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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深宫嫡女》第169章 诅咒人偶(2)

作者:元长安 字数:8820 书籍:重生之深宫嫡女

  灯烛明暗,更衬得蓝如璇脸‘色’狰狞,犹如寺庙里镇鬼的罗汉,更似地狱里的鬼。@>?她本是姣好如满月的面容,又因了平日里总是温和端方的笑着,更添了几分润泽,就像是‘花’好月圆的时节里笼罩庭院的月‘色’。但是此时,急怒之下,月亮洒下的那层暖晕没有了,单只剩下一轮死沉沉的圆盘,打眼一看,就是粗粝‘阴’暗夹杂的丑陋。

  她指着小丫鬟小‘露’,疾言厉‘色’‘逼’问着,警告之意谁都听得出来。然而,半卧在婆子脚后的小‘露’却依然是一脸近乎绝望的疯狂神情,仿佛是被蓝泯方才那一脚踢得痴怔了,听见主子的话,也未曾有半分醒转,反而更加尖声尖气的喊起来。她年纪小,稚嫩的童音尚未消退完全,这么一喊就有些渗人。

  “姑娘,你想现在就拔了我的舌头吗,我知道你一定是这样想的,你一直就是这么狠毒,比戏台上最坏最坏的恶人都狠毒,跟二太太一样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娘儿两个的贤惠全是装出来的,别人都被你们骗了,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蓝如璇脸上的狰狞又重了几分,咬牙切齿,面容有些扭曲,要不是前头有婆子挡着,看她的神情,必定也是要亲自上前踹一脚,“污蔑主子,信口雌黄,以下犯上,这样的奴才咱们蓝府用不起,打死了事!”

  如瑾淡淡看着她,‘唇’角笑意如浮光掠影,刚刚泛起就散了,并不曾被人察觉。

  小‘露’稚嫩的脸上全是愤恨,充满怨气的眼睛横着蓝如璇,尖声道,“姑娘要是不立刻将我打死,我可就要说出姑娘藏东西的事来了,先前我念着主仆情分,也怕你日后报复,没想也没敢说出来,但是现在你和二老爷都要杀我,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谁也别想干净!我年纪小,不过十年的命,拉上一个老爷一个小姐给我垫背真是很值。”

  小小的丫头,骤然说出这样‘阴’气‘逼’人的话来,不禁让一屋子人俱都感到惊悚。董姨娘虽是惊异,觑了一眼如瑾,还是捂了帕子在脸上,‘抽’‘抽’噎噎的第一个开了腔:“小‘露’你想说什么,藏东西的事情又是哪件,不是在妆台里藏碎骨子的事情么?”

  “不是,姨娘不知道,我们家大姑娘还有更好的玩意藏着呢!”小‘露’咧开嘴,‘露’出一口细细的小牙,像是山林里刚刚学会沾染血腥的幼兽,“侯爷跟姨娘不如派人去大姑娘屋子的西南角去挖,一尺深的地方可有好东西躺在那里。”

  “你……你在说什么……”蓝如璇脸‘色’惨白,似是被一盆带着冰渣子的寒水淋头泼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全都冻透了,浑身都是微微地抖。

  她头上‘插’束的红‘玉’流苏嵌宝簪似是承受不住主人的摇晃,渐渐从发髻上滑了下来,啪一声脆响,摔落在地面坚硬的石砖上,流苏摔散了,细米珠子噼里啪啦滚得到处都是。

  董姨娘娇怯地看一眼蓝泽:“侯爷……”

  蓝泽脸‘色’铁青,朝一个婆子指着:“带人去挖,去,现在就去!”

  “伯父你信她?伯父!”蓝如璇面‘露’惊惶。

  婆子已经应声出去了,自在院子里带了人和家伙去往东院。

  蓝如璇听着那些人脚步声远去了,看向蓝泽时,眼中带了莹润的泪,“伯父,这婢子分明就是有意污蔑,侄‘女’从小到大是什么‘性’情您难道没看在眼里,凭着一个婢子几句言语您就错疑侄‘女’,血浓于水,骨‘肉’亲情您都不顾了么?若是最后什么都挖不出来,您让侄‘女’如何在下人面前抬头,而您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侄‘女’?”

