上空笼罩的幔布随着长刀入鞘,一同被收了起来。感受着身边失而复得的活波的天地元气,沈旭之的脸色变的红润了一些,稳住要颤抖的腿,向杨海波深深鞠了一躬。
“走吧。”杨海波看也不看沈旭之一眼,只是依旧如磐石一般说到。
“恩。”沈旭之知道今天回去必将面临刘大先生的雷霆震怒,心里掂量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儿,问道:“杨先生,那人真的把破法阵破了?”
“你以为神殿的人真能破了破法阵,还会绕路而行?”杨海波只解释了一句,之后任凭沈旭之再怎么发问都默不作声,不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是本性如此还是什么。
沈旭之也知道自己犯错,讪讪的跟在杨海波身后,亦步亦趋的回到天枢院。
淡青色马车中,苍白的手指看不见一丝血色,凸出的骨指像骷髅一般在灯前,闪烁着一种心悸的光芒。任凭怎么控制,那手还是有些颤抖。
“天枢院,刘泽宇……”一个身着白袍的瘦小枯干的人坐在灯前看着手指出神,嘴里喃喃的说道。另外一个白袍青年人躺在另外一边,满脸和气。
“你怎么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一脸和气的青年人问到,语气里透着阴冷,没有一点和气。
“我已经尽力了。虽然还有你会出手,但毕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没到那天,没到那步。”收回微微抖动的手,缩到宽大的白袍里,瘦小枯干的老者看着灯光,道:“何必呢。”
“天枢院果然别有门道。以前不信,原来真的有人能用阵法控制知命境对天地元气的汲取,还以为只是洞玄境的小玩意。你这老友似乎天资要比你高一些啊。”懒洋洋的和善青年虽然在夸着天枢院,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以前我们都还是少年的时候,他就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狠的一个。虽然天资不高,但是够狠!对敌人是,对自己更是。能有今日的成就,我丝毫不意外。”白袍老者不理睬那人的嘲讽,没有一点烟火气的点评着,似乎说到的人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破法阵,说说看?”
“能阻隔,要是主持阵法的是刘泽宇,我估计我必败无疑。那个壮汉境界有点差。虽然入境知命,但只是知命中阶而已,虽然不能轻易获胜,但两败俱伤还是可以的。”白袍老者手指似乎越抖越厉害,宽大的白袖也随着手指开始了颤抖。
“天枢院,也不知道有多少知命强者。我倒要看看这条鱼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白袍青年淡淡的说,如一把阴厉的浸毒的匕首一般,散发着幽蓝的光茫。
羊皮袍子蹲在沈旭之肩膀上,有点发蔫。刚才长街上感受到破法阵的威力,由一名知命强者主持的破法阵的威力,让小白狐狸久久无法自拔。
沈旭之自然知道羊皮袍子心中的萎靡,不断的强打精神,抚摸着小白狐狸,安慰着。只是少年郎心中的空虚一直无法排解。亲眼目睹了知命强者之间的争斗,虽然极其收敛,但光是那种威压就已经让少年郎的心事加重无数。
看到了,有感悟,但却无法抵达那遥远的地方,一种无力的感觉让沈旭之有种失落,说不出的难受。迷迷茫茫的跟随着杨海波走,心中空虚无比。
踏过夜色,踏过热闹繁华,踏过微微发亮的青石板。沈旭之看见了不怒自威的刘大先生,如关二爷夜半读春秋一样,带着儒雅和威严,不急不缓的批阅着文书。
“大先生。”杨海波躬身施礼。
“回去吧,今天辛苦你了。”刘大先生看也没看杨海波一眼,嘴里说着辛苦,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是。”杨海波没有不悦,回身走了出去。路过沈旭之身边的时候,看了沈旭之一眼,眼中带着无尽的深意,似乎想一眼就把沈旭之看透一般。沈旭之没有精神,只是侧了一下身子,避开杨海波的眼神,垂手而立,等着刘大先生说话。
“自己坐。”刘大先生全神贯注的批阅着文书,随意的说道。
“不敢。”沈旭之心里一颤,看不出刘大先生喜怒,反而心中更生出恐惧不安的感觉。
“你也知道不对?”刘大先生听沈旭之这么说,放下手中文书,凝眸看着对面而立的少年郎,平淡的说。
“还请大先生责罚。”沈旭之有些垂头丧气。按说少年轻狂,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至少在沈旭之心中来看,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沈旭之知道,惹麻烦,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但惹了麻烦,自己摆不平,要刘大先生出手,这就带着点不成器的二世祖的味道了。
“责罚?”刘大先生说着这两个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蔼的说道:“我怎么敢责罚你啊,你是大祭司的关门弟子,天枢院一众上下,大祭司要上刀山,便上得。要我们下火海,也下得。供着你,养着你,宠着你还来不及,我倒要看看谁敢责罚你!”
玩笑的语气,说的轻松至极。沈旭之却越听心里越冷,直到刘大先生说完,沈旭之像是被冻上的冰柱,矗在大堂里,手足无措。刘大先生说完,理也不理沈旭之,继续批阅着公文,仿佛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一般。
深秋的大堂,偶尔吹过一丝过堂风,虽然有些微寒,却不如何冷。但沈旭之却如身至冰窖,浑身上下寒彻入骨。
良久,沈旭之觉得心神恍惚,整个人完全不对劲,不在状态。头脑发晕,似乎神智也渐渐不清晰起来。
少年郎咬了咬舌头,钻心的疼痛。嘴里一股血腥味道。这时沈旭之才清醒过来,向前走了几步,虽然依旧垂手而立,但却不似方才那般迷茫。
“大先生,小子知错了。”
“大先生,小子知错了!”
“大先生,小子知错了!!”
刘大先生没有回话,沈旭之每隔几息便会用越来越大的声音说,直到最后,像是受伤的野兽一般嘶吼着。羊皮袍子在沈旭之肩膀上感受到少年郎声音里越来越盛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含着一股血腥的语气,也精神了起来,随着沈旭之的嘶吼而开始和着。
“闭嘴!”刘大先生吼道,房梁上秫秫的尘灰直落。手中公文劈头盖脸的砸向沈旭之。沈旭之没敢躲,任凭那公文砸在身上。
“惹了祸,你倒有理了?!在我公堂上吼什么?叫丧啊!”刘大先生骂道。沈旭之听刘大先生开始骂道,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堆起一脸的笑容,收了声,笑嘻嘻的鞠躬说道:“您看,大先生,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消消气了。”
看着笑嘻嘻的少年郎,听着那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刘大先生被这市井无赖一般的套路弄的无言以对,怒极而笑,手指着面前的沈旭之,须发皆张。沈旭之真怕刘泽宇一口血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