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不敢了,皇上,臣妾伺候皇上也有十多年了,臣妾是什么样的人皇上是知道的,臣妾只是一时受人挑拨,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糊涂事来,今后再不敢了,还求皇上饶了臣妾吧。”静妃娘娘跪在慎刑司监牢冰凉的地上,抓着皇上龙袍的一角,哀哀切切,梨花带雨,不住的只是恳求。
静妃位分本来高,身为一宫主位,就是沈容中大统领也不能随意羁押她,当日只是将静妃送回临华殿软禁,派人看着,再把侯夫人送往宗人府羁押。
待第二日一早,沈容中绝早请见圣上,天明时分,圣上传谕,将静妃关进慎刑司监牢。
午后,沈容中陪同圣上前往慎刑司监牢,距离事发不过才十三个时辰的光景,静妃已是花容失色,鬓发散乱,眼角丝丝细纹,三十多岁保养极好,正当盛年的容颜第一次露出老态来,十三个时辰的极致惶恐,彻底摧毁了静妃的意志,此时一见圣上走了进来,喜出望外,就扑倒在脚边,抓住圣上的衣角,哀哀哭泣起来。
这个时候,圣上还肯来看她,自然是念着两人的情意的。
只要圣上还念着就好办了。
“皇上,臣妾自知罪孽深重,可臣妾伺候皇上这些年,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有三个皇儿……只求皇上饶臣妾一命,贬为庶人也罢,下等奴才也罢,只求让臣妾服侍皇上……就心满意足了……九皇子十皇子还那幺小,七皇子也还没长大,求皇上看在皇儿的份上,恕臣妾这一回吧。”静妃言语无措,能想得起来的保命符都用上了,只求能打动圣上。
皇帝低头看这已经伺候了他十五年的美貌女子,当初一个小小庶女的胆怯和卑微,刚进宫时候的稚嫩,这一切早已随岁月化去,眉目如同春花般绽放,在这宫中灿然盛开,此时脂粉不施,脸色苍白泛黄,竟能依然美丽,且更增一份叫人怜惜的哀婉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位分的晋升,随着皇子的诞生,她越来越美,却也越来越张扬,越来越不安分。
已经不再适合这个后宫,不再适合做一个万众瞩目的宠妃了。
皇帝心中有一丝惋惜,宫中已经没有如当初的贵妃那样合适的人选了,淑妃家世合适,就是太聪明了些。
又转头看看守在门口背对着他的沈容中大统领,挺直的身影,几乎能想见他的剑眉星目,紧抿着薄唇的样子,这个人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从捡回他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是这样。
没有因为际遇悲惨而改变,没有因为自己终于登基而改变,没有因为自己的宠信而改变,也没有因为手握重权而改变,自始自终,他都站在那里,如同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皇帝打断了静妃哀哀的哭求,冷静的说:“七皇子十一岁了,在上书房读书,你无需担心。九皇子十皇子交与谨妃教养,谨妃出身大族嫡长女,教养是好的,自己又无出,自会善待他们兄弟,你也不必忧心。皇六女交与刘昭仪教养,她的女儿刚出嫁,正是合适的时候,且今后与庄顺为姐妹,你也可以放心。”
静妃如遭雷击,一时动弹不得,只听皇帝继续说:“为着几个皇儿和公主的脸面,朕也不夺你的尊号了,他们还小,也不必传来见你了。”
说完转身离开,静妃猛的回过神来,撕心裂肺的哀叫道:“皇上饶命啊,臣妾知错了……”
声音尖利而凄切,不过也就这样半句话,早被慎刑司的人牢牢的抓住了,随手抓起一样东西就塞进嘴里堵住她的呼喊。
皇帝恍若未闻,只往前走,沈容中紧随其后,护卫在侧,走到门口的时候,皇帝才淡淡吩咐道:“静妃是带着妃号死的,不要叫人折辱了她。”
沈容中躬身应是。
见皇帝良久没有再继续吩咐,也没有动静,不由的抬头一看,逆光之下,皇帝似乎正在看着他,沈容中再度低下头去。
皇帝似乎叹了一口气:“陪我去大明殿吧,陪我说说话儿。”
沈容中沉默了一会儿,皇帝依然耐心的等着,一君一臣奇怪的沉默的对恃了一会儿,沈容中低声道:“臣遵旨。”
万圣节后三日,宫中传出噩耗,静妃娘娘急病没了,时年三十一岁,朝廷传旨,静妃卫氏端穆和淑,追封静妃卫氏为贵妃,以贵妃礼安葬。
第二日,宗人府接南安侯嫡长子状告继母杀亲母案,满朝震惊,朝廷下旨彻查。
三日之后,宗人府、大理寺、刑部联合行文,提审南安侯并南安侯夫人,证据确凿,查实无误,南安侯原配夫人是现任南安侯夫人下毒身亡,南安侯隐匿不报。三司据实上奏朝廷,恭请圣上裁决。
南安侯夺爵除官,沦为平民,南安侯夫人赐毒酒自裁。
卫氏一族因静妃而来的爵位因静妃之死而夺爵,南安侯夫人虽是出嫁女,事情当日却是未嫁女,卫氏一族因而除官,又爆出卫氏长房以妾为妻之事,数罪并罚,南安侯夫人卫氏其父母流放西北边陲。准其原配出户归家。
不过短短十日,卫氏一家一位静妃、一位南安侯夫人相继去世,卫氏夺爵除官,喧嚣一时的新贵瞬间打回了原型。
虽然看起来是不相干的两件事,只是帝都各府并内外臣工哪有不明白的,这样的大事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其中关窍必然有着惊天之事。
只是圣上选择用这种方式处置罢了。
郑明珠身为局内人,自然是知道其中关窍的,想了一阵子,待陈颐安回来后问道:“倒也奇了,这件事明显是静妃为主,南安侯夫人只是出谋划策,怎么反倒她的处置更重呢?”