  “若是挖的出来呢?”蓝泽只青着脸问她。

  “大哥!”蓝泯有一种掉在冰窟窿里的感觉,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

  “都在这里给本侯等着,你们两父‘女’谁也不许离开!本侯倒要看看,这个家到底成了个什么样子!”蓝泽狠狠跺了一下脚,气到了极点,怒火冲的头晕,身子一晃差点歪过去。董姨娘在一边手疾眼快连忙扶住,将他扶到一旁锦椅之上坐了,轻轻的抚着‘胸’口给他顺气。

  “侯爷千万保重身体,身子要紧,什么事都大不过您的安康去。”董姨娘轻声轻气的安慰着。

  如瑾握着帕子在手,轻轻抚‘摸’上头点绣的几枚雪‘玉’梨‘花’,月光隔着半开的窗子透进来,亦是梨雪颜‘色’。蓝泽重重喘着粗气,蓝泯父‘女’气急败坏瞪视着小‘露’,而小‘露’却是怨恨斜睨着他们,董姨娘娇怯的声音,贺姨娘幽幽的眼神,还有挡在小‘露’跟前如临大敌的粗大婆子,屋中一切似是一锅将要沸腾的水,又似粘稠滞重的蜂胶,‘混’‘乱’不堪。

  唯有如瑾站立的角落,月光落进来,静静的,在石砖地投下一道冷‘色’,分界线似的,将她和屋中所有人隔开。如瑾却从那月‘色’之中走出来,站在摇曳不停的灯光里,冲着一脸惶急和怨毒的蓝如璇微微笑了一下。

  “大姐姐何必着急,不若在椅上坐了等着,清者自清,又何惧小小婢子几句妄语?自然,若是她言语属实,大姐姐惊惧上脸也在情理之中。”

  蓝如璇狠狠瞪过来,目光似是化了实质的尖刺,要在如瑾身上戳个窟窿才能罢休。

  如瑾‘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静静看着她。屋中出现了短暂的宁静,蓝泽粗重的喘息变得异常刺耳。

  夜风有些急了,冲进纱窗,将半合的窗扇吹得大开,北墙下一张黄杨大书案笔砚陈列,未被镇纸压住的卷册和宣纸哗啦啦翻卷起来。贺姨娘连忙过去关上了窗子,又将其他几扇半合的也都关紧闩住,但是风已经吹过,几盏纱罩灯还是灭了一盏。

  屋中光线微暗,蓝如璇脸上晴暗‘交’错,越发显得狰狞。

  似乎是有一次月圆月缺那么长,又似只是几个护膝那么短,前去东院的婆子带人回来了。进得屋里来,婆子手中捧着一方粗布帕子裹成的小包,沾染着些许泥土,朝蓝泽行了礼:“侯爷,的确是挖到了东西。”

  “胡说!怎么可能!”蓝泽尚未搭话,蓝如璇惊疑叫了起来。她立时意识到什么,转目去瞪小‘露’,“是你,对不对?是你埋了东西在那里陷害我!”

  如瑾冷冷道:“大姐姐这样着急做什么,是非曲直一会再论,且先看看挖到的是什么东西,你再叫嚷不迟。”

  “打开!”蓝泽闷声吩咐婆子。

  婆子面‘色’沉重,将小包捧在手心,一下一下打开了帕子的四角,让里头包裹的东西‘露’出来,呈现在众人眼前。

  巴掌大的布偶小人,头身四肢俱全,上头深深钉着五根寸许长的银针,互相‘交’错着,似乎成了小人的骨架。

  一瞬间,屋中诸人无不变‘色’,蓝泽更是眼睛瞪圆,眉头拧得像是要团在一起,直愣愣盯着那东西抖胡子。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你说!”他伸手指着蓝如璇。

  蓝如璇脸‘色’惨白得不似人样,微微张着嘴,惊愕看着婆子手中物件,猛然被蓝泽一喝,似是回过神来,转脸就去看小‘露’,“该死的丫头,你说你埋了什么在我院子里,你说啊。你陷害我,你陷害我……”

  小‘露’眼中带着怨恨,一字一字清晰说道,“不是姑娘自己埋的么,正子时,遣了值夜的人亲手在房屋西南角挖土放下了这个,现在又来责怪我?我连姑娘的屋子都进不去,一个跑‘腿’杂役的小丫头,有什么本事在姑娘院子里埋东西,说出去又有谁信?”

