咀嚼着老林头这三个字,王光荣还是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笑意,不过他怎么也不愿意将老林头和意气风发的省委书记联系在一起。
“你小子啊,以后说话嘴上得留个把门儿的,林书记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称呼他,看他怎么收拾你!”王光荣笑骂了两句之后,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最开始,林书记当然不同意,但是人家山省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而且是让林老一……不,是林书记和常委们都心动不已的代价,这才忍痛割爱了。”
王子君没有问什么代价,从他初涉官场开始,就知道这个规矩,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永远不问。此时,他的心中,只剩了一个问题,究竟何去何从呢?
混迹官场,经常是官方的消息还没有出来,下面的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芦北县要划归安易市的消息,就好似一阵风,席卷了整个芦北大地。
芦北的干部说什么的都有,但是那些小干部大多也就是说说而已,虽然他们是芦北县的人,但是这种消息对于他们来说,用处并不是太大。
真正关注这种消息的,自然是现任的县级干部了。一个行政区域的划分,对于他们来说关系实在是太大了,一个不留意,造成的遗憾可是无法弥补的。
平静的芦北县,再次变得躁动起来,不少人更是向着红玉市甚至江市跑了起来。这些县领导的根基大多都在红玉市,在江省,到了安易市那就是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的命运等着他们呢。
作为县级的领导,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发展掌握在未知的命运之中,所以他们要抗争,他们要靠自己的努力走自己的路,他们要在自己熟悉的政治环境下继续工作。
傍晚的芦北县城,虽然有些酷暑难耐,但是一阵阵吹动的风,却是不时的送来一丝丝的凉爽。
王子君坐在侯天东家的楼顶上,吹着清风,喝着侯天东从红玉市里专门弄来的啤酒,倒也有些临风而立的洒然。不过此时,这两个在芦北县最有权势的人,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份清闲。
日常生活中的侯天东倒是个率性随意的人,做事讲究一剑在手快意恩仇,吃东西讲究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平时因为工作需要去应酬的时候,这一点,王子君倒是没有发现的。平时的侯书记温文尔雅,喝两轮酒还不夹一口菜,根本就没有这般的随意过。
这会儿的侯天东倒是放开了,一边咀嚼着一块烤好的羊腿,一边自嘲地笑着道:“子君哪,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偶尔看了一次水浒传,就萌发了一个伟大的理想,将来等咱有了钱,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话说几十年前第一次去你嫂子家里,她家在舟山小岛上。一进家门,我首先被满桌的海鲜吸引,连他们家人的问题都言简意赅地打发掉,急吼吼开始进入餐桌战斗,瞬间之后,我的面前就堆起来一堆螃蟹贝壳山。好在我那岳父岳母很开明,微笑着面面相觑。我的战斗力惊人实在超过了大家的预算,以致于岳母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差老泰山再去小菜场采购一次,因为怕晚饭不够料了。”
“结了婚之后每次提到我的第一次见面,你嫂子娘家人都会笑得直不起腰,问我怎么不顾及大家对我的第一印象。我的言论是:我当然要本我示人,如果仅仅因为我吃相不好就不让我当女婿的父母不要也罢,那么大快朵颐地吃海鲜,能蹭一顿是一顿,吃到肚子里才是王道。”
侯天东感慨万千的说完,两个人拂掌大笑。
“来来来,兄弟咱们再喝点。”侯天东热情的邀请道。自从经历了钱艳丽事件之后,侯天东和王子君的关系可谓是融洽多了。侯天东除了对王子君心存感激,还有一点对王子君佩服万分:这家伙虽然出手犀利,却也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之人。懂进退,知分寸。
尽管他的手已经捏住了侯天东的要害之处,但是,生死关头,王子君却弄来了一张捐款单,这么一招让陷入绝境之地的侯天东绝处逢生、峰回路转,单单冲着这份情谊,他侯天东如果再容不下王子君,那就不是肚量小的问题了,更何况,人家王子君事前事后,仍然时时处处尊敬侯天东这个一把手,让侯天东掌控着芦北县的大局。
我敬人一尺,人敬我一丈。本来还觉得低了王子君一头的侯天东,在王子君随后的工作表现中,越发觉得王子君是一个可以交往的人物,再加上王子君配合得也很默契,两个人的关系也就越发地突飞猛进了。
和侯天东也没少喝过酒,虽然王子君酒量不怎么好,但是在官场上能不能喝是一回事,喝不喝却是另外一回事了。王子君还真是第一次听侯天东回忆往事。
第二七八章非你莫属
两个人坐在侯天东家的房顶上,把酒言欢,比坐在装修奢侈,连菜谱都装帧精美、厚重非常的星级酒店喝得爽快多了。就像鱼儿游回大海,鸟儿重归林间,喝酒说话都没有了任何的政治目的和功利色彩,想啥说啥,倒多了几分随意和洒脱。
王子君端起啤酒杯快活的啜了一口道:“小时候我的理想还没您远大,我就是想当学校校长,把所有的老师都圈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跟我的同学们都去放羊,狠狠的疯玩一场!”
