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新朝也正如它的年号一般慢慢走上了盛世承平的道路,进了春天,连因废太子叛乱提前的宵禁也回复了正常,苏有容封了侯,本该分家开府,但顾及着老国公和老太君舍不得,最后只是用了个权宜之法,他亲自上书求了恩旨,皇帝念在老国公年事已高,苏有容又年少,便特旨令国公府一府双挂敕造匾额,苏府便将将寒馥轩和劲节斋用围墙圈起,只留了个月亮门供日常请安传递消息之用,又将角门翻修,挂了“敕造兰陵侯府”的牌子。(.la 好看的)
到了五月里小郡主李踏雪终于十里红妆嫁入了凌家,苏有容和如筝等人也借着这个因子,终于团聚了一次,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和惺惺相惜的手帕交们,在小郡主的婚宴上才算真正放下了一年来的颠沛和伤痛,痛痛快快乐了一次。
李踏雪的婚事排场很大,虽然只是郡主下降,承平帝却以公主年幼,这是自己第一次嫁妹为由,钦赐了李踏雪公主銮驾,还颁下恩旨赐了郡主大婚这一天“满京同欢不禁夜”的殊荣。
看到小郡主拜了天地亲,被凌逸云一根红绳牵进了凌府后宅,如筝一双杏眼也笑的弯了起来,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二人成亲的那日,婚宴结束,侥是凌朔风和苏有容着意替凌逸云挡了不少的酒,他依然是有些薄醉了,如筝随着众人进了洞房,笑了一阵子又退出来,刚说叫了自家夫君回府,却看他同凌朔风几人鬼鬼祟祟地冲女眷们一摆手,却是到洞房墙下听起了壁角。
如筝忍不住失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摇头先到车上去等他,不多时,苏有容掀了帘子上车,如筝便嗔笑着给他倒了杯茶:“苏侯爷,眼见今儿是真喝大了,堂堂国之重臣,弄得跟邻家稚童一般去听壁角,也亏难了叔罡表兄,这么高的个子,竟然能蜷缩在窗根底下,他不憋屈的慌么?”
苏有容笑着接了她的茶,吃了一口长叹道:“今儿这府里没有什么侯爷将军,我们都是他的兄弟,咱们这几段姻缘,义兄这一路走的最苦,可结局倒是很甜,我们都真心替他高兴……”他微笑着摇摇头:“他此番守得云开见月明,想必是会十分珍惜的,更何况郡主她,又是那样……”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小郡主此番的转变,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说:
“筝儿,你知道郡主为何婉拒了陛下册封公主的旨意么?”他轻轻拉住如筝的手:“我们都觉得奇怪,倒是大哥自己心中很清楚,郡主要避的,只是我朝驸马不可任要职这个禁令,还有,她想要陪着大哥住在凌府里面……”
他一言出口,如筝也是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对小郡主心生钦佩,刚要感叹一番,苏有容却是又笑了:“前次我就说过,郡主巾帼不让须眉,那天在宫里,她说以后要日日帮大哥解腰带,系纽子,今日倒是真做到了,只怕……”他摇了摇头,乐不可支地前仰后合了一番:“只怕大哥明日啊,是很难按凌家的规矩五更出房门,闻鸡起舞喽~”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郡主端的是巾帼不让须眉!!”
如筝怎么不知他说的是何事,口里虽然嗔怪他轻狂,脸上却也是笑着的。
不禁夜,很多京师的百姓都知道今天成亲的是北狄之战的功臣,纷纷应景放起了焰火,火树银花此起彼伏,看的如筝花了眼睛,笑弯了唇角。
凌府,不远处的喧哗渐渐散去,从回雁关特地赶回来参加弟弟婚事的凌惊雷揉了揉因薄醉而微涨的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床边,成亲五载的发妻谢芸正在亲自帮他铺床,凌惊雷绕到她身侧,借着烛火打量着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容貌算不得十分美丽的妻子,在烛光下看着却是端庄柔雅,别有一番韵致。
谢芸抬头看着自家夫君这样的眼神,心里却是一窒:她知道他喝了酒,心里就想着,许是酒的缘故吧……
她低下头,忍不住又想起定亲那年,母亲特地将自己叫过去,说了凌家这门婚事的利弊,虽然身在江南,谢芸也知道京师凌家崔家和皇家纠缠不清的那一场公案,心里多少就有些犹豫了,思量再三,她还是求母亲带她去一趟凌家,母亲宠着她,便借着贺寿的因子,带她去了一趟京师,还算顺意,也见到了那人……
再回了江南,谢芸就告诉母亲,自己愿意应下凌家的婚事……
成亲五载,聚少离多,恐怕在一起的日子,还不到百天吧?
