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西河子乡每一个班子成员,哪个不是眼明心细之人?听着两人明争暗斗,言不由衷的客套,心里不由得暗笑,但是表面上,却个个都是一脸凝重之态,时不时地对着两人点头微笑。
“赵乡长,话也不能这么说,工作是永远也干不完的,但是身体上的病,却是半会儿也耽误不得。”王子君说话之间,又扭头朝着王六顺道:“王主任,党委政府就把赵乡长交给你了,有什么困难,你第一个跟我联系,该筹钱筹钱,该增加人力增加人力。”
“是,王书记,我保证将赵乡长照顾好。”王六顺回答得声音洪亮,一副保证完成任务的模样。
乡党委副书记张民强、纪检书记左运昌、乡政府副乡长裘加成、刘根福以及乡组织委员李秋娜、宣传委员齐亚斌等,看到书记已经和乡长说完,也都往赵连生跟前涌了上去,一个个嘱咐赵乡长安心养病,祝他早日康复。
在一声声的嘱咐之中,赵连生、王六顺和赵连生的老婆坐上了乡政府的吉普车,一溜烟的朝着县城而去。
王子君看着离去的吉普车,知道一个由赵连生策划的阴谋,就要朝自己涌来了,不过这阴谋既是一个风险,又是一个机遇,只要能顺利度过这次危机,那自己就算在西河子乡站稳脚跟了。
看着渐渐开远的吉普车,王子君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他朝着身后一个个若有所思的班子成员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地说道:“赵乡长一定会好起来的,咱们回去吧。”
要送的人已经走了,对于王子君的话,自然没有人有疑义。没有吉普车,一行人就从赵连生的家朝着乡政府大院走去,幸好这两者之间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乡政府大院之中。
“王书记,现在赵乡长去看病,是不是咱们开个会,将工作调整一下?”张民强笑吟吟的朝着王子君看了一眼,沉声地说道。
张民强一开口,其他班子成员都将目光看向了王子君,尤其是裘加成,眼中更是生出了一丝异样。作为一个资深的副乡长,他自然知道张民强这句话里的不妥,在政府机关,一般情况下,只有一把手不在,才需要调整工作,现在赵连生虽然去看病了,但是王子君这个一把手还在,哪里有调整工作的必要呢?
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对王书记刚刚树立起的威信,可是一个大大的打击。王书记虽然睿智有余,但毕竟经验不足,万一真的开会,不论成什么结果,都不是一件好事。
心中虽然担忧,但是裘加成此时却没有办法提醒。
“不用了,政府的事情,先由裘乡长暂时负责,至于办公室么,就由副主任朱常友先顶着。”王子君冲着张民强看了一眼,就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王子君的态度,让张民强等班子成员不觉就是一呆,尤其是刘根福等几个准备看王子君热闹的班子成员,此时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赵连生才一走,王子君就如此的霸道。
刘根福和张民强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出来道:“王书记,你这样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我看,不如咱们开个班子会再议吧?”
“同志们,在工作中,我们实行民主集中制,并不是生搬硬套,还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赵乡长去看病了,咱们怎么开两委班子会?干脆,这就这么定了!”王子君朝着刘根福看了一眼,就大手一挥,丝毫不给刘根福面子。
刘根福的脸一红,这已经是王子君第二次不给他面子了,觉得自己很是难堪,上前迈了一步,质问道:“王书记,我是说,你这样决定让裘乡长主持工作,是不是太草率了?”
看着已经发火的刘根福,王子君心中暗笑:“刘乡长,政府就你和裘乡长两个副乡长,不让裘乡长主持工作,莫不是要你主持工作不成?”
王子君的一句话,一下子把刘根福逼到了墙根上。刘根福就是再莽撞,此时也不能说自己就是想主持工作,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恐怕就会成为整个西河子乡的一大笑话了!
“福根同志人品不错,就是有点太冒失了。”王子君见刘根福不说话,本来冷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笑容道。
第三十章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冒失?这样的评价可不是中听的。尽管前边还加了一个人品不错的前提,但是,就这一个“冒失”传到领导耳朵眼里,那就会戴上有色眼镜看你,至少会认为你刘根福不够沉稳,不堪重用。
“我本人不能和裘乡长比,但是我刘根福不能,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能力,比如说张书记。”刘根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干脆将张民强给抬了出来。
张民强深深地叹了口气,暗忖这刘根福真他娘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提名,传出去对他张民强也没什么好处。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力挺刘根福了。
“王书记,我也是从副乡长过来的,为了西河子乡的工作大局,不如就由我暂时代理几天吧!”