  如瑾的目光在蓝如璇和小‘露’身上来回逡巡,一时‘摸’不准她二人谁说的是真的。看蓝如璇的神情,倒是真像落入陷阱被人算计,然而小‘露’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有这样的心?如瑾却也不能确定。抬眸去看董姨娘,董姨娘只是极其轻微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对此毫不知情。

  “你一个杂役小丫头,怎会知道我如此‘私’密的事情,若此事真是我所为,又岂能被你知晓,真真荒唐!”蓝如璇的声音也陡然尖利起来,嘴角微斜着,似是气愤到控制不住脸上皮‘肉’。

  小‘露’凄然一笑:“姑娘似乎是忘了,我不是普通杂役小丫头,我姐姐可是姑娘身边最得力的‘侍’婢,名叫品‘露’的。怎么,姐姐才离开姑娘几日,姑娘就全都忘记了吗?”

  不久前品‘露’当众被大家看到了手臂上的针眼斑痕,当日就被蓝如璇遣离了身边,后来到京城安顿下之后,蓝如璇彻底将之赶出了府去,这件事众人都知道。听得小‘露’一说,先前不明其身份的人都是惊愕。

  蓝如璇立刻冷笑:“呵,我正要说起这个。你是怨恨我赶走了你姐姐,所以才故意陷害我是么?伯父,这个婢子的言语可不能信,她与我有仇,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要置我于死地。”

  “我与姑娘有仇?”小‘露’不等蓝泽开口,率先顶回了蓝如璇,“姑娘向来狠心狠手,我有几个胆子敢跟姑娘结仇,就不怕姑娘拿针扎得我遍体鳞伤吗。”

  蓝如璇怒道:“你误会是我扎了你姐姐?她亲口承认的是自己扎自己,看来你就是因为误会了我,才设下圈套诬陷我。”

  小‘露’却哼了一声:“用布偶小人诅咒别人,布偶上要写人家生辰八字的,不知道姑娘诅咒的是家里哪位主子,但不论是谁,详细的生辰以我这种身份可不能晓得,侯爷要是不信奴婢的话,看看布偶上有没有生辰就知道了。”

  一句话提醒了董姨娘,她连忙上前将婆子手中东西接过来,挪了一盏灯在蓝泽身侧小几上,捧给他仔细看。

  小人做得非常‘精’致,脸上用笔画了清晰的五官,身上也穿了一件上好锦缎缝制的袍子,脚上还套着一双小小的鞋子,而头上使用黑‘色’丝线盘起来的发髻,还‘插’了一根短小银针当做发簪。在摇曳烛光映照之下,这东西有一种‘阴’森气弥漫出来,让在场众人都是背脊发凉,更何况是近距离观看的蓝泽。

  “快拿开去!”蓝泽厌恶别开眼睛。

  董姨娘怯生生说道:“侯爷别急,听说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都是把人的生辰八字写在身上的,您不妨再仔细看看。”

  蓝泽耐着‘性’子看了两眼,“哪里有?”

  董姨娘转目看看小‘露’笃定的神‘色’,心中一动,拿起小人对灯仔细看了两眼,一用力,将小人身上‘精’美的袍子扯了下来。

  哧的一声轻响,再看时,那小人身上真的有字,原是被衣服挡住了。“侯爷您看。”董姨娘脸上喜‘色’一闪,慌忙隐去。

  蓝泽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只被布偶身上朱砂‘色’的字迹吸引,眯着眼睛对灯细看。

  二老爷蓝泯一脸惊疑和惶急,在布偶和‘女’儿脸上来回端详,似乎还‘摸’不准状况,也在怀疑蓝如璇。蓝如璇顾不得父亲如何,提心吊胆盯着小人,惊怒非常。

  蓝泽动了动嘴‘唇’,将布偶上字迹念叨出声:“……庚辰年……六月二十日……”

  一念到这里,蓝如璇已是摇摇‘欲’坠,焦急嚷道:“伯父!祖母才办过寿诞,她的生辰阖府上下哪有不知道的,不能因此笃定就是侄‘女’做的呀,一定是这小婢子故意所为。”

  蓝泽却是冷笑了一下,紧盯着布偶,“旁人都知道老太太生辰日期,可除了至亲的人,谁知道她老人家出生的准确时辰。你自己看,几时几刻都写得清清楚楚,你自己看!”

