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护犊情深
冯左昭仪一早约了拓跋濬相见,在高阳王侍卫的协助下,冯左昭仪悄悄离宫。
冒着炎炎夏日,冯左昭仪出了一身的汗,隐秘的出现在拓跋濬的一处别院。
拓跋濬早等候在那里,依礼见过冯左昭仪。
冯左昭仪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就道:
“高阳王殿下,明人不说暗话。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本宫此行来见你,到底所为何事?”
冯左昭仪平日里慈眉善目,一副温婉逆来顺受,可此刻却像母鸡保护雏鸡般凛不可犯。
拓跋濬非常恭谨的请冯左昭仪坐下,亲自奉茶,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倨傲,以晚辈的口吻道:
“濬儿知道,娘娘是为了倾城。”
这拓跋濬倒是敢作敢当!
“你知道就好!”冯左昭仪道,“请你放过倾城吧。”
“娘娘,濬儿是断不会放手的。”拓跋濬虽然恭谨,容色却岿然不动。
“濬儿,你早知道倾城是你八皇叔的娃娃亲,你这是要害死倾城啊!”冯左昭仪又忧又急,眼泪夺眶而出。
“娘娘,濬儿绝不会害倾城,濬儿会娶倾城,一生一世只爱倾城一人。
不管她是谁的娃娃亲,或者是谁的妃子,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拓跋濬的态度非常的强硬。
冯左昭仪摇摇头,也凛然道:
“多少负心汉,一开始也是狂热似火,殊不知,却如汹涌澎湃而来倏忽而去的潮水,热情须臾即逝。
潮涨潮落,终有定期,男人薄幸,一旦变心,渺无音讯。
倾城绝世姿容,聪明善良,确实吸引所有人,高阳王殿下也不例外。
可是倾城要找的是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即便你对倾城有一时半会的热情,你堂堂高阳王,将来妃嫔成群,此生又怎可能只钟情于一个女子?
所以,她不适合你,你更不适合她!”
冯左昭仪觉得自己此番说话已滴水不漏,既全了高阳王的面子,又能让他知难而退。
“濬儿以父王之名,向娘娘立誓,此生只爱倾城一人,只会与倾城一人厮守。”拓跋濬举手向冯左昭仪发誓。
冯左昭仪见他以死去的太子父王立誓,重重的叹口气。
大家有一瞬的沉默。
“濬儿,也许你真的爱倾城,可是你们这是在飞蛾扑火,你会害了倾城!”冯左昭仪还是摇头道。
“娘娘放心,倾城很聪明,没有人轻易能害得了她。”拓跋濬微笑道。
他的倾城,甚至比他这个飞鹰大将军还聪明,只是娘娘不知道罢了。
冯左昭仪看到拓跋濬嘴角翘起来的微笑,一副天掉下来当被子盖的样子。
她气得不行!
“濬儿,即便倾城退亲,陛下也绝不会让你娶倾城的。
陛下是何心思,本宫暂且不说,光说你和南安王。
一个是皇叔,一个是皇侄,叔侄俩为了一个女人纠缠,祸起萧墙,这是莫大的耻辱,皇家丑闻,天下笑柄!
陛下一向痛恨兄弟骨肉相残,让他知道你们为了一个女子乱了方才,他岂能容得了倾城?”冯左昭仪忧急道。
“娘娘放心,濬儿一定确保倾城的安全。”拓跋濬道
冯左昭仪阖上眼睛,深深的摇摇头,这孩子还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啊!
她又苦口婆心,晓之以弊:
“你们的事情一旦败露,皇家会被流言蜚语困扰,南安王更加是颜面扫地。
自己的娃娃亲被自己的亲侄儿抢去,这将是何等耻辱,他与你岂能善罢甘休!
人言可畏,世间上能杀人的不仅只有刀枪。倾城不但会受到千夫所指,骂她水性杨花,祸乱宫墙,还会万劫不复!
你高阳王殿下,也别以为只是添一桩风流韵事那么简单。
你的大好前途,你这些年来之不易的战功,说不定就都毁了!
连眼看就唾手可得的大好基业,说不定就拱手于人!”