两个人说完,都同时哈哈大笑起来。侯天东今天显得有点激动,把面前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之后,侯天东放下杯子道:“子君老弟呀,你有选择了没有?”
侯天东这句话问的就有些突兀了,但是,不论是王子君还是侯天东都明白,这样的考虑应该已经很久了。沉吟了瞬间的王子君,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微笑着摇摇头。
虽然王子君自忖自己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但是两条路摆在面前,他仍然有些患得患失。他不舍得就此离开这个努力了多年的地方,但是不离开的话,那就意味着失去家庭背景的援助。
在江省,自己有人庇护,有自已经营的关系,而一旦去了山省,一切都要从零开始。
侯天东好像也明白王子君的犹豫不决,他轻轻地喝了一杯酒道:“老弟,我的去向基本上已经定了,去红玉市政府任市长助理,虽然仍然是正处级,但是熊书记说了,等过年换届的时候,就能当一任副市长。”
副市长,这对于侯天东来说几乎是最好的安排了,王子君看着侯天东脸上心满意足的笑容,真诚地说道:“恭喜恭喜。”
侯天东坦率的一笑道:“要说起来,我能成为这个市长助理,那都是托了老弟你的福,如果不是你在芦北县弄得风生水起,大大提高了咱们芦北县在熊书记那里的地位,这个职位哪里轮得到我哟。这大半年,咱们芦北县在领导那里就没有什么劣迹,传播的都是发展经济的动人事迹。表现出来的全是光彩夺目的。人家提拔干部大半都是靠送礼送出来的,我没有给谁送过礼,却沾了你实干的光了。”
王子君笑道:“侯书记,你这就抬举我了。作为芦北县的一把手,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咱们芦北县能有今天,最功不可没的,其实是您这个掌舵者啊。”
侯天东知道这是王子君谦虚,不过,这些话听在他心里倒是蛮受用的。端起玻璃杯里的啤酒,侯天东呵呵一笑道:“老弟啊,你这话老哥我虽然知道是你恭维我,但是我还是生受了,谁让咱哥俩儿关系好呢,来,为咱们在芦北县相聚干一杯。”
王子君也端起了杯子,和侯天东又干了一个,虽然啤酒比白酒的度数温和的多,但是王子君还是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人家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老弟你来之前,我们芦北县的情况我真的很挠头,整天想不出什么辙儿,只能是老牛拉破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但是,你来了之后,咱芦北县就焕发了勃勃生机,这个安芦公路的打通,说实话,这是我以前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再加上这个工业园区的建设,咱芦北县的经济建设,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兄弟你让我面对市委的时候,觉得底气十足啊。”
喝多了酒之后,侯天东的话就更多了,一改往日的威严,倒跟一个絮絮叨叨的邻家大叔似的。
王子君陪着侯天东喝酒,只有这一次觉得最为舒坦,也许是即将离开了,两个人的谈话说得情真意切,口无遮拦。
“要说熊书记最为看中的,那还是老弟你,熊书记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他心里,他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的。我觉得如果老弟你肯留下来,市里的单位应该是随便你挑的。”
侯天东眼里朦胧的酒意闪动,接着又道:“但是,老哥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并不希望你去市里,我希望你能在芦北县接任我的位置,芦北能有今天的成绩,不容易啊。我真不忍心看着这大好局面中途夭折了。只有你接任了这个县委书记,芦北县才能有真正的大跨越、大改变、大发展。”
十瓶啤酒,就这么不知不觉地灌到了两个人的肚子里,侯天东已经晕晕乎乎了,酒量并不是太好的王子君,虽然脚步有些飘,但是脑子却是越发地清醒。
留,还是走?这两个字在王子君的脑子里交替闪动,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那一丝患得患失还是挥之不去的。
回到自己的住处,王子君打开窗户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而他的脑子,更是不断地运转。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王子君房间里的宁静,随手拿起电话的王子君,听到了一个他没有想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