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寿辰很快就到了,当然,在准备寿宴的同时,崔氏也没有忘记打发人收拾屋子,搬到了正院。
唐珍屋子未变,仍随贾母住,唐珠则和王氏唐靳一起搬去了东边白鹭洲,唐瑿和唐瑚唐珑三个兄弟一起,分别住在前院的揽星苑,扶桑楼,楚天心。
这段时间唐府里添了许多新人,唐玥搬去了离正房和沁芳园都近的折梅小筑,院子不大,三进二十六间屋子,四明三暗的格局,前院种梅花,尤其是移栽了一株崔琰送来的墨梅,一株崔研送的绿梅,皆种在窗前。又修青石小路,葡萄花架,凉石桌椅,墙角架了一簇蔷薇,悬了一个秋千。后廊曲折,有一汪浅池明心,养了几尾鲤鱼,种了些翠竹,依稀可见沁芳园的院墙。
“近些日子家中事物繁多,未能前来探望姐姐,不知林姐姐在这里住着可习惯?这天气一日凉过一日,被褥披风棉袄可都备齐了?炭火炉子可有送来?前些日子母亲发作了厨房的那群奴才,姐姐这里的吃食那群婆子可有尽心?”唐玥进门,取下白狐裘,脱了木屐,扬着如暖阳般得笑意道,句句可见真心。
“倒是劳你费心了,我在这住着一切都好,前些日子父亲托人捎了年礼信件过来,也送了些江南的玩意儿,妹妹看看可曾有喜欢的?”林娴穿着白色的薄衣,因着守孝规矩极大,倒是苦了她,眼见着消瘦了许多,越发的弱不胜衣了。
林娴亲自择了晒干的桂花放入茶盏,递给唐玥,调笑道“知你不爱苦茶,可我这里也就这些,诺,洒了甜甜的桂花,你啊就将就着喝吧!”随后又取出一个匣子放桌上,打开,却是一副十二生肖的雕像,一个个玲珑剔透水头极好,虽比不得羊脂玉可也不便宜,最妙的是那雕工,小巧精致,栩栩如生,乍一看还真当有只小兔子呢!
“这东西不值什么钱,你拿去顽罢!”林娴道,又取了个盒子,这回是一只簪子,芙蓉玉雕的桃花,颜色深浅不一,奈何雕工匠心独运,深深浅浅的桃花若披烟若笼雾,若入水晕染若枝头窈窕。
“这枝才是正经给你准备的礼物。”
唐玥一见就喜欢上了,她也是个爱花的人,这玉簪极得她心意,当即就嚷着嚷林娴给她簪上,惹得一屋子的人一阵娇笑。
“对了,半夏,把东西带上来。”半夏捧出一个盒子,唐玥打开“这盒子里装的是一包茯苓粉,你守孝日子难过,好歹吃些养身子,我会让吉祥看着你的。”另一个是琉璃瓶子装的香露“这是宫里赏的玫瑰香露,你自己喝还是待客都是极好的,等我什么时候琢磨出了方子再把我那里多的给你。”又取了盒子,打开,是上好的官燕“这燕窝是母亲认识你跟你换头像带给你得,家里最近忙得很,恐怕有不周到的地方,正好你这园子里又有小厨房,母亲便想除了日常三餐外,另送瓜果米面炭火过来,平时做点吃的也不至于那么麻烦,这官燕也是母亲给你补身子的。”
林娴也不拒绝,命吉祥如意照单全收“我可不和你见外的啊!”笑着打趣唐玥。
唐玥耸耸肩道“都是一家人见外反倒生份了,对了,老太太生辰快到了,你可备好了礼物?”
“这是自然”林娴笑着,径自进屋取了一套东西“这是我给老太太绣的抹额,手帕还有衣袜,可得托了你带给老太太。”她身上有孝,不好在大日子里冲撞了。
这也是唐玥今日为什么要来此处的另一个原因,这位林姐姐不论怎么说,都可以算是唐家不可得罪的亲戚,更何况为人极通诗词文墨,有八叉手七步诗之能耐,也是她心向往之的白月光。
唐玥是个俗人,顶多能附庸风雅,可万万做不来那等吟花赏月,醉写狂草的才气之事。
到了唐母寿辰这日,都备好了礼物挨个的上前祝寿。
唐珍备了一副双面绣的菩萨像“祝老太太岁岁长青,年年吉祥。”
唐珠是一副刺绣佛经“祝老太太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唐玥自己备的是一个寿桃,见唐珠眼神轻飘就要出言讽刺唐玥开口堵了她的话“回禀老太太,今日是老太太寿辰,孙女想,老太太素来慈悲,一心礼佛,便求了母亲着人定了九百九十九个寿桃在佛庙布施,给老太太祈福。”
唐母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看就很高兴“你有心了。”
唐珍唐珠心下不满,还不是因为她娘亲掌了府中中馈,要什么有什么!