而且很明显,这位南安侯夫人还是圣上新宠呢,如此年轻娇艳的一个美人儿,又上了龙床,郑明珠满心以为,圣上知道了此事,也自然知道,此事的最大受惠者是静妃,是以自然是静妃为主,
南安侯夫人为辅,若是要处置,自然是静妃难逃一死,南安侯夫人被贬罢了。
如今却是刚好相反,圣上留了静妃尊号,隐晦的处死静妃,却又以南安侯原配夫人之事,高调赐死南安侯夫人,真叫她想不通。
陈颐安笑道:“我早说过了,圣心难测,莫非圣上还能跟你这妇道人家想的一样?”
郑明珠撇嘴,;拿着宝哥儿的手在陈颐安脸上拍了一下:“我当然知道不一样,只是不明白罢了,这才问你呀。”
陈颐安笑道:“我也不明白!”
把郑明珠给气的。
宝哥儿倒是咯咯笑。
陈颐安笑道:“不过南安侯运气不错,若不是庄慧公主,他至少也是个流配。”
原来男人也能靠脸呢!
不过郑明珠还挺佩服庄慧公主的勇气的,到底是嫡出公主,就是有底气。
郑明珠一边和陈颐安说话,一边又扶着宝哥儿站着,教他说话,只是不管她怎么教,宝哥儿只是笑着看她,从来不张嘴。
站了一会儿,还不耐烦了,扭着身子要去玩。
还有一个月就一周岁了,完全不说话,倒是能扶着走一走了,郑明珠只得把他交给奶娘,带去院子里扶着走走。
郑明珠发愁的说:“宝儿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字都还不会说,前儿在宫里,我见睿王爷口齿可清楚了。”
陈颐安道:“这有什么,宝儿小着好几个月呢。”
他这两日事忙,回家来只是换件衣服,此时又急急的出去了,只留下郑明珠托着下巴,看着宝哥儿在院子里玩的开心,自己发愁。
直到三月二十,宝哥儿一周岁,依然没有开尊口,倒是早起的时候,苏太医上门来看宝哥儿,郑明珠听到一个好消息。
昨儿太医院给嫂嫂林氏请平安脉的时候诊出来喜脉。
郑明珠大喜,琪哥儿快三岁了,林氏一直没怀上第二胎,郑明珠都替她急,今日听到这个消息实在太好了,郑明珠立刻开箱子柜子拿东西,厚厚的备了一份礼,叫人给安国公府送去。
送礼的人还没回来,安国公府倒先打发了人来给大姑奶奶报喜,郑明珠又封了一等封儿赏了丫鬟婆子,笑道:“我也是刚刚听说了,只今儿是宝哥儿周岁,家里有客人,走不开,你回去回你们太太,我明儿就去给哥哥嫂嫂请安道喜。”
陈颐安听说了也挺欢喜的:“唔,大舅兄这一次得个闺女才好,给我们家宝儿做媳妇。”
这陈颐安还真看得上郑家的闺女啊,当初觉着郑明玉好,所以给自己娶了郑明珠,如今人家刚怀上,就给宝哥儿预备上了。
郑明珠简直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了,眼看时辰也不早了,便说:“只怕人客也该有来的了,大爷还不出去瞧瞧?苏大人若是不想出去,不妨就在这里喝杯茶,正好有新鲜点心。”
急着要出去招呼上门的女眷,预备宝哥儿的抓周。
苏太医笑道:“这会子横竖没事,我去瞧瞧五小姐头疼好了没。”
郑明珠好笑,也不管他,自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