  蓝泽一怒之下,从董姨娘手中一把抓过小布偶,甩手朝蓝如璇脸上扔了过去。人偶上扎着的银针透出尖头来,恰恰划在蓝如璇额头上,将她额心划伤,渗出血迹。

  “大哥你怎能这样……”蓝泯忍不住出声。

  蓝如璇却呆愣在地,似乎也不知道疼,怔怔眨了几下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弯下身来,她将掉落在地的布偶捡起,放在灯下仔细观看上面朱砂小字。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写的,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她嘴里喃喃念着,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董姨娘低头看看她,弯身将手中拿着的布偶衣袍摆在她面前,又默默退开站回蓝泽身边。

  夜已经深了,窗棂被月亮投了浅浅的影子在窗台上,一点一点偏移。然而屋中没有一个人有困意,惊愕的,愤怒的,怨恨的,欣喜的,俱都提着心睁着眼。

  屋中有一种沉滞的气息在暗暗流动,将每个人都胶在里头,谁也逃不出去。唯一的区别,就是各自喜怒心情不同罢了。

  如瑾一直站在窗边的角落里,时候久了,‘腿’有些僵硬。脚上绣鞋也还是夏日的薄锦所制,石砖地上的凉气隔着脚底透进来,她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她并没有挪动,也没有找椅子坐下,就一直那么静静的站着观看眼前闹剧,因为她知道,比她更不舒服更难受的大有人在。

  襄国侯蓝泽似乎是‘激’动得太厉害,气血上了脑袋,将东西摔在蓝如璇脸上之后就重重靠在了椅背上,半合着眼睛喘气,保养完好的胡子一抖一抖,被气息吹‘乱’了光滑形态。

  “侯爷您消消气,您别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自己呀!一家子老小都指望您呢。”董姨娘低声劝着。

  蓝如璇听见她嘴里“不值当”几个字,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贺姨娘拿了帕子抵住心口,长长叹了一口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日看着大姑娘是多么娴静端庄,却原来……是这样狼心狗肺,‘阴’毒蛇蝎的卑鄙小人。”

  “你住口!”蓝如璇脸上皮‘肉’‘抽’搐,恶狠狠瞪过来。

  贺姨娘反而上前两步,“姑娘气急败坏又有何用,‘阴’谋败‘露’,你恶意诅咒老太太,大逆不道,辱没了蓝家‘门’楣,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就不该再站在这里巧言狡辩,更应该回去好好反省。”

  “反省什么!这样忤逆的东西,合该打死了事!”蓝泽忍不住又喊了一句。

  二老爷蓝泯‘插’言:“大哥你怎地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事情还没清楚呢就要打死璇儿,她可是我的‘女’儿。”

  “你也该打,害我这许多年,一顿打也抵不过你的罪,蓝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

  “蓝泽,你终于要彻底反目了是么?”事到如今,蓝泯已经知道事情无可转圜,无论是吵嚷撒赖或者好言相劝,恐怕都不能善了。他也是有脾气的,平日里又多看不起蓝泽,如今当众被他指着鼻子骂了许久,再也不能忍耐,直接叫了蓝泽的名字。

  蓝泽闻言,气得将眼睛又睁开,‘挺’起身来怒极而笑:“怎么,连一声大哥都不屑称呼了?你这目无长兄的东西,养出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真是血脉遗传得好!”

  蓝泯也是笑,不过是冷笑,“蓝侯爷,你见母亲疼我,早就有忌惮我的心思,生恐我抢了你什么。如今你功成名就得了富贵,腰板直了,就敢背着母亲给我下绊子耍手段,一桩桩栽赃下来‘逼’我。你也不用骂,你也不用急,你不就是想将我赶出去么,既然如此,咱们就到母亲跟前评评理,看她容不容的你如此欺负我!”

