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女户 两年

《女户》两年

作者:我想吃肉 字数:3962 书籍:女户

  程谦应了林老安人,回到房内越想,越觉此事可办。当下唤来经纪,与杨家议价,果还了一百两来,拿一千四百两银票买了杨家宅子,额外与杨家二十两现银作兑银子时与钱庄辛苦钱。杨家宅子比程家略小些,因住得人多,又间出许多小间儿来,反不如程家齐整,是以卖得低些。又家俱皆搬了去,止剩些粗笨损坏的家什,程谦也不计较。

  程谦买了宅子,也不使人洒扫,也不派人去看门,只拿把黄铜大锁锁了门,将钥匙丢与秀英。自家去见苏先生,先饮一壶老酒,漱了口,红了脸儿见苏先生:“诸事已毕,老太公遗愿,令晚生科考,晚生不才,日后恐要劳动先生多多赐教。”

  苏先生冷着脸儿,口气极硬:“你饮酒了?!”

  程谦硬着头皮道:“是。”

  冷不防暗地里一声笑,两人俱回头,却是玉姐抱着松松一卷纸来交功课。她站在门前,见这两个人,皆不是往日形容。苏先生尴尬,程谦手足无措,倒好似朵儿被李妈妈吩咐了洒扫,因个儿矮,抱着个大扫帚儿,左一划拉右一划拉,待回头,见院子里还东一处西一处落了几片叶子时的模样。

  两人一见她来,竟倏地各挺直了腰,面色也改了过来,玉姐看这两人怎样看怎样假,不由大笑:“我又不查爹功课,也不取笑先生又迷路走失,做什么给我看这般怪脸?”恨得程谦上来把她头朝下抱起。

  玉姐也不怕,还笑叫:“转个圈儿来。”

  程谦无奈放下手,苏先生面如锅底,斥道:“怎能这般对女孩子家?!既为人父,当知轻重。”

  说得玉姐吐舌头,拉拉程谦下摆。程谦一揖到底:“受教了。”

  苏先生又说玉姐:“你也是,就这般头朝下混闹?”

  玉姐小心站好,低眉顺眼应了声:“是。”

  苏先生咳嗽一声,看看程谦再看看玉姐,莫名得意起来,不由自主把唇角一翘,对程谦道:“不特是田地诸事,尚有你们家的经纪营生要管理。你且把家中事处置妥当,回来专一读书。书读得好了,些许外务,不足为虑。为人立事,当明何为根本。”

  程谦又应了一声,玉姐歪头来看这两个,颇觉今日他们确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却又想不通有甚不一样了。

  因程谦今日当非正式读书,答应完苏先生,便请问苏先生当读何书。苏先生一掀眼皮,道:“你不是已然在读了?又问它做甚?难不成我先前与你说的,你全当做玩笑话了?”程谦尴尬一咳:“因要正式读……”

  苏先生面色忽冷:“原来你先时不是正式的?竟是在玩闹?人生在世,读书明理,再严肃不过,你也当作玩闹?立于世,但有人问,我凡出口,便是认真的,再无戏耍之语!”忽地起来负手而立,“你性子果然跳脱无状!且去抄书!”当下勒令程谦将要考之书依次抄完,且放话“抄不完便不要下场了,纵考中了,这般放诞也是丢人,没的坑害了自己!”

  玉姐见苏先生变脸,吓了一跳,盖因苏先生原与程谦也是客客气气面子情份,并不曾说过甚重话,如今这般,玉姐也不敢说话。见苏先生完怒,玉姐小小声长出一口气,然室内极静,这一声儿还是叫苏先生与程谦听到了,一齐侧目看她。玉姐忽觉得不对,一抬头,看到四只眼睛,不由讪笑:“呵呵。”

  苏先生将脸一板:“你也是,可促狭,却不可无信。都道覆水难收,人言又何尝不是如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凡事当三思而行,哼,还有那种说者有意,听者无心的,更坏!业已说到面上,且要忘上一忘,出了事,要怪谁去?”

  说得父女俩皆俯。

  ————————————————————————————————

  却说程谦领了苏先生之训,与林老安人、秀英商议:“太公在日,也因有个功名,行事才方便,如今家中不比往年,不若只坐收租。我今闭门读书,乡下田地还依太公旧例,外间经纪买卖且要收拢收拢。仓栈、铺子拢回本钱,自家也不经营,悉租将出去,净得些租金。”

  原来这做买卖的,若无甚门路靠山,颇难经营,程老太公有功名的尚可支持一、二,眼下程家却没个有功名之人。待要经营时,又须拿出大笔钱来与个有功名之人抑或是个官儿,且要时时孝敬,殊不划算。

  林老安人一想,便道:“也是,你读书要紧,我又老,秀英又病,皆不得力。收便收了罢。”

  秀英心想,上回因那余氏贱人之事,自家铺子已收了摊儿了,余下的也是常租出去,眼下这些经纪已非要紧,手上也有些闲钱,不愁吃喝,便少操些心,养好身子教好玉姐为是。也点头称是,又说:“还有一样,我已唤了薛婆子,与玉姐再买个使女来。”

  程谦道:“也好。凡这等使唤人,如朵儿那般便忠诚可靠的也不是想就能有的,有一个朵儿已是玉姐之幸。倒是果儿那般呆、梅香那种奸的多些儿。多是使着看,合适的留,不合适的卖换新的,岂有一拔儿就齐全了的?又有,原伺候老太公的平安、来安两个,不知太公有什么遗言处置?”

