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旭之的话,像刀子一样一片片把万老先生的尊严剃掉,带着血肉,带着喷在石桌上已经凝固的血液散发出来新鲜的血腥味道。凶残而直接。
慕容浩兰狠狠的盯着沈旭之,似乎要用眼神把这少年的样子刻在脑海里,永生诅咒。
沈旭之感受到了慕容浩兰那凶狠的眼神,想起谢稚彤头上的血肉模糊,淡淡一笑,说道:“怎么?咱俩下一盘?指导你一下?”
沉默,让人心悸的沉默。只有少年郎那戏谑的话语在园子里飘荡,久久不散。此刻,少年看似狂妄的话语没有人认为不真实,万老爷子那摊血刺眼的证明了少年郎有能力让自己的话变成现实。
见慕容浩兰没有说话,沈旭之懒洋洋的继续说道:“让你三个子?”
羞辱,**裸的羞辱!要不是有天枢院的破法大阵,从来没人敢这么看不起自己的慕容浩兰宁愿自爆识海,和这个嚣张跋扈的少年同归于尽。沉默的扶起靠在自己身上的万老先生,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脚步在阳光里蹒跚而落魄。
走到园门的时候,慕容浩兰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沈旭之,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和仇恨,说道:“我会回来的!”
沈旭之听到这话,依旧懒洋洋的靠在背后的大树上,扬起手,伸出大拇指,说道:“这就对了,别总是对妇孺下死手。回去好好学,我看好你!”随着话音落下,大拇指翻转向下。阳光下,一道浓黑的影子利剑一般刺在地面上,扎进慕容浩兰的心中。
看着黯然离去的人们,刘大先生仰天长笑,牵着沈旭之的手,昂首回到正堂。进了厅堂,只有一老一小两人,石滩也被沈旭之留在外面。一进屋子,刘大先生收起笑容,一脸的阴沉,看不出喜怒。
沈旭之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今日虽然赢得精彩漂亮,但毕竟自己莫名的弄出些缘头,最后还亏得刘大先生力挺,才让万老先生和慕容浩兰师徒吃了一鼻子灰。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白痴精神才能让刘大先生彻底撕下脸皮和军部闹的鸡飞狗跳啊!
沈旭之一边揣测着,一边偷眼看刘大先生的脸色。刘大先生一脸阴沉,从进了屋来,就一直是这样,没有一点点改变。
怀里的羊皮袍子也似乎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从沈旭之怀里窜了出来,站在少年郎肩膀上,冲着刘大先生呲牙咧嘴,一脸的不忿。见刘大先生根本对自己不理不睬,最后悻悻的趴下。
沉默良久,刘大先生拿起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茶壶,随手摸出一个墨绿色的大茶杯,钢质的,虽见破旧但没有一点损坏。倒了一大杯子凉茶,一饮而尽,畅快淋漓。放下茶杯,刚要说话,沈旭之讨巧的说道:“大先生,凉茶性寒,长期饮凉茶肠胃不适,要多保重身体。”看那摸样,就差要说出您还要为祖国工作五十年的肉麻话来。
刘哲宇用手指着沈旭之,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指,说道:“年轻的时候在翰洲当大头兵,骑烈马、喝烈酒。习惯了,改不了了。”
“翰洲,那是蛮人的地盘啊。”
“你以为我是哪族人!”刘大先生没好气的骂了沈旭之一句,“往事不堪回首,不说了。你今天就因为谢家那柴火妞儿被打了就节外生枝,让那万老先生和慕容小家伙一顿难堪?”
沈旭之想了想,或许是棋坪上厮杀太过猛烈,引动少年郎本身心性,直接说道:“怎么说,那姓谢的丫头叫我一声哥,是我的人。要打要骂自然有我,管他慕容小白脸什么事儿!”
“哈哈。”刘哲宇干笑了两声,脸上殊无笑意,问道:“要是慕容不管不顾,发作了怎么办?洞玄上境,可不是你一个初境的小家伙能料理的。”
“这不是有您嘛。”沈旭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在您的地盘上,怎么说我也是您的人,要打要骂自然有您,管他慕容小白脸什么事儿!”一样的话,换了主语再说一遍,捧得刘大先生身心俱乐,蒲扇大的巴掌一挥,打在沈旭之脑袋上,笑骂道:“小家伙,就知道拍马屁。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这是天大的机缘,不可轻忽。”
沈旭之见刘大先生高兴了起来,便顺杆往上爬,跟着刘大先生的脚步往后院走,凑上前,问道:“什么机缘?大先生先明示一些?”