冯左昭仪竭力让自己不那么愤怒,好好劝说拓跋濬。
冯左昭仪说他们的事情一旦败露,说得他和倾城是奸夫**一样,拓跋濬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但他忍下了,反而有更多的欣慰。
倾城这些年没有娘亲疼爱,如今总算有这么好的姑姑疼爱,这么竭力的维护。
“娘娘,这些濬儿也考虑过,但倾城是濬儿的命,说句娘娘见笑的话,离开倾城,濬儿就活不了啦。”拓跋濬认真道。
冯左昭仪看着一向桀骜不驯的拓跋濬,居然对倾城如此的一往情深,也颇为感动。
但感动又如何?
她不及时阻止,给他们当头棒喝,只会毁了倾城。
有些话她还不能对倾城说,这些劝阻的话她也不能对倾城说,只能来劝拓跋濬。
只要拓跋濬放手,她的倾城就安全。
顿了一下,冯左昭仪啜了口茶,叹口气,放下坚毅态度。
再温婉道:
“濬儿,本宫也不想做这棒打鸳鸯之人。你是高阳王,倾城对你而言,只是一时新鲜罢了。日后你会有很多妃子,慢慢你就会忘了倾城。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要去纠缠她了。”
“娘娘,濬儿对倾城,岂是一时新鲜。再说濬儿不会害倾城,濬儿拼了命,也会确保倾城的安全。”拓跋濬保证道,“而且濬儿此生除了倾城,不会再有其他任何妃子。”
“你这孩子,本宫跟你说这么多,你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冯左昭仪气得哭了,抹着眼泪,“这些年倾城过得颠沛流离,眼看能好过一点,濬儿你就行行好,别祸害她了好不好?”
“娘娘你的担心之情,濬儿理解,可濬儿怎么是祸害倾城呢?”拓跋濬失笑。
庭院蝉鸣切切,斜枝疏影散漫窗棂,冯左昭仪和拓跋濬都互不相让,也不知疲倦。
可是他们还是不能达成共识。
一个自是千般劝退,一个自是万般坚守。
冯左昭仪又软语相求:
“濬儿,倾城这样跟着你,她是没有活路的。你是皇室中人,当知朝堂风云变幻。
连你父王都不能幸免,你即便是堂堂高阳王,飞鹰大将军,还不是一天到晚被追杀,你就当行行好,放过倾城吧?”
“娘娘,濬儿也是怕自己和倾城的关系一旦暴露,她也会成为幕后追杀我那些人的目标。
否则濬儿早就什么都不在乎,光明正大与倾城在一起了。”拓跋濬道。
“你自己也知道她跟着你危险,所以你若是真正的爱她,就赶紧的放手!”冯左昭仪脸色下沉了。
“濬儿怎能放手,这世间上没有人比濬儿更爱倾城。倾城跟着别人濬儿不放心,别人不会好好照顾她!”拓跋濬道。
“濬儿就悬崖勒马,放手吧!”冯左昭仪气得要哭,眼角又湿润了,加重语气:“别以为就只有你爱倾城,你离开她,她就会好好的!”
拓跋濬沉默。
他心里有点堵,他在娘娘眼中如此不堪,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冯左昭仪的解答。
冯左昭仪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重了些。
“不是濬儿你不好,濬儿是大魏所有女子仰慕的男子,是倾城罗敷有夫!”冯左昭仪忧心茕茕道,“倾城与南安王有婚约在前,一女岂能嫁二夫啊!”
拓跋濬又沉默了,考虑着如何如何得到冯左昭仪认可。
冯左昭仪见拓跋濬似乎知进退,端起茶盏酌茶,这半天的谈判,她口水都干了。
倏然——
“倾城已经是濬儿的人了。”拓跋濬的话旖旎而出,“三日前,我们已经私自成亲。”
“……什么?”冯左昭仪手里的杯盏“咣当”掉地。
她腾的跳起来,心跳加速,几乎没有了左昭仪娘娘的仪态。
扑向拓跋濬,一把揪着拓跋濬的胸口,无力的摇晃着他,怒不可遏的质问:
“濬儿啊,你怎能那么糊涂,肯定是你逼迫倾城的,是不是?!”
拓跋濬沉默不语。
沉默也代表默认。
“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极地狼,竟然糟蹋了我的倾城,让她堂堂……”冯左昭仪恼恨道,话说了一半又窒了一下,“竟然无名无分就偷偷跟你私自成亲?!”