  林老安人道:“这却没有,他们两个在家里有些年头儿哩,也还好使,你有甚主意?”

  “我想送一个与苏先生使。”

  林老安人道:“你也只一个捧砚得力,你们一人一个罢,他们原随太公日子久,知道得多些儿,有这么个人在,但有我忘了与你说的,你也好问问。”

  程谦应了,当下把平安赠与苏先生听使,程谦自留了来安。又将外面经纪买卖一收,只取租,自家不经营,把门儿一关,守孝读书不提。

  ————————————————————————————————

  不消多少时日,玉姐先出了孝。合家上下她孝期最短,除服之日,秀英与她拿了件湖绿夹袄、天青裙子来换,又与她除了头上白绳儿。玉姐道:“娘,我与你们一般穿孝。”

  秀英道:“又说傻话!你怎能与我一般?”玉姐不解,转问苏先生:“我一般难过,怎地叫我不穿孝了?”

  苏先生道:“先时我便与你讲过礼,你却未解其意了。你道这服孝只为哀思一样么?这又是分远近了。若人人如此,岂不乱了伦常?”当下把这礼义一一剖开了说。又说,玉姐若坚守,固有可赞之处,若有人故意效仿,未免有沽名钓誉之嫌,云云。

  玉姐听得焉焉的,苏先生见她有良心,颇为欣慰,乃道:“在心不在行。你该做的皆已做了,并无人不许你思念太公。”玉姐方转了一点颜色。

  到得三月,玉姐六岁生日时,薛婆子果领了一对母女来。朵儿悄悄听了,跑与玉姐说话。

  彼时春暖花开,秀英与程谦已迁至正房,又把原来的东小院儿正房粉饰一回,请个和尚念一回经文,重置了张架子床儿安放,又顺手打一具妆匣,与玉姐原使的家俱一道搬了进去。正房三间,一明两暗,正中堂屋,北墙挂幅山水画儿,画下设张榻,当中摆张海棠桌儿、摆几个绣墩儿。左面是卧房,与堂屋有木板壁相隔,壁上雕些花儿。右面是书房,安放些书籍桌案一类。

  小院子里因秀英夫妇迁走,仆人便只有李妈妈与朵儿两个,一人往东厢占了一间。西厢却空出来放些杂物,又有放玉姐之刀枪弓箭一类。

  彼时玉姐正弯弓搭箭。朵儿趁玉姐放出一箭,忙跑来道:“大姐儿,这回我听得明白了。老安人与娘子说话哩,薛妈妈带了娘儿俩来咱家,说要与咱家做工。我听那薛妈妈说,那个娘子整治得好药膳,专一在厨下做饭与咱家娘子吃哩。她闺女叫个小茶儿,比我大些儿,买来放到咱们这里,与姐儿使哩。她娘说她也晓得厨下事。”

  玉姐道:“你看她们怎样?”

  朵儿摇头道:“我看不出来。”

  玉姐一笑:“看不出来便看不出来,用着就知道了。”

  林老安人与秀英留下这对母女,不一时小喜便来:“老安人与娘子叫大姐儿过去哩,与大姐儿买个丫头好使。那妈妈已做一回汤水与娘子吃,可香哩。”

  玉姐跟着小喜到得秀英正房,见当地立着一高一矮母女两个。那母亲着土色衣衫、青灰裙子,一双黑布鞋半隐裙下,头梳得一丝不乱,止别一根银簪儿。那女孩儿八、九岁模样儿,一身青布衣裙,垂着双鬟,也是干净整洁。

  林老安人唤玉姐到身边坐下,指与她看:“这是袁妈妈,这是小茶儿,把小茶儿与你,要不要?”