“去去去。”刘大先生赶苍蝇一般舞了舞衣袖,说道:“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就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谈。老先生性格孤僻,身体不好,你要像这么跟我一样如此顽皮不堪,要惹老先生生气,我可不能护你周全。”
“哦。”沈旭之低声应了一句。跟在刘大先生身后,迈入一个法阵。随着两人进入法阵,整个法阵光芒一盛,等光芒暗下去,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处幽静山谷,一条小溪潺潺而下,整个山谷空气清新,沈旭之心神大爽,做了几下深呼吸,随着刘大先生走到小溪旁一座茅草屋前。
“老先生,您要的人我带来了。”刘大先生垂手站在草屋门前,说不出的恭顺,完全没了在外面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
过了良久,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说道:“辛苦你了。让他进来,你先回吧。”
刘大先生向沈旭之使了一个颜色,示意沈旭之要多注意,这才转身离开。“在山坡上,有一个传送法阵,你陪老先生说完话,从那里回来。”
沈旭之点了点头。肩上的羊皮袍子不知怎地,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在沈旭之肩上辗转着,一刻不肯老实。沈旭之摸了摸羊皮袍子,把羊皮袍子抓住揣到怀里。整理了一下衣服,站在柴门前,低声道:“前辈。”
“进来吧。”那声音阴柔无比,仿佛一阵鬼风,吹得沈旭之浑身不舒服。
轻轻推开虚掩的柴门,沈旭之迈步,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茅草屋不大,只有一间,一张床,两个蒲团,别无他物。一个风烛残年,看上去比昊叔老上许多的老人坐在蒲团上,和蔼的看着走进来的沈旭之,说道:“你就是下棋的那少年?”
“是我。”沈旭之随着老人的指示,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怀里的羊皮袍子此时却猛然窜出沈旭之的怀抱,那老人一张手,羊皮袍子诡异的,又十分自然的跑到那如枯藤的手中,瑟瑟发抖,眼中却是孺慕之情。
“袍子?!”沈旭之低声喝了一句,没想到羊皮袍子居然没有一点回应,这在少年的一生中是还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沈旭之大惊,手腕微转,已经握在后背柴刀刀把上。刀把上染透了鲜血的破布握在手心里,微凉。
那老人抚摸着羊皮袍子的头顶,说不出的爱怜。看那样子居然比沈旭之对羊皮袍子的感情还要深厚。沈旭之手指攥紧长刀,只待那老者少有变化,柴刀便要破空而出。
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想夺走老子的羊皮袍子,那就打吧!这些年来,试图夺走羊皮袍子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每一次即使战的伤痕累累,少年郎也从来没有一步后退。
“轻松一些。”老人见沈旭之一脸杀气,淡淡一笑,说道:“我们只是叙叙旧,不会没有来由夺人所爱。”
沈旭之的手略略松开,却没有离开。紧盯着羊皮袍子和那只枯藤老树一般的手。
“她几岁了?”
沈旭之心里一盘算,回答道:“四岁半了。”
“都四岁半了啊。”最后一个啊字拉的很长,悠扬婉转,感慨万千,像是唱戏的戏子一般,百转千折悦耳的很。
沈旭之听的毛骨悚然,忽然感到整个房间里阴气大盛,整个身子像身处冰窖一般。老者把羊皮袍子送了回来,羊皮袍子没有抗拒,只是身处舌头,在老者手上舔了两下。趴在沈旭之肩上,一动不动。
“笨啊!居然用这么笨的办法。”昊叔忽然在识海里面骂道。
“怎么?”沈旭之奇怪,一边抵御着透骨的严寒,一边瑟瑟发抖的问昊叔。
“嘿嘿,你猜他是谁?”
“我认识?”沈旭之骇然,问道:“怎么会!”
“你当然不认识,但我和你说过。”昊叔开心的啪嗒着烟袋,似乎带着万里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沈旭之回想着昊叔和自己提及的事情,和羊皮袍子今天奇怪的举动。居然是那天昊叔第一次见到羊皮袍子说起的天澜白狐?那曾经替他跟火系元素主元神大战一场的九尾天澜白狐?!
“天澜白狐?”
“当然。你以为他再干嘛。”昊叔说道:“火系元素主神的火毒这么多年他也没拔除,只能用寒冰相抗。饮鸩止渴饮鸩止渴啊!”
沈旭之无语,世界原来真的这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