张民强一开口,和赵连生走得比较近的宣传委员齐亚斌就准备开口支持了。一旦他开口的话,恐怕这个会议就不得不开了,而王子君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握全乡的局势,他不想开这种会议。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在我们政治改革的进程中,一直在强调权责一致,互为统一。简单地说,就是人民赋予你什么样的职位,你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今天,张书记能够不计个人得失,主动站出来勇挑重担,真正体现了分工不分家,换位不越位,补台不拆台的顾全大局精神,作为一把手,我深受感动,也十分欣慰。有这样一支强有力的班子,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呢?只要大家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王子君神情激昂地说着,直把在场的张民强,刘根福感染得血脉贲张,豪情万丈了。
“只是,”王子君却又话锋一转道:“如今,自上而下一直强调要党政分开,我还是考虑,咱们党委就不要过多干涉政府的事情了。”
王子君一脸凝重地说完,就上前去,一手抓过张民强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手拍拍张民强的肩,一副深受感动的样子。
张民强神情尴尬地笑着,张张嘴,却是无话可说。那一刻,他想告诉王子君,党政分开只是一个提法而已,那都是形而上学的东西,却怎么都开不了口去反驳。
“裘乡长,政府的工作,这两个星期就要你多操心了,有什么困难,及时和根福乡长沟通商量,人心齐,泰山移嘛。”王子君说话之间,就走到了裘加成的面前。
裘加成就觉得先前书生气十足的王子君,在他眼里是那般的俊美如冰!
此刻,王书记脸上仿佛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散漫之气,严肃中显得随意,一副大权在握,主宰一切的样子,几年来的宦海沉浮,人间冷暖,时事变迁,世态炎凉,在那一刹那全都纷繁地袭上裘加成的心头,忍不住有些忐忑不安,兴奋异常,对于轻轻松松就把分工搞掂的王子君越发佩服了几分!
当下赶忙表态道:“请王书记放心,我裘加成一定不负党委政府重托,确保赵乡长安心治病,王书记主持全面工作。”
见这裘加成也拿赵连生治病说事,张民强真是有点哭笑不得。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赵连生使出此招,实在是一个下下策。但愿赵连生的计划能够实现,不然的话,这西河子乡究竟是何姓的天下,还真是不好说。
没有了其他事情研究的班子成员,各自都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王子君刚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朱常友就跟了进来。
进得门来,朱常友先是看了看王子君暖瓶里的开水是不是满的,又恭恭敬敬的倒了一杯水给王子君端了过来。
对于朱常友的这些小动作,王子君并不阻拦,点燃一支烟,倾颓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前世的挫折,让王子君顿悟了很多。
人活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绝无道理可讲的。当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对待下属,千万要学会示弱,就像端茶倒水这等最起码最简单的小琐碎,你得学会放手,学会依赖性地让他们去做。如此小题大做,不但不会招至反感,反而会让下属觉得美滋滋的,他们要的就是亲近领导的机会,你只要让他们感知到你的信任,单单就冲这一点,就足够了!
自己也算是提拔了朱常友,他这般示好,乃是一种表态:他内心里充满感激。如果自己阻止了,恐怕会让这位主持办公室工作的副主任睡不着觉的。虽然感激的话他并没有明确说出,但是,他的眼神和举动却表露无遗。
等朱常友把水小心地放在自己办公桌上之后,王子君这才淡淡的一挥手,语重心长道:“常友啊,你刚主持办公室的工作,得尽快进入角色啊!”
已经把表决心的话揣摩了无数遍的朱常友,听到书记吩咐,心里登时热得发烫,像一股温馨的风在耳边拂过一样,脸孔便燃起火一般红红的光亮。立马在最靠近王子君的椅子上坐下,双眸恭敬的人看着王子君,一副谨遵教诲的模样。
王子君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扔给朱常友,接过烟的朱常友并没有随即点上,而是将打火机打着,躬着腰给王子君点上了。
“常友,你在办公室干了多少年了?”王子君抽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儿,跟朱常友拉起了家常。
“十三年了,王书记,就是跟八年抗战比,都他娘的一轮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