  “你还要到母亲那里去闹?”蓝泽左右看看,顺手将桌上灯台朝蓝泯扔了过去,“你敢再去打扰她休养,我这就叫人来捆了你好打!”

  灯台里尚有半盏灯油,连带着火焰一齐朝蓝泯泼了过去,将蓝泯吓得一跳,下意识挥袖挡开,倒是将灯台扫落在地,然而他一幅袖子却是毁了,被火焰烧了一个大‘洞’,淋了满满的滚烫灯油。

  “蓝泽你好狠,难道是要烧死我吗!”蓝泯惶急之下一用力将半幅袖子扯下来,胳膊上依然被灯油烫了几个大水泡,董贺两位一见他‘裸’了半条胳膊出来,连忙惊叫一声别开眼睛。

  “滚!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好‘女’儿好儿子滚出这里,不许再进来,卷铺盖走人!”

  蓝泽一见他不顾男‘女’之防,恼怒更甚,跳起来就喝骂,亏得董姨娘拉拽着才没冲上去。蓝泽又朝院子里喊,“吕管事,带人将东院给本侯清空了,这伙人统统赶出去,一个也不许再放进来,老太太那边拦住了,不许他们进去哭闹!蓝泯你们给我走得远远的,别让本侯再看见。”

  外头有吕管事的老远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响,想是吕管事在调集人手。却又有东府的管事吵嚷起来:“吕哥您可别任着侯爷‘乱’来,二老爷也是蓝家正统嫡子,说撵就能撵走的么?您受过老侯爷恩惠,别错了主意才是。”纷纷杂杂又是一阵嘈杂。

  贺姨娘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朝外瞅了一眼,回头说道:“侯爷,东府的人跟吕管事对峙呢,两边都拿了棍子。”

  “反了!”蓝泽气急。

  这次上京因为带着蓝泯,自然也有一群东府仆役跟着,京里院落狭窄,外院也就没分彼此,东西两府的人俱都在一起‘混’杂着应付差事,此时两个老爷闹起来,底下人自然也都分成了两派,蓝泯那边虽然人少,但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蓝泯在屋里冷笑:“侯爷要跟我决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除了头顶上这个侯爷的名号比我强些,还有什么比得过我,不过是占着比我大几岁的便宜,很光彩么?彼此分开,倒也干净!只不过我是母亲父亲一心疼爱的儿子,岂是你说赶出去就能赶出去的,我就偏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父亲当年置下的这个院子,也有我的一份!”

  说着拉起了蓝如璇:“跟为父出去,别与他一般见识。”一脚踹开房‘门’就拽着蓝如璇走出了屋子。

  院中仆役‘乱’哄哄站着,蓝如璇就被他这么拽出来,震惊和愤怒之中倒没心思管什么男‘女’大防,也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院中对峙的双方。

  屋‘门’被蓝泯踹得大敞四开,帘子也飘飞而起挂在了‘门’扇上,于是,屋里的人也能将院中情形看个清楚。月光那样亮,连院‘门’口那边‘门’房的神情都能瞧见。

  二老爷蓝泯一身直缀‘揉’了好多褶子,没了体统气派,头上发髻也歪着,但是他站在‘门’口台阶上,身板‘挺’得很直,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东府的人听着,侯爷如今要越过老太太,‘私’自将我一家赶出‘门’去,使得那些肮脏手段我也不跟你们细说了,免得传出去堕了蓝家的名声。总之他仗着自己光鲜了就要害同胞兄弟,我虽然不贪他靠他什么,但也不能就此去了让老太太悬心。我是父亲骨血,我的儿‘女’也是蓝家正统子孙,老太太不发话,他就算仗着侯爵身份、仗着圣上恩宠也不能蛮不讲理驱逐我,今日老爷我绝对不出蓝家,你们呢?”

  “小的们都听老爷的!”

  “奴才们也不能出蓝家!”

  “奴才到老侯爷坟前哭去,让他老人家看看侯爷做的狠事!”