唐瑚备的是一套紫砂茶具,名家所做,唐珑备了一座四扇落地屏风,唐瑿……备了个姑娘。
唐玥挑眉,这两人果然又遇上了!
那姑娘是唐母嫡亲弟弟的外孙女,姓夏闺名唤绮雯的。上辈子做了唐瑿的良妾,后来生生把林娴气死,被她赏了一丈白的。
不过唐玥并没有打算现在就灭了这根小苗苗,留着可还有用呢!夏绮雯,生的最像瑞王心上的白月光姑娘――户部尚书府上的嫡长女,可惜他的嫡妻由皇帝亲自指派,那是谁的家室又清白又干净最好是一清二白的那种。而户部尚书府上的嫡长女嫁了上一任平王,一起战死沙场了,从此永远成了瑞王的底线,连带着当年他上位也爱屋及乌的照顾了平王一生荣华。
夺嫡之争,迟早要来,早先埋好了线,才好钓鱼收利不是吗?
唐玥暗笑,心底草拟了个计划。
唐母生辰,又逢这等好事,自然有赏!今晚丫鬟婆子们可都醉得厉害,便是当夜的看门婆子也得了一盅酒一席面,鸡鸭鱼肉都有。
唐玥就是趁着今日这般混乱在半夏杨柳的遮掩下来了王氏的屋子。
屋子里也是烛火辉煌的,可惜却没有人,摆设也不见几件,没有服侍的人,身边贴心的都被崔氏发卖送官了,新上来的个显身手欲攀高枝离了这个没前途的主子,和烛火一对,更冷清三分了。
“二叔母别来无恙啊。”唐玥拢了拢披风,捧了个奇楠的小火炉子笑意盈盈。
可在王氏眼底总这笑分明嘲讽得厉害,邪火陡声,王氏狰狞的朝着唐玥扑去“你这个小蹄子!都是你和你那该死的娘!”
唐玥不躲不闪,仍旧笑着看她,似乎就在等她扑过来。
半夏心底着急,她这主子真的是太冷静里,她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主子再想什么,可是她也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伸手就要拉锅唐玥,却见王氏手脚无力直直趴在了地上。
唐玥蹲下身子,挑起沉浸在震惊里的王氏下颌,眉目冷然“二叔母,怎么样刚才那碗燕窝粥味道可好?这可是侄女辛辛苦苦亲自熬的呢!”
“贱人,你给我用药!”王氏狰狞,拔下头上簪的金簪尖锐的一端指向唐玥愤怒的朝着唐玥的脖子插下去!
半夏忍不住一脚踹开道“是你先害我们姑娘的!数九寒冬你竟然让我们姑娘跪在雪地里!自己不仁,就别怪我们姑娘不义了!”
唐玥冷冷的挑的眼神看王氏,取出袖子里的一包白色粉末,拿热酒调匀了走到王氏面前。
“半夏,制住她。”半夏立时跪坐在王氏身上,反折双手,唐玥扳开她的嘴,一股脑喂了下去。
拍拍手示意半夏可以起身了,才慢悠悠的理了理指甲“二叔母,你要害我母亲性命,我可没你那么狠。我这手,可是干干净净的呢。”
“半夏,咱们走吧。”走到门口时,吹了灯,回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过,我那位二叔,可不一样。”
唐母寿辰刚过,皇帝圣旨便来了,命唐斳随慧王暗访黄河一带,彻查堤坝之事,随行的还有皇帝虎贲卫的一位将领姓江,名辙,一位御史台的官员,数十个功夫好的侍卫。
唐斳点了长随,收拾衣物钱财离去。
唐玥知道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落了手底的杯子。
若说是暗访,为何圣旨临门?
千回百转,心里沉沉的如坠九幽。
不对,不对,皇帝要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