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1-09-29
很多问题纠缠不清,就像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缠线,李云道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着,迷迷糊糊还思考着那些理不清头绪的事情。管睡得很晚,但二十多岁养成的生物钟并没有改变。点,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李云道还是准时出现,一如既往地跑步,一丝不苟地打拳,同样时间坐到早餐桌边。
黄梅花出现的时候,李云道正一边吃早餐一边给背《菜根谭》背到天昏地暗的大小双讲解其的疑难。
“今天空吗?”
“空。”
黄梅花不是擅长跟人打交道的性格,只是微笑着坐下,看着李云道给两个原先动不动将秦家众人弄得鸡飞狗跳的小王八蛋讲些深奥晦涩的事理,顺便还能蹭顿早餐。
与李云道交集不多的凤凰早早吃完早餐,躲角落里,捧着一本厚得足以当板砖拍死人的《股票趋势技术分析》,远远地看着那个跟她一样从山里走出来的年轻人,从他与黄梅花的交集,她已经感觉到,本来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他和她,距离己经越来越远。她又看了一眼神秘的黄梅花,这个拥有一个女人名字的男人总是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心悸,可事实上这个年男人她面前一直温和谦逊,甚至比家重男轻女的父亲都要和蔼,只是很少跟她说话,从到秦家一直到现,她和这个年男人的交流次数屈指可数。但是那个唯一一个将大小双整得服服却又没被整成残废或精神病的年轻人却不一样,似乎他进这个家门,就为了融入那个她踮着脚尖也看不见的圈子。对她来说,那个高高上的世界,离得太远,就如同安徒生童话般,遥不可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骨子里的固执还是单纯地图方便,李云道地摊上买的衣服差不多都是同一种款式,颜色是大多离不开黑、白、灰三色,今天仍旧是那身几乎分辨不出有过换洗的地摊货,等上了别克昂科雷时,坐驾驶位上的黄梅花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动汽车时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你就这几身衣服?”
大刁民直接被问愣了:“啊?”
“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你从来不换衣服。”
李云道这才笑道:“这方面我向来不讲究,衣服是穿自己身上的,舒适就成。而且,太金贵的我穿身上,浑身都不自,况且了,那动不动大几的,真消费不起,也没必要。”
黄梅花疑惑道:“前几天老爷子不是让我给了你一张银行卡了吗?你没去银行里看看卡里有多少钱?”
李云道摇头,腼腆笑道:“没!我对银行这玩意儿没有太多的概念,实打实的票子放口袋里我才觉得窝心。”李云道说的是实话,以前工地上的工资不高,一个月冒着生命危险累死累活顶死挣两千,但是那时候拿到手的是实打实的人民币,二十张印着红色人头的钞票搁手里,像李大刁民这种从没出过远门的人自然会觉得特别有安全感。到了秦家后,工资换成银行卡了,黄梅花只说会有人定期卡上打工资,加上来秦家的时候,李云道根本就没有想过能多挣多少钱,能跟工地上比略有增长就很开心了,哪怕持平或者少一点一成,反正他和小喇嘛两人,都好养活。这段日子秦家白吃白住,秦家也不收伙食费、不收房租,每个月除了淘些书外,撑死花个来十块钱,近大的一笔支出也就是托小双网上订的飞北京的机票,就这样,也还是吃的前几个月工地上存下的老本,相反,这笔大的支出却也是这段时间唯一没让李大刁民心疼的开支。至于前段时间黄梅花拿给他的一张工商银行的储蓄卡,近破事儿一件接一件,一来没时间看,二来事实上有人管吃管喝,他连去看一眼的**都没有。
黄梅花对于李云道这样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只是冲李大刁民神秘一笑:“有时间的话,去银行用自动取款机看看,然后去给自己整点像样的行头,毕竟这还是一个人靠衣装马靠鞍的社会。”
