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坐着说了阵子话,如筝又让老太君躺下,给她从上到下按揉了一番,老太君只觉得一路上颠簸带来的疲惫都消散了**分,抬头看看如筝,只见她大冷天的,额头上却已经见了汗,当下心头一暖,便拉住了她的手:
“我囡囡莫要太劳累了,祖母已经好多了。『雅*文*言*情*首*发』”
如筝这才扶着老太君起身,自己也坐在她身边,笑到:“我不累的,祖母。”
此时外间门帘一挑,却是薛氏进来请安,说是有内侍来传话,圣驾已经到了,请各府家眷到正殿接驾。
如筝赶紧伺候老太君起身,既是宫宴,下人们自然不能跟随,老太君便让如诗和如筝扶着自己,慢慢向着行宫正殿太极殿走去。
进入正殿,官员和亲眷们按照品级分列两厢站好,静待明德帝圣驾。
待明德帝进入大殿,在御座上坐好,下面站着的臣子便下跪恭贺圣安,明德帝叫起,众人回到座位坐好,宫宴便正式开始。
如筝端坐在大姐如诗身边,随着众人道贺举一举杯子,间或夹上一两口菜,眼睛安安稳稳地平视着前方,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大殿里的动静,只盼着宫宴无风无浪的过去。
她这边规规矩矩地做大家闺秀状,自然感觉不到对面安国公府席上一道略带痴意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自己。
如婳看着对面苏百川甚至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目光却时时胶在如筝身上,心里嫉恨如焚,一时间吃下的酒,都好似冰凝在了胃里。
此时,有内侍匆匆而入,捧着奏章跪在御前:“启奏陛下!兵部八百里军情,请陛下御览!”
内侍总管将奏章呈上,明德帝细细看了一遍,大笑几声,端起玉杯对座下臣工们笑到:
“众位爱卿!刚刚兵部呈上了东夷军情,谢爱卿他们又捣毁了几个东夷人的据点,如今东夷王已经派人送了降书,看来东夷之乱平定,已是指日可待了,众位爱卿都当随朕满饮此杯才是!”
殿内的臣子们纷纷起立,山呼万岁,明德帝笑着让大家坐下,君臣同饮了一杯。
明德帝笑着放下酒杯:“朕近日来看淦城军情,总是不禁想到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我大盛自太祖朝来,惯出名将,如今这一仗,可是又打出几个少年将军来了啊!”说着,他转向毗邻而坐的谢家和凌家那一席:“是不是啊,谢爱卿,凌爱卿?”
因着两家的当家人都在边关,此次来参加宫宴的,分别是两家的次子,时任兵部侍郎的谢大人和刚从雁陉关赶回凌家二老爷,二人赶紧离座起身,.
皇帝挥手让他们坐了,又笑到:“凌家和谢家,一向是出将才的,此次如风和朔风这两阵劲风,据说可是把东夷人刮了个东倒西歪啊!”
君臣笑了一阵,明德帝又转向崔衍,笑到:“崔爱卿,朕却是没有想到,爱卿你身子骨一向不大好,儿子却是勇猛非常,你家明轩此次也是立了大功的,你父子二人一个在内朝,一个在边关,为朕分忧解难,不愧是我大盛世家典范!”
崔衍知道皇帝这话里除了夸赞崔明轩,还隐含着对自己带头还清国库欠款之事的褒扬,赶紧起身谢恩,口称不敢。
如筝见自家舅舅和表哥被皇帝褒奖,心中也是一喜,遥遥对着舅母笑了一下。
明德帝挥手让崔衍坐下,自端起酒杯离座,众人见了,也赶紧起身陪着,只见明德帝慢慢走到安国公苏彧修身前,举杯笑到:“老爱卿,你是太祖朝留下硕果仅存的老帅了,几十年来,你安国公府也是人才辈出啊!”
安国公苏彧修赶紧起身谢过:“圣上谬赞了,老臣老了,不顶用了,儿孙们也尽是些愚钝的,不过倒还算忠心……”
明德帝笑到:“老爱卿过谦了,爱卿二子,一个替朕守着北疆,一个在朝中为朕分忧,孙一辈也俱是我大盛良才!”明德帝挥挥手:“海纳就不用说了,朕听说百川此次乡试中了解元?不愧是京师第一才子!”啊?苏爱卿?
看皇上转向自己,苏倾辞赶紧起身谢到:“圣上谬赞了,犬子微末之才,那堪承圣上御口夸赞!”
明德帝笑着摇摇头:“爱卿不必过谦,你家两个儿子,一文一武,俱是人中翘楚,连朕也羡慕你啊!”说着他举杯转向苏彧修:“老爱卿,你家有容宫宴救驾在前,疆场立功在后,还是朕之前说的那句,你苏家,端的是藏龙卧虎!”
