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上,江面宽阔数里,滚滚洛河如天河倾覆,比起洛河这个名字曾有人一度将之称之为神州天河更为贴切,洛河水系纵横神州四极辽阔无边。
数百条飘扬着皇庭军旗的楼船急速的向北行驶。
船队中心一条五层楼船,楼船上八面一丈大的旌旗错落在楼船两侧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楼船第五层上,一身赤红狱龙甲的古楚沉在前方,望着汹涌翻滚的江水沉着眼。
他一纸奏章报上朝廷,辞去蜀候爵位,请求调往北境,很快朝廷准许的调令就送到了巴蜀,他知道当中若无三皇子古惊天出力,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接到朝廷的调令。
抽调蜀地四郡的兵马连同八千狼卫共计三万军马,古楚沉成了支援北境的一路皇庭兵马。
这时,一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身材略显富态,脸面白净。
曾经的巴蜀锦江郡郡守甄绝道:“侯爷,马上就到北境了,进船舱里歇息歇息吧。”
甄绝,古楚沉只说了一句话,跟我去北境当个随军参谋,以后老老实实的出谋划策,你勾结龙武余孽的是我当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样,他甄绝主动辞去锦江郡郡守之职告老还乡以一介布衣的身份成了古楚沉的幕僚,随军前方北境。
甄绝心里哀叹,老了老了没想到栽倒古楚沉的手里,在巴蜀的三年,古楚沉看似不问政事,但他早就怀疑巴蜀有人勾结龙武皇朝的余孽,却派人秘密监视了他整整三年,他和龙武余孽狼狈为奸的事被古楚沉掌握的一清二楚。
他甄家世世代代在巴蜀,龙武皇朝灭亡前就是龙武的世家贵族,龙武覆灭后他甄家又怎么能和前朝龙武彻底断绝关系,虽然这些年仅仅是小打小闹,并未参与到龙武余孽谋逆的计划中,帮龙武的余孽做出真正威胁到皇庭的事,可这事也足以让他甄家所有人死三次了。
他有哪能不敢听古楚沉的话,主动辞官成了古楚沉的随军主簿,不过他该庆幸,若是他真的帮那些龙武余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古楚沉也不会留着他。
涛涛洛水北行,宽阔的河面上数百只飘扬着皇庭龙旗的楼船疾驶,而在十几丈的楼船间一只不起眼的扁舟随波逐流,已经和行军舰队并行了半日。
古楚沉凝望了扁舟多时,一步踏出,如蜻蜓点水般脚踩江面,落到扁舟之上。
小舟上,放着张矮桌,桌子上放着碳炉温着热水,一壶茶几个茶杯。
钓鱼人头戴蓑笠盘坐在舟头,鱼竿手指粗,两米长,细弱发丝的淡黄色鱼线垂到波涛汹涌奔腾不息的落水中。
这时,钓鱼人转过身来,古楚沉才看清蓑笠下的面容,和古楚沉想象中的清瘦老者不同,蓑笠下的面容清秀无比,面相带着三分潇洒不羁的轻年。
清秀潇洒不羁的轻年捏着下巴,挑起嘴角笑道:“小生钓鱼妨碍到将军了?”
古楚沉有些错愕,然后恍然醒悟自己一身甲胄在身怕是打搅到了钓鱼轻年的雅兴,有些歉意的道:“是古某打扰到阁下了。”
钓鱼轻年对古楚沉的这翻举动眼中有些诧异,轻‘咦’了声然后笑了笑,转过身旁若无人的继续垂钓。
古楚沉忽然也盘坐在了船尾,看着扁舟下波涛汹涌的洛水,溅起的水花落到他的手掌心是如此的冰凉,古楚沉弯下身子,手掌捧起一抔洛水任其缓缓流淌干净。
古楚沉问道:“先生能钓的鱼吗?”
在这如此汹涌的洛河水中,能钓的上鱼来?
钓鱼轻年撇过头,随口道:“古兄是去北境的战场,嗯···不用好奇我怎么知道,北境打的热火朝天,现在谁不知道。”
“正是。”古楚沉沉声道。
钓鱼轻年笑了笑,看着没入滚滚洛水中顺流摇曳的鱼线,评论道:“我听说妖族的兵锋正盛,古兄这时去北境未必能回得来了。”
古楚沉顿了下,想了想笑道:“到战场上搏个荣华富贵。”
“搏个荣华富贵?”钓鱼轻年呵呵笑了笑,转过头,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古楚沉一番,然后看了看周围洛水上绵延数里的楼船:“一上来就能率领几万人上战场,我看你可不像却荣华富贵的。”
古楚沉捧起洛河水,想着曾经的令襄王魂不守舍在落水上翩然起舞的洛神到底是何等的倾国倾城,想着是否真的有洛河水神这等人物。
相传,在战场上得胜而归的襄王途径洛河,洛河水神在洛水上翩翩起舞,见到洛神的襄王一见倾心。
“普通人十两黄金就是荣华富贵,家境优越点的百两黄金是荣华富贵,对于大户人家世家望族千两黄金也未必是荣华富贵,不是吗?”古楚沉轻生说道。
钓鱼轻年淡然一笑,:“你这人对我脾气,看着像个闷葫芦倒不迂腐。”
说着,钓鱼人不知从哪掏出三本书扔向古楚沉,道:“相聚是缘,聊得快意,这有三本书挑一本看,天黑前还我。”
古楚沉本能的接住冲他扔来的三本书,眉头一挑,看了眼专心致志钓鱼的轻年,然后看向手中的三本书。
《为将道》-----孙武
《为帅道》-----鬼谷子
《为君道》------孔丘
兵圣孙武,谋圣鬼谷子,儒圣孔丘。
古楚沉心神震撼,正当这是耳边传来钓鱼轻年淡然的声音:“放心好了,都是真的,这可都是我奉逍遥费了大力气得来的珍藏,只准挑一本看。”
······
儒州,诸子百圣的儒圣之乡。
有这位儒道至圣出身,儒州自然儒道盛行,就连这块地界也被叫做了儒州,不可否认的是数千年来,儒州已经成了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地,神州三千州大大小小无数书院,天下公认的十大书院有七家在儒州,有人说,儒州十人有九个半都是读书人,真个是天下读书人汇集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大儒多如牛毛,亚圣在世。