  东府下人们各个喧闹,别说蓝泯走不得,就是他们也不想离开侯府,虽是奴才,但侯府的奴才总比外头一般人家强,他们自是要跟着蓝泯死活赖下来,更何况蓝泯还说出了那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无端给人添底气。

  襄国侯蓝泽坐在屋中,听得院中吵嚷,差点没背过气去。“无耻……无耻卑鄙!打出去,给本侯打出去!”他颤着嗓子吆喝吕管事。

  吕管事重重咳嗽一声,“二老爷,侯爷端方君子从来不做恶事,您不用‘花’言巧语‘蒙’蔽下人,大家眼睛长在自己身上,谁心里都有几分忖量。既然侯爷说要撵你,必是你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老奴忠心‘侍’主,这就对不住了。”

  老管事脸‘色’一沉,手一挥,后头拿着棍‘棒’家什的仆役们就动手招呼过去。

  “吕哥你真动手!”东府管事喝了一声,招呼身后仆役们顿时迎上。

  噼噼啪啪,乒乒乓乓,两下里这就搅在一起互相砸打起来,叫嚷声呼痛声不绝于耳,响成一片,一些没参与厮打的仆役们散落在四周,目瞪口呆瞅着场中‘乱’斗。

  如瑾蹙眉,这闹得也太过分了,成何体统。转头看看蓝泽,他那里还在吆喝吕管事快点办差,一边吹胡子瞪眼一边捂着脑袋喘粗气,让人又可气又可笑,真不知是该可怜他还是该怨怪他。

  如瑾低声吩咐碧桃:“去让吕管事停手。”

  碧桃一直默不作声缩在如瑾身后看热闹,幸灾乐祸着,骤然听见吩咐先是愣了愣,继而说:“让他们闹去,闹得越不像话侯爷越生气。”

  “糊涂,更深夜静的闹成这样,蓝家的体面还要不要了,净让人看笑话。”如瑾发现自己低估了父亲的冲动程度。

  碧桃连忙跑出去吆喝吕管事。院子里‘乱’哄哄的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吕管事朝屋里看了看,迟疑一会就挥手让仆役们全都退下。东府仆役追着打了几下也停了手,他们毕竟人少,见对方不动了,乐得不再苦斗挨‘棒’子砸。

  碧桃跑回来,蓝泽却不干了,对着如瑾瞪眼:“不是让你老实待在内院么,没我的吩咐你又跑来外头做什么?”

  董姨娘连忙道:“侯爷可别再发火了,小心身子,姑娘也是为着您着想,再说万一吵着老太太怎么好。”

  蓝泽喘了两口粗气,想起老太太在内院兴许能听到,脸‘色’稍有缓和,但仍是呵斥了如瑾一句:“回去,别在这里添‘乱’!”

  如瑾对他对视一瞬,垂了眼睛,掩住眸底不屑之‘色’,侧身福礼:“父亲注意身子,‘女’儿告退。”

  站起身来盯了董姨娘一眼,如瑾这才带着人走出屋去。站在台阶上,向下冷冷扫一眼‘乱’哄哄的仆役们,继而朝吕管事含了笑:“您老是积年的老人了,行事说话都有分寸,父亲那里您劝着点,别闹得一团‘乱’麻让人看笑话,吵嚷得外头街面都能听见。”

  吕管事板着脸没做声,如瑾不再理他,偏头转向蓝如璇:“大姐姐借一步说话?”

  蓝如璇瞪目仇视:“你要怎样?”

  屋里蓝泽又开始喊起来:“还不回去,满院子男仆,你杵在这里做什么!”

  如瑾刚刚因他发怒伤身而起来的一点恻隐,又被他一句句的呵斥浇熄下去,心底无声嗤笑,眼见事情差不多了,再不愿多做停留。

  “大姐姐敢行巫蛊诅咒之事,却不敢与我‘交’谈片刻?那也罢了。”她轻轻说了一句,在蓝如璇跟前走过去,径直走向通往内院的小‘门’。

  蓝如璇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没忍住,举步跟上,将对峙的蓝泽和蓝泯丢在一边。蓝泯顾不得管她,未加阻拦。

