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紧叶收枝,银勾月黯淡,正是那什么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唐玥满脸深沉,到底是什么原因,她竟然答应了这个不靠谱的要求!
呵呵!
那个心机女!
要不收拾了你,本姑娘算什么郡主!
叶九思那不成器的家伙,被那小丫鬟眼泪一挤就把她给卖了!说什么自己怕……说什么求姑娘救命,说什么姑娘慈悲心肠……
她当然慈悲心肠喽!唐玥眉梢掠过讥诮,等这事结束,还要送一个大造化出去!
吱呀――
唐玥耳朵闻声动了动,有人来了。
风随着人进屋,吹动灯架上昏沉的烛火。
是她吗?
唐玥心里嘀咕着,余光瞥向来人身侧。
因着几人打算以假乱真故布疑阵,这月也昏暗,灯火也不明,她更是披散了头发衣衫单薄衣衫蜷缩在床脚。
“姑娘。”恰若莺啼婉转,柳絮拂花,与声音齐到的还有伸到眼前的一只手。
丹蔻红艳,玉笋纤纤。
就是现在!
唐玥直接撒出手中的白色粉末,是混了石灰的迷香,趁她闭眼挥袖时一脚踹在她腰腹之间夺路而逃。
白黎在唐玥撒出迷香之后立时甩了绳子捆住来人,她倒是想躲,可惜白黎,风铃,元清一起甩了三根绳子,躲了两处,却没逃掉白黎手中的。
风铃一击不成功携剑破窗,与她缠斗,唐玥及时逃离屋子,万子承连忙拿了斗篷与她,这要是病着了,白黎可不得折腾九思?
估计是唐玥撒灰的技术比较好,也有可能是风铃剑法比较厉害,总之没几招,那人就被伏了。
“带走!”白黎下令。
唐玥打了个呵欠,可算是能散了,这天气都要冻成冰块儿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觅便来寻唐玥了。
清愁在面,结眉秋霜。
唐玥打了个眼神给杨柳,杨柳会意上前迎人,扶着姜觅坐下,随意谈天说地混聊,唐玥不安抓紧时间更换衣服,把自己拾掇好再见人。
“姐姐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唐玥亲自端茶过去。
姜觅看了一眼她,复垂眉低叹,拿起茶盏撇去浮沫,却是举杯之时便放下,轻叹一声,反复几次唐玥虽然疑惑却也并未催促。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时候,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只让杨柳去煮一碗红糖水过来。
待得糖水上来,唐玥便推过去给她,姜觅不解,眼神疑惑,唐玥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是姜觅自己多想,模棱两可道“近些日子读老庄,发现其《逍遥游》甚妙,人生一载,一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可人又与蜉蝣不同,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缠身,六欲难填,总会遇上些不得已的事儿,所以我最爱甜点糖水,一碗糖水下肚,这甜啊就到了心窝子。”
姜觅苦笑“你倒是想得开。”
“这糖水如何能排忧解难,该面对的终是要面对。”
“迟早都会面对的事,与其被动任人摆布,我更喜欢出其不意先下手为强。”唐玥又让杨柳端来一叠云片糕,元清方送来的刚出炉的糕点,添了牛乳,带着奶香味,甚妙!
“尝尝?”唐玥言笑晏晏。
姜觅狐疑,不过一碟子寻常云片糕,便是宫里大厨做的也顶多就甜味适中罢了。
捻起一块放入口中。
“如何?”
“这云片糕与寻常不同。”姜觅想起唐玥有个义结金兰的姐妹,曾是五品女官出身,伺候过皇后娘娘。
“可是你那妹妹的手艺?”
“非也非也。”唐玥摇头“这就是护国寺旁一农家人茶摊上的。”
“倒是不错。”姜觅点头赞许。
不必雪花洋糖也不是寻常冰糖,这里面的甜味更像是牛乳。一个农家添牛乳做糕点?这等心思与眼界倒是不寻常。
“闻说他家祖上也说着护国寺里的人,从宫里出来的负责点心的御厨,随主子到护国寺礼佛,谁知主子一去不回他也难回皇宫,便在此处安置下来,传了后代,点心方子留了下来,倒是齐全。”唐玥随意聊着,方才的话题便一去不回。
气氛甚是轻松,可姜觅眉间的愁绪可未曾减去半分。
两人又手谈了一局,待快午时了,姜觅才悠悠开口。
“你说,我这婚事――到底是好是坏?”
姜觅语气不好,眼神也恍惚不定,唐玥看过去时仿佛看见一层又一层浓重的迷雾,将姜觅整个人禁锢在内。
“日子是自己过的。要是自己不会过,再好的局也能输得一塌糊涂,要是会过,死局也能起死回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于这种事……唐玥深觉得民间话说得好,一不做保二不做媒,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种事,谁又说得清?