苏家众人赶紧谢恩陪着饮了酒,明德帝回到御座上,笑着让众人坐下:“众位爱卿,此次淦城大捷,我大盛将士阵前用命,勇武智巧,朕前日就亲封过此次的四员小将……”说着,他手一挥,身边内侍赶紧呈上一卷字纸,恭敬展开,众人看时,却是御笔亲书“世家翘楚,淦城四将”八个大字。
明德帝笑到:“朕已经下旨,将此八个字着礼部刻成匾额,让四个小爱卿挂在书房里,唯愿他们以此为勉,为我大盛再创新功!”
他一言既出,四家人赶紧起身跪谢皇恩,众臣子也随声附和,高呼圣明。
明德帝挥挥手让众人坐下,继续宴饮。
如筝想着苏有容拼死拼活立下的战功能够得到皇帝的肯定,心里替他高兴,脸上就带了一丝微笑,看的旁边如婳一阵不甘,对面的苏百川默然垂眸,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宴罢,内侍撤去桌盘,上了香茶和干鲜果品,御乐坊的乐工们奏起了喜庆恢弘的宫乐,身着红衣的舞女们便纷纷登场,身姿曼妙,红袖轻扬,看的众人纷纷颔首。
此时,乐音一变,从众舞女中闪出一个蒙着面纱的盛装舞女,随着乐音翩翩起舞。如筝看看她头上簪着的珠翠鸾凤步摇,心中一动:这竟然是太子妃顾夙淳。
底下各位臣工也纷纷对太子妃的舞姿赞不绝口,目光中却再也不敢带上一丝刚刚打量舞女们的调笑之意。
一舞既罢,明德帝合掌笑到:“好,太子妃不愧是顾家淑媛,相当年皇后也是这般,一舞动京城啊!”
旁边顾氏皇后见皇帝提起当年之事,笑着推辞到:“圣上说笑了,臣妾蒲柳之姿,怎及得上孩子们……”
明德帝笑着赞了几句,命人赏赐了顾夙淳。
之后便是各家公子小姐的献艺,有的是明德帝亲点,有的是皇后,贵妃等人提议,更有毛遂自荐的,如筝不欲出风头,便安安稳稳地坐着。
谁知她一心想要往后躲,偏偏却有人要把她往前推,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刚刚展示了画艺,太子便起身对皇帝笑到:“父皇,儿臣闻听定远侯林大人家的二小姐十分擅长音律,今日不如也让她来奏上一曲,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明德帝笑着看向林承恩:“哦,朕却不知,爱卿家还有此等人才?”
林承恩隐隐知道如筝擅琴技一事,此时却照例起身推辞了一番,说了些“微末技艺难登大雅之堂”之类的套话。
本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如筝也没奢望太子能轻易放过自己,听他这么说,反而松了一口气,准备下场演奏,顶多不过是受点排揎之类,却没想到太子却转向林承恩说到:
“林侯也太过谦了,当年令嫒在我府中奏的那一曲山河庆,可是把三皇弟家侧妃都比下去了,端的是余音绕梁,引人遐思,本宫自那一日起便时时念着那支好曲,今日大人可不能拂了我这小小的心愿哪!”
他一言出口,如筝心里便是一沉,他这样语焉不详地说出此番话,端的是引人遐思,恐怕没有参加过那次春日宴的人,都要循着他的话猜测一番了,即使是参加过那次宴席的人,看他这态度怕也难不想歪……想到这里,她心里便有了计较,在桌案下攥了攥拳。
明德帝听了太子的话,心里也是一动,自己这个儿子,自己再了解不过了,他回头看看太子微眯着的眼,心里一阵叹息。
林承恩哪里听不出太子话中之意,可明德帝也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他一时左右为难,只是诺诺推辞着。
太子看看林家众人,挑唇一笑:“四小姐当时也在,倒可做个见证……”
如婳听太子点到自己的名字,浅笑着起身,想到刚刚苏百川看如筝的那个眼神,心里一阵怨毒升起,化作言语却是温柔万分:“殿下所言极是,那日姐姐一曲确是精妙,引得殿下都亲自过问,若非姐姐太过害羞……”话说到这里,她脸一红,低头福了福,却是不再言语,成功把气氛搞得更加诡异。
明德帝是成了精的人,怎么不知她们话中的哑谜,却不愿插手臣子家事,开言说到:“既然太子说好,想来应是不错,林如筝,你便奏上一曲吧。”却是将烫手山芋,直接抛给了如筝。
如筝抬头看看明德帝和太子,深深福下:“民女遵旨。”说着便翩然离席,走到大殿正中,趁着乐工们准备的当口,福身说道:“民女微末技艺,之前在春日宴上胡乱抚了一曲,想来是太子殿下听惯了宫乐的黄钟大吕,民女乡野技艺反倒入了耳,民女实在惭愧……”她沉了沉,如愿看到周围各家命妇了然的眼神,又笑到:
“前次太子妃殿下也有赏赐,民女本就是愧不敢受了,如今又得了殿下推荐,在御前献丑,实乃民女之荣幸,民女先谢过圣上和太子殿下错爱!也请圣上恕民女技艺不精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