  如瑾转过后头小‘门’,刚刚迈进穿堂,衣袖便被匆匆赶来的蓝如璇扯住。

  “诅咒之事分明是陷害,你说,是不是是你做的?”蓝如璇咬牙。

  如瑾回过身来,低头看一眼被紧紧拽住的衣袖。袖子是淡碧‘色’的,隐隐绣了几条柔软的蔓藤在袖口上,蓝如璇涂了丹蔻的手指按在上头,月光之下,颇为刺目,像是殷红的血。

  碧桃要上前阻止,如瑾扬手止住了,慢慢抬了眼睛,看向蓝如璇咬牙切齿的扭曲脸孔。

  “大姐姐,你的脸型变了。”她含笑说道,仔细打量几眼,又道,“闻听青州家里姐姐种了几丛木芙蓉,开得好好的,却一日之间尽皆凋零。不知那些零落的芙蓉残‘花’,是否也是扭了‘花’蕊‘玉’盘,恰如此时的姐姐。”

  蓝如璇脸上皮‘肉’动了几动,似是要将神‘色’端正过来,试了几次都是徒劳,索‘性’放弃,恶狠狠灯住如瑾:“不用你管!你只说,‘药’粉和布偶的事情是不是你,是不是!”

  如瑾向内院‘门’口方向偏了偏头,笑道:“大姐姐只提这两样,看来是默认了麝香衣料的事情?”

  “你……胡说!卑鄙,‘阴’险……”

  “大姐姐,妹妹我的确不是圣人,但若说到卑鄙‘阴’险,怕是姐姐也没资格指摘我。”如瑾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说道,“一切,都得从婶娘和姐姐的四方亭之事说起,因果牵连,姐姐今日如此境地,只能怪你自己道行不够。”

  蓝如璇身子一震,目光‘阴’冷。

  如瑾注视着她,轻声道,“大姐姐觉得委屈,憋气,想要报复么?尽管来,给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当日你们母‘女’得势的时候且不能将我怎样,难道今日失势到底,我还能怕你不成。言语挑拨,背地下手,你的伎俩我也会,此外我还会拼命,你会么,你敢么?”

  蓝如璇不由自主往如瑾脖子上瞅了瞅,如瑾伸手抚‘摸’一下颈上白纱,笑道:“不过若是再拼命,我的刀子可不会往自己身上招呼了,尝试砍砍别人兴许不错,也不知姐姐皮‘肉’够不够硬。”

  “你敢……”

  “敢不敢的,大姐姐说了不算。”如瑾扬起脸,给她一个轻蔑的眼神,“此刻叫姐姐来,是念着多年骨‘肉’情分,教姐姐一个乖。以后可要端正了心思好好做人,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蓝如璇终于按捺不住,抬起手来,朝着如瑾脸上狠狠打过去:“贱人!”

  如瑾飞快扬手,将她的手臂架在半空,侧脸去看碧桃。碧桃会意,一丝犹豫都没有,一个巴掌煽在蓝如璇脸上,立时煽出了五个指印。

  啪,那一声脆响,将随后赶来的蓝如璇的丫鬟惊得尖叫:“你你你、你敢跟姑娘动手,碧桃你这死奴才!”她要冲过来,无奈被如瑾的丫鬟拦住,一时被隔在一边。

  外院里蓝泽和蓝泯的吵嚷还没有停息,夹杂仆役们嗡嗡的嘈杂,这边动静倒是没人能够察觉。如瑾握了蓝如璇的手臂,看都不看那丫鬟一眼,只道:“我的奴才,比你家主子高贵不知多少,她打了你主子也嫌脏了手,至于我么,”她端详着蓝如璇衣袖上鱼田蝶舞的锦绣‘花’纹,冷冷一笑,“隔着这么好的料子,也觉得你家主子皮‘肉’脏污,熏臭了我。”

  蓝如璇猛然挨了一个耳光,还是碧桃打的,一时怔在那里还没回过神,闻听如瑾言语立时怒火中烧,伸出未被抓住的另一只手又要打人。如瑾甩手将她掼倒在地,“自不量力!”