李云道点头,别说其它人,就说家里那两个小王八蛋,自己穿一身地摊货和穿一身西服时,表情、眼神和语言都会明显地表现出各种势利。
一路上也没有多聊,只是没想到,今天黄梅花带李云道去的几个地方竟是如此鱼龙混杂,从按摩心,到浴场,再到kt,黄梅花说本来还要带他去那家养狗场里看看,只是现风声太紧,只能过段时间再说。
路上,黄梅花给李云道大致讲了讲秦孤鹤名下的灰色产业,从高端的会所酒、艺术品拍卖行,洗浴心、kt、赌场、迪厅,再到财务公司,赌场,狗场,基本上只要是能赚钱的行业,秦孤鹤多多少少都会沾点边,当听说一家小酒单花修就花了近千万时,就算早有心理准备,流水村的名声堪比现代葛朗台的李大刁民还是听得双眼通红。
事实上,秦孤鹤以一己之力江南撑起数条营利颇厚的灰色产业链,涉及的行业众多,都归一家注册为“秦城”的集团公司的旗下。今天李云道才知道,黄梅花还扛着一个秦城集团总经理的名头,彬和赖不出意外地各占了一个副总的头衔。事实上,像湖畔一号、拍卖行、典当行这样一些需要动脑子的子公司,都由彬管着,顺带着也为整个“秦城”的展出谋划策,而余下的一些三教流,上至阳春白雪,下至养狗场、赌坊之类的,都算是赖的势力范围,另外需要动刀动枪的事情,都算是赖的本职工作。这下,李云道终于知道为什么赖一身阴戾的霸气,一直刀尖上添血,时间长了,性子自然会随着环境而改变。
第一处去的地方,是一个叫“东吴盛世”的典当行。负责人姓张,见到黄梅花时客客气气,但完全是上属以上司的那种客气,看上去,弱弱的张子龙是只是一个职业经理人而己。黄梅花介绍李云道时,用了一个的职位“总助”,也就是总经理助理。打量着一身地摊货的李云道时,戴金丝框眼镜西装革履的张子龙还是藏不住不太相信的眼神。等介绍典当品时,张子龙无意提到,偶尔还会有人抱着儿子女儿来典当,只求换几沓钞票,听得李云道目瞪口呆,是让这位张姓的典当圈红人鄙视眼前这个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攀上黄梅花这根高枝的年青人,后来干脆不理李云道,只跟着黄梅花介绍近的业务情况。
虽然被人可劲儿鄙视,但李云道却始终保持着微笑和沉默的状态,整个过程,除了外形土了点之外,也还算八不离十地将“总助”这个角色扮演好了。李云道只听不说,不懂的直接开口问,是得到一阵白眼。
离开典当行后,李云道问黄梅花:“拿孩子来典当这事儿能当真吗?”
黄梅花黯然道:“是确有其事,碰到这种情况,老爷子早些年就有过吩咐,小孩子是要先接收下来的,后面怎么处理,要看典当人的状态了,一般到这种地步的,都是家破人亡形的。绝大多数情况下,那些孩子的父母是不可能再来赎回孩子的,老爷子为了这些孩子建了一个专门的慈善教育机构,负责抚养和培育这些孩子,也算是一批无形的投资,第一批培养的孩子现已经上大学了。”
李云道听着,看着,不评价,不议论,只是碰到自己不明白的事项时,才会问身边的黄梅花,一天下来,黄梅花带着李云道走了七八个地方,一天时间也让山里困了二十五年的山间刁民好好地长了回见识,七八个地方的负责人,或是彬的嫡系心腹,或是赖手下的红人,李云道算是真真切切见识了一回厚黑教主笔下的复杂人性,以往都是书里纸上谈笔,可是自己亲身经历,却又是不一样的一番感受。
后一个地方居然全国强县级市的市心,从这家天未黑就已经亮起霓虹灯的夜总会出来,李云道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坐副驾位置若有所思,黄梅花也不去惊扰他,一个开车,一个思考,互不干扰。
终于省道走了一半时,李云道开口道:“叔,这就是黑社会吗?”
黄梅花却摇头:“只能算一半。”
“一半。”李云道点了点头,似乎黄梅花的答案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还有另一半是什么?”
黄梅花终于也绉绉地咬嚼字了一回:“不是说有钱人的家史就是一部血泪史吗?黑社会也一样,只是血腥残酷而己。”
李云道点头。
黑社会作为与人类社会展的伴生子,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它的原始积累过程,往往充斥着鲜血和尸体,但是,一旦完成这个阶段,所有黑势力都会迫不及待地漂白。
李云道开始明白,这些日子,他看的,只是这个社会畸形怪胎的白色一面,另一面却隐藏阳光背后的阴影,不为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