“濬儿本来也想等孝制结束,光明正大与她大婚,可,可濬儿等不了。”拓跋濬有些不好意思道。
拓跋濬见冯左昭仪步步紧逼,他豁出去了,不把这些告诉冯左昭仪,她就一直会阻拦他和倾城在一起。
但自己也不能告诉娘娘因何与倾城私自成亲。
放开拓跋濬,冯左昭仪再跌坐回椅子上,她的眼泪也随之夺眶而出,螓首轻颤,又怕大声哭泣引来行踪泄露,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她方才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打拓跋濬一顿。
但她知道自己既打不过他,他的身份又不容得她随便去打,只憋屈的低低呜咽起来。
“姑姑,你别担心,濬儿一定与倾城不离不弃,白首偕老。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拓跋濬又认真的表态。
姑姑?
冯左昭仪瞪目结舌:“本宫说什么了就成了你的姑姑,本宫还没答应倾城跟你好呢!”
废了半天唾沫星子,非但没说通,让他放手,反倒让他占了个大便宜!
不,他又岂止占她口舌上的便宜,他占了倾城的身子!
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样毁在他手上!
冯左昭仪气得半死!
“濬儿,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若你有负倾城,本宫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冯左昭仪疾言厉色道。
“是,姑姑!”拓跋濬恭恭敬敬的笑道。
冯左昭仪的疾言厉色,拓跋濬一点都不恼,反而觉得开心。
他的倾城虽然没有了娘亲,但她一旦受到伤害,她的姑姑会舍了命跳出来保护她。
冯左昭仪看着拓跋濬嬉皮笑脸,气得直喘粗气。
这个高阳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个厚脸皮的狼崽子!
“大魏那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你不去祸害,却偏偏要祸害我的倾城,真是冤孽!”冯左昭仪看着笑意盎然的拓跋濬,又恼怒道。
“姑姑不懂,濬儿与倾城的缘分有多么深厚。”拓跋濬也厚脸皮道。
正在冯左昭仪怒不可遏的时候,外面有拓跋濬的亲侍在隔壁设宴。
透过窗棂,她看见战英领着两个人男子进庭院。
一个高大威武,五官憨厚,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另一个是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
那年轻男子的五官,竟是似曾相识?
而那老者,却更加的眼熟。
拓跋濬也请冯左昭仪移步过隔壁一起饮宴。
冯左昭仪没好气的站起来想走,她恨不得踹拓跋濬两脚,哪还有什么心情饮宴?
“你的酒宴,本宫吃了卡喉咙!”她没好气道。
她准备要离开,最后无奈的警告:
“……最起码,你给本宫小心点!别暴露得太早,在倾城没退亲之前,还有在没抓到那些追杀你的幕后黑手之前,不能将你和倾城的关系暴露出去,否则倾城真的就四面受敌,万劫不复!”
“即便姑姑没交代,濬儿都会尽量小心了。”拓跋濬微笑道。
冯左昭仪无奈的甩甩袖。
拓跋濬态度温和,走近冯左昭仪,低声道:
“姑姑既然难得出宫一趟,有两个人,姑姑不妨就顺便见见。”
冯左昭仪费解的瞥着拓跋濬,她还未责怪他呢!明知道约了自己出来谈他与倾城之间的事,怎么还让外人进来。
如此的不谨慎,还是一品飞鹰大将军,大魏的战神?
拓跋濬附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冯左昭仪顿时身子打颤,几乎摇摇欲坠,眼里瞬间噙满泪水。
拓跋濬赶紧扶住她,重新又坐下来。
拓跋濬扬声对门外的战英喊:“战英,请客人进来!”
“诺,大将军!”战英便把方才进庭院的人领过来见冯左昭仪……
“姑姑!”那年轻男子向冯左昭仪跪下拱手揖礼道。
“七公主殿下!”那年老者也跪下来拱手道。
七公主是冯左昭仪在北燕时的封号。
“……你们是——”冯左昭仪仔细打量眼前人,再看着那老者,激动道:“你,你,你是长孙无垢?”
“七公主,”长孙无垢一刹那老泪纵横:“正是无垢啊!”