  蓝如璇磕在穿堂冷硬的石板地上,膝盖撞得发麻,疼得猛吸一口凉气,待要开口说什么,实在又是受不住疼,只努力眨着眼睛不让泪水掉出来,让如瑾小瞧。

  如瑾才懒得理她哭不哭,掸了掸衣袖,冷声道:“大姐姐若不悔改,日后自有受苦的时候,好自为之罢,告辞。”

  说罢带丫鬟朝前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却又回来,弯身对坐在地上的蓝如璇轻声道:“忘记告诉大姐姐,‘药’粉和人偶可真不是我做的,只怪姐姐恶事做尽树敌太多,自食其果了。”

  蓝如璇膝盖疼得厉害,脸上也是火辣辣的,因为恼恨‘激’动而涌起的‘潮’红那样重,却也没有盖住红通通五个指印。月亮在西天高高挂这,夜凉如水,却未将她脸上热痛减轻半分。

  穿堂‘门’响,如瑾带着丫鬟们进院去了,独留她一个人坐在冷硬的石板上,狼狈不堪。她的丫鬟终于能冲过来,焦急得叫了一声“姑娘”,立刻被她一巴掌扇到一边。

  “滚,不用你来假惺惺!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吃里扒外的贱婢!”

  ……

  外院的吵嚷不知到了几时方才结束,如瑾带人回了内院,先去蓝老太太那里看了看,见没有事情,又到秦氏房中简略告知了原委,秦氏冷笑了几声,没说什么,打发如瑾回去睡觉了。

  如瑾便也不再理会外间事,待母亲房中灯火熄灭,便带人回了自己房里,洗浴安歇,很快睡去。一觉好眠,待到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因为家里‘乱’了规矩不再讲究晨昏定省,昨夜闹得晚,丫鬟们就没叫她起‘床’,直让她睡了一个痛快。

  如瑾睁眼躺了一会,待困意全都退去,彻底清醒过来,方才叫人进来伺候。青苹拿了一双沉碧‘色’的锦口绣鞋走进来,温言道:“姑娘换了这个吧,天气越发凉了,袜子也要换了团‘花’绒的才好,免得受寒。”

  如瑾昨夜在蓝泽那里站得许久,也觉凉寒得很,就点点头应了。青苹道:“京里秋日来的真快,往年在青州的时候,这时节还穿单衫呢。”

  如瑾坐起来‘揉’了‘揉’肩膀,感觉有些酸痛,身上也是黏滞着不松快,上身一离开被子就感觉到了早晨的凉气,便说:“是比青州冷些。昨夜想是被风吹着了,睡了这许久我身上还是酸疼。”

  “是么?”青苹关切上前,“要不打热水进来姑娘泡个澡,兴许能松爽一些。”

  如瑾伸个懒腰摇了摇头,“罢了,昨夜才洗过,我现下也懒得动,晚间再说吧。”

  说着推开了被子挪到‘床’边,趿着鞋站起来换衣服,青苹连忙帮手。碧桃端了热水铜盆进来,见如瑾刚起,就把水放下先去收拾‘床’铺,结果刚走到‘床’边就惊呼了一声:“呀,这是……”

  如瑾和青苹不明所以,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雪里褥子上暗红‘色’一片血迹。如瑾唬了一跳,下意识的查看自己身体,没觉得哪里有疼痛感,再‘摸’‘摸’脖子,包裹的白纱也在昨夜睡前除了,伤口结痂,哪里会有血呢?

  碧桃和青苹两人的目光却落在如瑾寝衣的下摆,两人对视,都是抿嘴一笑。如瑾扭身低头一看,这才会意过来,不由脸就红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碧桃看她窘迫,笑嘻嘻道:“姑娘不必害羞,‘女’孩子总要这样的,姑娘也到了年纪,奴婢有时‘私’下还想着您怎么还不来呢。”

  如瑾涨红了脸骂她:“就你话多。”

  青苹收了笑意上前打圆场,向碧桃道:“快去多打些热水进来让姑娘洗洗。”

  碧桃笑嘻嘻朝外走,如瑾赶紧嘱咐:“不许声张。”

  “放心吧姑娘,奴婢又不傻,胡‘乱’嚷嚷这个做什么。”碧桃笑着出去了,青苹扶了如瑾坐回‘床’上,柔声道:“姑娘且歇着,奴婢去拿东西进来,早给姑娘预备着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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