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她的话,老太君心里明白,今日如筝的发难恐怕是早有准备,当下却也不揭破,只是怜惜地拿帕子替她擦去唇角的一丝血迹:“我囡囡别急,慢慢说,那人现在何处?”
如筝点了点头:“回祖母,那人本押在如意庄上,后庄子出事……我便令人将她带到了崔家,交给舅舅看管了,但孙女儿并没有告知舅舅实情,只是说那人干系重大,请舅舅替我看好了。”
老太君“嗯”了一声:“你做的很妥当,祖母这就让人到崔府将那人押来审问。”
崔府和林府相隔不远,那罗氏很快便被带了进来,老太君亲自审问之下,她终于将当年之事全盘托出。
老太君听了她的供述,也和如筝之前一样,既惊诧又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尤其是听到那些黑衣人的事情时,更是露出沉思之态。
还未待老太君理清头绪,薛氏先厉喝到:“母亲,您不要听这贱婢信口雌黄,她这是记恨当年我查处她们贪墨一事,在诬陷儿媳!”她又转向罗氏:“你口口声声说我当年捉了你们的亲人威胁你们,试问我当年一个新嫁妇,世家闺秀怎么能和那些江湖中人有勾结,怎么能在深宅大院里捕了那么多人还不被人发现,你说我将他们都杀害了,证据呢?!”
她一番话,倒把罗氏问住了,老太君也露出一丝思索的表情,如筝之前听罗氏言辞,也明白这是一个无法证明的漏洞,但当初看到她拿了害死自己娘亲的毒药,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一宗却无法作为证据呈给老太君看,看着老太君也沉了下来,如筝心里也是一紧,脑子却在飞速转着。
她想了想当初薛氏初入府时住过的那个汀幽小筑,突然想到薛氏刚成为继室时为了新建静园而惹得老太君不快,心里便是灵光一闪:
“祖母,要知道那些人究竟是死是活,是罗氏诬陷还是……孙女儿以为将当时管理后院的管事妈妈叫来一问便知。”
老太君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看韩嬷嬷:“雪柔,当初正是你在管着后院,你来说说吧。”
韩嬷嬷福身说到:“是,回老太君,二小姐,当初夫人病着,如今的夫人只是贵妾,故而安排在汀幽小筑暂住,罗氏刚刚说的那些人,虽然都是府里妈妈们的亲眷,却大多不是家生子下人,或者差事平常无人注意,后来这些妈妈犯事举家被逐,这些人失踪又没人来报,故而奴婢也不知当年是否有此等事情。”
听了她的回话,薛氏眼睛一亮,刚要发难,如筝却咳了几声,轻声言到:“那韩嬷嬷是否记得,当时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出没,或是自汀幽小筑运出过大件的物事家具?”
她这样问着韩嬷嬷,眼睛却一直扫着薛氏,只见她神色虽然不变,眼睛里却是多了一分紧张,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韩嬷嬷略思忖了一番,摇头说道:“当时府里乱着,但奴婢等并没有放松巡夜和日常查问,若说是有什么身手高明的人越墙而入,倒是可能,但大宗物件却绝对没有搬动过,更别提运出府了!”
如筝点了点头,转向老太君:“祖母,那便是了,如韩嬷嬷所言,当时并没有大宗的物件运出府,也没有可疑人等出入,罗氏又说那些妈妈的亲眷被夫人下毒关在汀幽小筑,事后就不知去向,这样两相矛盾,如果不是罗氏说谎,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她垂下头,露出一个微凉的笑容:“那些人,还在汀幽小筑里……”
她一言出口,堂屋内众人都觉得身后似浮起森森冷气,几个胆子小的更是吓得打了个哆嗦,老太君低头看看薛氏,对着韩嬷嬷说到:“去,找几个信得过的家生子奴才,给我到汀幽小筑去挖!”
韩嬷嬷自应了下去,老太君又对崔妈妈到:“将院子里不相干的下人都给我锁在下人房,着人先把沁园给我守起来!”崔妈妈面色一肃,赶紧领命下去布置,堂屋内就静了下来,除了虞氏不时发出呜呜的□声,.la [棉花糖]
老太君长叹一声,对着身后的灯影说到:“到前面去传我的令,让人到吏部去请侯爷回来,就说有十万火急之事,另外紧闭四门,除了侯爷任何人不得出入!”灯影福身下去传令,薛氏心里先是一紧,接着又升起一丝希望。
不多时,灯影回来报了四门已经关好,去请林承恩的人也已经快马出府了,又压低声音说到:“老太君,刚刚前院的人来报,说罗氏是崔府表少爷亲自送来的,如今表少爷还在花厅坐着,您看是否要请他回去?”