  玉姐道:“安人与的,必是好的,要的。”

  林老安人道:“偏你嘴利。”秀英把她两个上下一看,道:“家在守孝,你们这般穿倒也相宜。袁妈妈到厨下,小茶儿交与李妈妈领往大姐儿那里。”

  便留这两个人下来,袁妈妈要十两,小茶儿只要个八两,也是要银子。薛婆子拿着银子,千恩万谢:“老身做这行二十年了,出这门打听打听,谁个不说我公道哩?必不做那等黑心事,弄些个调三窝四的卖与人。府上放心,这两个我能写包票的。等闲谁家拿人来卖?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原在那家如何皆是先前之事,进了府上的门,便是府上的人,投了缘儿,且好过日子哩。”

  秀英啐道:“你还写包票哩,你就识得个一、二、三、百、千、万。”薛婆子袖了银子笑嘻嘻走了,将跨门槛儿又嘱咐袁氏母女:“好生做着,程大户家,厚道主人哩,你们包袱儿,我回去与你们送来。”

  当下分派停当,袁妈妈母女两个却不得住在一处,秀英又许袁妈妈安放毕行李,去玉姐处看一回小茶儿。

  却说玉姐因领回小茶儿,朵儿顺口便改叫小茶:“小茶姐。”她独个儿伺候玉姐,见又来个帮手,也欢喜:“我们都有一间房住哩。每季还有新衣,吃得饱、穿得暖哩。”

  小茶儿一笑,先插烛般拜了玉姐:“往后便听姐儿使,我也会些针线、也在厨下烧过火,洒扫都做得,姐儿只管使。”

  玉姐道:“往后咱们就在一处啦。”又让李妈妈与她安排住处,小茶儿看时,果然是独个儿得住一间,有桌有椅、有床有柜儿,也是欢喜。又见屋内陈设虽则半新不旧,却也干净整洁,也生出几分爱心来。接了薛婆子递进来的小包袱,也止有一面小镜、两套衣裳并一双鞋子。

  展抹家什、小包袱往衣橱里,掸掸衣裳便麻利往玉姐跟前站了听命。李妈妈见她这样,不由点头说与玉姐:“是做过活计的人哩。”

  又问小茶儿经历。

  小茶儿姓方,与袁妈妈两个也是死了家主,叫主母卖出来的,这袁妈妈却不是家主之婢妾,与丈夫一道在家中听使,不幸丈夫死了,她因整治得好汤水,便留于厨下,独立拉扯女儿长大。待家主去了,众人皆知厨下有油水,主母之陪嫁欲谋此事,一力掇撺着将两个卖将出来,颇有些诬构之事。小茶儿与那人大闹一场,虽挣回些颜面,又叫主母说淘气留着必致家宅不宁。袁妈妈好说歹说,把积下一双银戒指、一对裹银铜簪塞与薛婆子,终求薛婆子好相看,勿使骨肉分离。

  朵儿听了,已握了双拳,目中颇有义愤之色。玉姐听罢,对小茶儿道:“你往日事我不曾见得,不知黑白。到得我家,好生做活计,有事休要瞒我,休生事,一道过活,旁的事有我哩。你做得好,我自知原是他家人不对,我不听旁人闲言,只管看哩。”

  小茶儿原担心新主人家不喜,却知这等过往打听便知,不如坦诚相告,见玉姐并不介怀,也松一口气,暗道这姐儿厚道明白。为人奴仆者,最怕伺候一个黑白不分的主人家。

  小茶儿与袁氏母女便留在程家,秀英也冷眼看着,见袁氏也手脚干净,小茶勤快利索,与程谦道:“这回倒是买对人了。”

  唯苏先生听闻多了个厨娘,忽忆起一事来,命人转告秀英,玉姐也须学些厨艺。原来,这德言容功之中,于女子又有一要求:须知些厨艺,会整治清洁食物以待宾客。纵然家中有厨役,女子也当知些儿厨下事。袁氏因玉姐学厨,小茶儿随行,也多得见一见女儿。

  因此事,苏先生方忆起:这是个女学生,不是男学生,她须得学些针线女红。

  林老安人听了大喜:“正该如此,素姐针线极好哩,叫她教来!免得无事乱想。”原来这林老安人每以素姐重孝为由,拘她诵经又不令出门,然则总不好关她一生,多少又与她寻些事做,旁事恐她坏事,这个却是不妨的。且玉姐总要出嫁,也须学些儿女儿家事。

  素姐也欢喜,因秀英不喜此事,素姐无用武之地。素姐又会调好胭脂膏子,编络子等,兴头儿上来,皆欲教与玉姐。玉姐见她在兴头儿上,也觉外祖母困于内室十分可怜,更兼苏先生之语、林老安人之盼,也学得认真。

  ————————————————————————————————

  如是忽忽数月,把薄衫换了夹衣又换回来,再穿上小袄儿,程老太公周年又到,秀英也除了孝。林老安人将秀英唤去,嘱咐道:“你出了孝,这几月我看你好些了,再将养将养,过两月开了春儿,与女婿好生相处,给我生个曾孙儿。”

  秀英含羞应了。

  然程谦又需读书,秀英也不敢很扰他,及至次年玉姐七岁生日,尚无讯息。及至秋日,林老安人又犯咳嗽,纪主簿家娥姐说与县中一殷实人家为媳,秀英既须侍疾,又要与何氏搭手备一备娥姐嫁妆。因有事忙,这焦虑之心方缓了一缓。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