“那个犯下一十五起杀人案的凶手落网了。”姜觅合上双目,养躺在椅背上,发丝垂落依稀隐入脖颈之间,她的语气飘渺又淡然,似乎看透了一切只是不计较,又似乎很累下一刻便能睡着,“是平王抓住的。”
唐玥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谁抓的――有区别吗?
“阿玥,你知道,对不对。”
“对。”这事儿没必要撒谎。
“你知道平王做了什么吗?”姜觅语带讥诮,声音拔高到“平王让叶九思万子承去找郑肃希,想让他禀告皇上,这人……是郑肃希抓到的!”
唐玥不知做什么回答,只有一下没一下的吧嗒着茶杯盖子,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炭火烧灼的声音和唐玥拨弄杯盖的响动。
白黎这一子,下错了。
郑肃希这人,唐玥第一眼见他便觉得此人儒雅,却又傲气,凭他能不靠家族单枪匹马做到刑部侍郎便可知道,他这个人,傲气重着!白黎这举动,是活生生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唐玥并不觉得叶九思和万子承能瞒住郑肃希,叶九思与万子承与白黎乃是同窗,此事大多官场之人都知道。
“阿玥。”姜觅用极其痛苦的声音唤唐玥的名字,眉心紧蹙着,脸上表情半痛半殇“阿玥,他喝了一夜的酒,他书童来寻我,我去劝他,可他……险些把我推入冰湖之中!若非我的丫鬟会些拳脚,只怕你今儿得来探病了。”
“阿玥,女儿身便不能问政事吗?”
“可平王不也会与你商量吗?”
姜觅讥讽万分,睁开眼望着屋顶横梁,唐玥看见她眼角有泪划过,须臾没入衣襟。
“他不是白黎,我也不是你。”唐玥抿唇,道“这婚事,你愿嫁便嫁,若不愿意,我们不认便是,不管怎么说他不该对你动手。”她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反正国孝,不婚嫁,没信物没凭证我们不认!”
姜觅起身看着唐玥,莞尔一笑,眸中虽是带泪却也绽开桃花朵朵,娇柔一身却不娇气。
她也有自己的傲气,傲骨。
“这婚,我也不打算同意!”
“不是因为他推我,他当时半醉半醒,也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觅逐字逐句,说得极其认真,斩钉截铁的,唐玥就知道这事没转寰的余地了“阿玥,我羡慕你,得平王,我直平王这样的人世间难寻,可有一件事我很肯定。”
“我要嫁的人不一定是我爱的人,但他一定要尊重我,尊重我的态度,尊重我的意见,不会把我当成寻常脂粉,圈在后院里做一株菟丝子,一个花瓶,我也想――我的夫君能与我商谈政事。”
这世间女子立足艰难,几乎都要依附于男子,可她不乐意做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花瓶,她也想要举足轻重的筹码。
而对于男子,尤其是官场男子来说,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官途!
“嗯!”唐玥怔了几息方才重重的点头,笑得眼如新月。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得了闲唐玥问风铃“王爷人呢?”
风铃极其上道“王爷说了,会来陪姑娘用晚膳。”
唐玥想了想,郑肃希这个节骨眼出岔子,还不知道白黎得怎么处理,这要是让上面的那位感觉寝食难安了,只怕更是麻烦,嘱咐风铃道“要是王爷有要紧的事也不必过来陪我用晚膳的。”
风铃一笑,眼中揶揄甚浓“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比得过姑娘您?”
唐玥嗔怪的看她,点她眉心痴骂“尽是混说。和杨柳待久了,也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风铃板着脸一本正经,引得唐玥发笑。
“咕咕咕”
窗台上有一只白鸽落下,风铃忙上前去,原是一只信鸽,腿上帮着一色的竹筒。
“怎么了?”唐玥开口,方洗过的手拿锦帕擦拭干净又开始摆弄她的香料。
对于香,她感情复杂得紧,前生爱它千种调万种味,而今生……约莫只剩下了敬畏。谁能想到,小小一撮香粉,也能要人性命?
“姑娘,是那案子,王爷说,还有内情。”
“内情?”唐玥挑眉,什么内情?
“是十年前的一出灭门案,刑部有卷宗,可郑肃希不让王爷调阅卷宗,刑部尚书两不得罪让他们自己商量。”
“刑部的卷宗关郑肃希什么事?只要得了刑部尚书的手谕不就行了?”
“刑部尚书的夫人是郑家人。”风铃神色复杂。
唐玥也很无奈,这大家族吧就是走哪都能遇见亲戚,要不是崔家不在京畿周围住,估摸着出门光行礼也得去一个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