张家,提起张家在儒州读书人只会想到一个张家,曾经出过三位亚圣的张家,在儒州乃至天下门生遍地的书香门第,在儒州这个杀猪的屠夫都喝过三斗墨水的地方,一门三亚圣的张家真叫个跺跺脚儒州的地皮都要抖三抖。
曾有人言,若是非孔家出了个真圣人,天下第一的书香门第世家恐怕就落到张家的头上了,虽是玩笑,但一句话却道尽了如今张家在儒道的地位。
儒道昌盛宛如恬静温婉女子的儒州,这两个日却是鸡飞狗跳,就像是被人捅了马蜂窝,街上某家的家丁来来回回的搜索着儒州的每个角落。
张家。
哭闹不停的妇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体态丰腴风韵犹存。
“都赖你,把源儿弄丢了,要是源儿出什么事,我饶不了你。”哭闹妇人冲着中年男子喊道。
中年男子无奈的扶额长叹,心道怎么就是我把儿子弄丢了,腿长在他身上明明是他自己跑了好吧,不过看到大哭大闹的妇人,中年男子理智的告诉自己,和她能辩的个子丑寅某来?无数次的经验告诉自己还是算了吧,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
中年男子安慰道:“源儿也就说说罢了,说不定过两天出去散散心就会回来了,这小子我清楚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胆儿比姑娘的都小,他还能跑到北溟去打仗,过两天自己就回来了。”
妇人闻言,稍稍收敛了哭声,想着中年男子说的也对,自己的儿子什么秉性,她这当娘的最清楚不过,自幼娇生惯养,稍微吃点苦就哭天喊地,别说是去凶险万分的战场上打仗,或许还没走出着汴京城就脚底磨上泡回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咽不下这口气,想起害的她儿子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妇人气呼呼的道:“那董家的丫头,也绝不能轻易就饶了她”
妇人气的牙根直痒,要不是那董家的丫头看不上自己儿子,说了句‘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喜欢的是铁骨铮铮的豪杰,自己的儿子岂会生出去北溟的心思,妇人越想越生气,凭自家的地位什么好姑娘找不到,就算是有名的才女又怎能样,还看不上自己的源儿,现在说什么也要把她弄进自己家门,等入了自家门自己迟早要让那小娘皮好看。
中年男子沉声训斥道:“好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妇人指着中年男子鼻子,叫道:“连你也来气我···”
董家,同样是儒道世家,虽比不得一门三亚圣的张家,但也是儒道最古老的家族,十大书院的白鹿书院就是董家先祖一手创建。
一座静雅阁楼上,被誉为儒州三大才女之一的董璇机站在阁楼的窗边,欣赏着院中黄花落英缤纷。
就在这时,一名绿色裙子的少女自楼梯跑上阁楼气喘嘘嘘的道:“小姐,你不知道现在真个儒州都乱了,大街上都是张家派出找张清源的人。”
董璇机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鹅黄色的袖口垂下露出纤白无暇的小手臂。
张家那公子,平平无奇,生的好而已,生在一门三亚圣的世家,这种人如何配的上她董璇机,她又不好当面明说,所以随口捏造了谎话打法他而已,到没想到闹出这么大乱子,她讨厌家族联姻,讨厌这种被安排的感觉,自己的命运应该自己选择,纵然她是儒家盛名的才女又如何,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连自己选择夫婿的权利都没有,她想要的仅仅是自由。
董璇机望着窗外黄花,又是一年盛开时,自己还能撑多久呢,或许自己的命运注定了是嫁个人相夫教子。
若是身为男儿身该多好,若是男儿身,她必定是那纵情纵性俯仰不愧于天地大豪杰,而不是只能在深闺绣花的小女子。
汴京城出城的渡河上,一艘小舟缓缓而行,船夫老丈吱呀吱呀的撑着船桨,看着河畔上匆匆走过的张家人,心道出什么乱子了。
船舱内,一个年轻人穿着身破烂布衣,头戴蓑笠,白净的脸上故意抹了几把泥巴,眼神里露出少年的倔强。
董璇机,小娘皮,他张清源一定叫你刮目相看。
少年不知道,一时的冲动后来会有那么多的凶险磨难,要是现在知道将来的日子过得那么苦,打死他也不会偷偷离家出走了。
当然同样也不会有名震天下的天刀!
同样的时间。
神州大地上偏僻的穷乡僻野,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里人住的还禁式土坯屋子。
村头,十几个年轻的男子背着砍刀木矛背负着出人头地的梦想走出了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他们身后,村头,一群面黄肌瘦破衣烂衫的老人挥手道别。
另一个地方。
书院里,少年望着北方的阴云,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出了书院。
又一个地方。
双眼瞎了的剑客,背着三尺铁剑朝着北方而来。
······
一个又一个,怀揣着不同的目的人,因缘际会的奔赴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