谢芸有过喟叹,也有过伤怀,却从不怨,更不悔,自己是知道他心有所属的,却执意要嫁过来,便该承受这些。[.la 超多好]
想想当年下定决心时告诉自己的那个理由,谢芸到如今都会觉得面红耳赤,那是怎样的不知羞……
她只是想着,这样好的一个男子,不该孤苦一生……
只是自己,又怎么衬得起他!她心里一沉,压下心酸抬起头,还是那样柔柔地笑着,眼波沉静平和,又带着一丝倾慕。
凌惊雷看着谢芸的眼睛,那里面的光五年来从未变过,一直就是这个会让他不自觉沉醉其中的样子。
凌惊雷拉起谢芸的手,本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却莫名带了一丝陌生感:“芸儿,今日又劳烦你了。”这么多客人,免不了她这个长嫂支应,便如这五年来的每一天,她为他,为凌家付出的。
谢芸笑着摇摇头:“夫君怎么这样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累了一天,早点歇着吧,我去让丫鬟们准备热水……”她转身要走,却还是压不下心里的凄楚,咬了咬牙挑起一个笑容,回头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今次回来,几日走?”
她这样简单的一句,却如细锥直刺凌惊雷的心,让他忍不住便起身将她拥在了怀里:“不走了。”
谢芸身子绷得直直的,唯恐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凌惊雷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心里又是一酸,赶紧开口:“我说我不走了,以后都不离京了,昨儿陛下召我去,又说要调我回京任职,我应了,如今回雁关已经宁定,不管是兵部还是指挥使司,左右我是不离开你了,以后日日我都回家,回来陪着你……”
谢芸抬起头,一向平和的脸上此时却是挂满了泪痕,哭的肩膀都一抽一抽的:“夫君,你说真的?你不骗我?你不讨厌我了……你愿意看我了么?”她乍闻喜讯,心里如狂风暴雨一般,这几年来给自己订的禁令已经浑然抛诸脑后,在心里问过自己千百遍的问题,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
凌惊雷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叹道:“傻姑娘,我何时说过讨厌你,我又怎么会不爱看你?你是我的发妻啊……”
谢芸自在他怀里哭到哽咽,勉强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以为,那件事之后,你心都冷了……你日日在回雁关,不是为了躲我么?我厚颜无耻地上赶着嫁给你,我哪里都不如她……”
她素日里温柔隐忍,一颦一笑都堪称世家命妇典范,凌惊雷何曾见她如此失态,一时也是慌了手脚,手足无措地拽了袖子给她拭泪:“好,好芸儿,别哭了,你这是想差到哪儿去了!我这五年在回雁关,一是替陛下盯着顾家,二来,我俩以前的事情……她毕竟是宫妃,我怎么也得避一避皇家的忌讳!她已嫁,我已娶,若是心里还藕断丝连,非但对不起陛下,也是辱没了她,更是辜负了你,我怎会做那样的糊涂事!”
谢芸听他这样慌乱地说完,才明白自己这五年究竟是错会了多少事情,忍不住想哭又想笑,纠结了一番,终于还是笑了:“我就是这样啊,貌丑人笨,不过如今你想要反悔可是晚了!”
凌惊雷看她笑了,才放下心,又觉得她这样娇花带雨,梨涡浅笑的样子,说不出的诱人,索性也不顾别的,直接抱了她扔在床上:
“我倒是不会反悔,我就怕你反悔呢!保险起见,我看还是早点要个孩子,把你牢牢拴在我凌家院子里才是!”
凌家今日很热闹,也很欢喜,便如这承平年间的京师,处处散发着欣欣向荣的气氛。
忙完了小郡主的婚事,如筝总算是有时间静下心来想了想自己的事,忍不住又想到了吴氏那包药粉,正琢磨着该找个时间去趟仁信堂,没先到叶济世倒是先来了苏府拜访。
给如筝把了平安脉,又改了改调理的方子,叶济世拿了那包药粉放在桌上,说到:“苏夫人,这药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也没什么效用,不过是些寻常的补药,在下想着,也不过是内宅妇人想子嗣想的狠了,便杜撰出来聊以□罢了,在下还是劝夫人不要用,若是定要用,也不要多用,毕竟补药,多服无益!”
如筝听他这么说,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也忍不住略感失望,却还是笑到:“既然先生不让我用,我自然是不会用的,我的身体都是先生调理好的,我只信先生一人道观。”叶济世笑着道了声“不敢”便要告辞,如筝想到了三房的事情,一时感慨便向叶济世问询了一番,叶济世却说是要号脉,如筝怕勾起三老爷的伤心事,便对叶济世直言,叶济世略沉吟了一阵,便说至少要能看到脉案才好用药,如筝无奈之下让他稍等,自己到了三房院子里向程氏直言了,本来还怕她怪罪,不想程氏却是感激地几乎落泪,一再谢了她惦念,回卧房便拿了一张脉案出来,又要同她一起去见叶济世,如筝才知道,她对三老爷的病情从来都是这般上心。
如筝陪程夫人见了叶济世,叶神医拿着脉案沉吟良久,言到:“办法是有,不过也要病人自己按时用药才行……”程氏夫人略一迟疑,如筝便明白她是忧虑什么,当下便笑到:
“三叔母您也太直性了,便骗骗三叔,就说是换季的补药,喝一阵子就说是清火的凉药,再喝到秋,又说是换季的补药,左右瞒着他把药用了就是!”
一句话惹得程氏失笑,直骂她鬼灵精,叶济世到说这药本来也不用日日都用,倒是可行,程氏这才千恩万谢领了方子,自此日日撒娇耍赖,骗着自家夫君咽下苦药却是后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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