老太君略沉吟了一下:“先不必,你到荷香小筑找你家三少爷,就说我说的,让他到花厅陪明轩说话,稍后我自有计较,若是他要走,便让杉儿送客不必通报。”
灯影又匆匆下去传令了,刚出沁园门口,差点和脸色铁青的韩嬷嬷撞在一起,她忙福身退到一旁,韩嬷嬷也不说什么,自大步走入堂屋,对老太君轻声说到:“回老太君,挖出来了,共八具,都已化为白骨。”
她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堂屋每个人耳中,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罗氏虽然料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遭了毒手,但此时一听挖出了尸体,还是忍不住伏在地上抽泣起来,而老太君则脸色一变,看着薛氏一字一顿地说到:“薛氏,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那汀幽小筑以前可是干干净净的,自你住过之后,也一直锁着再没人进去,这八具尸骨,你要如何自圆其说?!”
薛氏面色一白,刚要开口,便听沁园门口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却是林侯到了。
林侯一近堂屋,看到这阵势面色便是一黑,却也还是先给老太君恭敬的行了礼,如筝也赶紧挣扎着起身给林侯行礼,却被他瞪了一眼,冷哼到:“我就知道又是你在作怪,没的在这里挑唆你祖母和母亲的关系,就是你一个世家闺秀该有的言行?”
他一句话,说的如筝面色一白,捂着心口就滑跪了下去:“父亲……”只一句,便没了声音,只是低头落泪。
老太君看了她这样子,如何能够不心疼,当下怒到:“侯爷,你好大的气性!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将筝儿排揎一通,你看不出她已经病到何等地步?你必要逼死了她才满意么?”说完她兀自不解气,起身指着薛氏喝道:“你这个心尖儿上的爱妻,让你昏了头一次一次回护的正房夫人,如今看却是一条美女蛇,可笑你还蒙在鼓里,兀自在那里心疼!!”她将蟒头拐顿的怦怦作响吓得林侯赶紧上前扶住:
“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不好!”
老太君瞪了他一眼,转身坐下,又让丫鬟们将如筝扶回房间,给林侯也搬了座位,才叹道:“我没有闲心跟你细说,雪柔,你跟他说!”
韩嬷嬷福身应了,自走到林侯座前,仔细把前因后果禀了,又给他看了证据,才退到一边。
林承恩看着桌上摆的各色证据,震惊之下也是说不出话来,低头看了看哭的凄凄惶惶的薛氏,心里又是一软:“母亲,这些事情不过是这些奴婢们一面之词,且无死证,是否其中另有隐情?薛氏她一向恭谨慈爱,儿子觉得,她不会做出给崔氏和如筝下毒这种事情。”
屋里的如筝把他这话听了个满耳,唇边便浮起一个极冷的嘲笑: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为她开脱,这也算得上是伉俪情深了吧!
如筝在心里冷笑着,想着自己最后的那一张王牌:不忙,等你看到你最在意的也被这个妇人谋夺了,才有好戏看呢!
她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转身冲着床里落下泪来。
此时薛氏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几步膝行到林侯身前,对着老太君到:“是啊母亲,就是侯爷说的这句,儿媳从未给姐姐和筝儿下过毒,这些不过是奴婢们构陷于我,她们口口声声说是得了我的令,可谁有证据就是我下的令?!再说我一个深宅大院中的妇人,从哪里能够得来这种太医都不知道的奇毒?!请母亲明鉴!”
老太君被她气得冷哼一声,就要开口呵斥,却听外间一阵大笑,直穿人耳,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围墙上红影一闪,下一瞬,堂屋里就出现了一个一身火红的男子:“要证据?本座这里有!”
他这样说着,把手里一物仍在地上,众人定睛看时,纷纷惊得转身闭目,有几个胆量小点的丫头,更是当场便被吓昏了过去。
堂屋正中央摆着的,是一个被砍去了四肢,姑且还可以称为“人”的东西,此人口上缚着布巾,断肢处还在往外渗血,嘴里呜呜咽咽的,看上去十分吓人。
林侯先从震惊之中回过神儿来,喝道:“大胆狂徒,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完毕,敬上,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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