“那你是,你是熙儿?”冯左昭仪身子颤抖,**着那依稀熟悉的面孔,眼泪簌簌而下。
“姑姑,我正是熙儿啊!”那年轻人竟是拓跋濬新晋升的征虏将军冯熙。
“熙儿,没想到你还真的活着啊!”冯左昭仪抱着冯熙失声大哭。
“熙儿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姑姑。”冯熙也哭起来。
他们几个哭了一会,冯左昭仪扶冯熙起来,冯熙道:“姑姑,熙儿有今日,全仰仗高阳王大将军的提携。”
“濬儿,难道,难道你一早就知道——”冯左昭仪惊愕的看着拓跋濬道。
拓跋濬浅笑的点点头。
冯熙便把自己短短时日,从一个兵卒晋升为将军的事,告诉姑姑。
“濬儿这是爱屋及乌啊。”冯左昭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感激道。
“如今你们的身份,暂时不能让她知道。”拓跋濬慎重道。
稍顿,还告诉他们他在御书房偷听到皇爷爷与太乙真人他们的话。
冯左昭仪温婉的看着拓跋濬,婉柔道:“濬儿,你可否跟本宫说说,你和倾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濬便一五一十,把十年前如何认识顾倾城,如何爱上她,与她相爱的事,全部告诉了在座几个人。
当然,他与倾城那些梦境,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倾城那孩子,别看她胆子大,还是害羞,竟然连姑姑都瞒着,不敢告诉姑姑。”冯左昭仪百感交集。
微笑着叹口气,看着拓跋濬,沉吟半晌,神色忧思道:
“濬儿,有些话,不用本宫挑明。倾城的身份特殊,濬儿一定要小心,别惹出什么祸事。”
“娘娘放心,濬儿有节制,万事濬儿都会以倾城的安稳为重。”拓跋濬道。
“可是,濬儿纵然深爱倾城,即便是高阳王兼一品飞鹰大将军,怕到头来,也奈何不了一道圣旨啊。”冯左昭仪还是忧戚道。
稍顿,她又婉柔道:“罢了,你们既是两情相悦,就要事事为自己的爱人着想。一切都要小心,切勿过于张扬。”
“娘娘放心,倾城就是濬儿的命,濬儿一定会保护好她的。”拓跋濬再向冯左昭仪保证。
冯左昭仪又看着拓跋濬,欲言又止,最后道:
“濬儿,你别嫌本宫啰嗦,倾城这孩子,心性极高。本宫之前跟她闲谈,她是极不喜欢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所以也不喜欢进宫,更讨厌女人为了争宠而无所不用其极。
她是宁愿做一个游走江湖的女郎中,也不愿陷进这些女人的争斗中。”
拓跋濬点点头,表示一早就知晓,即便冯左昭仪啰嗦,他也知道她是护犊情深。
冯左昭仪又叹口气:
“高阳王的正妃,需陛下指婚,也不知道你和倾城能否开花结果。
倾城能不能成为濬儿的正妃,还两说。这侧妃,也是数不胜数的,咱们得面对现实。”
“娘娘,濬儿一早知道倾城不会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濬儿此生,只娶倾城一人,不会纳什么侧妃,绝不会让倾城伤心的。”拓跋濬笃定道。
“濬儿这话本宫听听,当笑话也就罢了,堂堂世嫡皇长孙高阳王,能只娶一位妃子吗?”
冯左昭仪听拓跋濬此言,便如同听了个笑话般摇头苦笑。
心道平常人家都三妻四妾,更别说是皇家了。
年轻人在情爱浓时,也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啊,如今濬儿多说无益,一切只看行动。”拓跋濬点头道:“娘娘就把倾城交给濬儿吧,濬儿一定不会令娘娘失望的。”
冯左昭仪见拓跋濬对倾城一往情深,也不由得一番感慨。
若是倾城的父母,见倾城有一个如此出色的男子深爱,该多安慰啊。
只可惜……
她眼眶一红,滚出热泪,站起来道:
“濬儿,倾城自幼孤苦,本宫是真的希望倾城能幸福,你要是辜负了倾城,本宫可不会放过你!”
“娘娘,你就把心揣好。濬儿言出如山,你就放心把倾城交给濬儿吧。”拓跋濬再笃定道。
冯左昭仪再和冯熙他们叙话一会儿,也不能耽搁太久,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