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常年积雪,夏末的山风带着山里特有的味道吹进山腰处的那座古旧喇嘛庙。穿着迷彩短袖的短发女子勤快地擦拭着大殿里的那张陈旧条案,除了怕亵渎了那尊慈眉善目的佛像,不敢去擦上面的灰尘,寺庙中大大小小的物件都被勤劳的苦草姑娘擦得一尘不染。十点的时候,姑娘开始生火做饭,柴火劈得大小均匀,她很喜欢看自己的男人劈柴时的样子,从抡起斧子,到劈中木柴的正中央,力量精准,一抡一劈,无不彰显着阳刚之美。水是从几里外的小溪里挑的,是山上融下的雪水,清甜可口,没有任何污染。在外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很清苦,但陈苦草却很快爱上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没有电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外界的纷繁扰人,有的只是鸟语花香,山清水秀。
庙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苦草很警觉,脚步虚浮,跟弓角的脚步声完全不一样,这个在女子特战队经历严格培训的姑娘熟练地从腰间抽出军刺,在那脚步声踏入厨房的那一刻,军刺的顶端便顶上了来人的喉头。来人神色慌张,两撇漂亮的小胡子此时也乱糟糟的,正是山脚下流水村的村民布尔汉。
“我……我……我找李老大……李老大在吗?”布尔汉看着那柄造型奇特的军刺,就算没见过,他也看得出,这玩意如果真捅进自己的喉咙,铁定是活不成了。
村民们时常来庙中祭拜佛祖,苦草对这些淳朴善良的维、汉混居的村民们印象不算差,此时见是跟小叔子李云道明显很熟悉的布尔汉,便收了军刺问道:“你找弓角?”
“对对对,李弓角,武林高手!”布尔汉很笨拙地做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
苦草见他滑稽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山里的汉子们大多淳朴善良,也没有城里人的尔虞我诈,苦草其实很喜欢跟这些流水村的村民打交道:“弓角一早就进山打猎了,日落前才能回来。”
布尔汉面露焦急之色:“日落?那来不及了。”
苦草问道:“出了什么事?”
布尔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村里来了几个玉贩子,看中几家存着的玉胚子,价格谈不拢,那伙人硬赖着不走,还打伤了阔其喀尔和陈老四,这会儿乡亲们围着那伙人,但他们有刀有枪,估计要出事了。”
苦草对质朴的流水村村民印象都不错,而且据说弓角三兄弟说到底都是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哪怕少年时经常跟村里的少年起冲突,但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讲的是乡里乡亲。苦草将灶膛里的火头焖灭,拍了拍满是灶灰的双手,扎起头发:“走,我跟你去看看。”
布尔汉将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一个小姑娘能顶什么用?要出了什么事情,李家三兄弟铁定饶不了我。”
陈苦草摇了摇常悬在腰间的那把军刺:“我有这个。”
布尔汉继续摇头:“不行不行,他们有枪。”
陈苦草笑道:“放心,他们不会有机会拨枪的。”
布尔汉还是不放心:“大妹子,还是等李老大回来再说吧,他在的话,保准出不了事。”布尔汉一脸愁容,“这样吧,我进山找找他,你在这儿等着我们。”说完,布尔汉急匆匆地出了喇嘛寺,沿着山道进山寻李弓角去了。
陈苦草望着布尔汉匆忙的背影,撇了撇嘴,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换上战术靴,想了想,还是将56式军刺摘了下来,换了一把常见的军用匕首,便往山下的流水村赶去。
就在村口众喇嘛迎走十力嘉措的空地上,流水村的男女老少几十人将两辆老式悍马越野围在中间,悍马车的引擎咆哮着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车头一次一次向村民们手拉手组成的人墙逼近。流水村的村民们脸上的表情不一,有的坚毅,有的害怕,有的愤怒。
红色悍马越野的司机是个平头的年轻人,戴着墨镜,穿着紧身的t恤,露出虬结而饱满的肌肉。
“他妈的,给我冲过去,我就不信,一帮刁民,为了几块玉石,真敢把命豁出去。”副驾上是一脸横肉的胖男子,大金链挂在肥硕的脖子上,面露凶光,不断催促司机加油门冲出村民的包围圈。
“老板,真出了人命就麻烦了!”平头青年不敢真这么撞过去,尤其是看到人群中有老人和孩子。
被平头青年称为老板的胖男人伸手便在青年后脑勺上给了一巴掌:“你他妈的吃里爬外,你的工资是老子付的,我他娘的花钱雇你就是解决这种问题的,你他娘的现在告诉我怕出人命?操,拿钱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怕出人命这种事。给我碾过去,出了事情我负责!”
平头青年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心中忿忿,正欲一脚油门踩到底的时候,忽然车身一颤,听到外面车轮泄气的声音,青年却没原由地心头一松:“老板,车子好像爆胎了。”
“操,早不爆晚不爆,便便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怪不得要倒闭,回去就换了这辆破车!”胖老板火气很大,“下来换胎,一帮刁民,奈何不了我们。”
平头青年从悍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却来看旁边白色悍马的司机也下了车,两辆车的两只后轮均瘪了下去,两名司机均意识到,这绝对不是意外。
“谁,谁把车胎戳破的?”白色悍马的司机是个身材健硕、纹着花臂盘龙的大胡子,后颈处有一条蔓延至后背深不见底的刀疤,此时他恶狠狠地拔出腰间的手枪,瞪着流水村的村民,围成圈的村民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村民们后撤时,穿着迷彩服和战术靴的姑娘却笑盈盈地走了出来:“几个大男人,欺负山里的老实人,有劲吗你们?”
纹花臂的大胡子眯眼打量着一身迷彩色的姑娘,很明显,姑娘并不是这穷山恶水里的人,尽管她脸上有着轻微的高原红,但与这流水村的女人还是流露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平头青年也很好奇地打量着姑娘:“是你戳破了我们的车胎?”
陈苦草指着那辆白色悍马道:“做生意,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这才是公平交易。你们用强买强卖的方法拿掉村民冒着生命危险进山采出的上好玉坯,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平头青年自知理亏,目光落在那花臂男的身上。花臂男狞笑一声:“谁说强买强卖了?让他站出来我瞧瞧!”
村民们都不敢当出头鸟,包括阔其喀尔在内的几个胆大的男丁都被打伤了,唯一一个敢说话的布尔汉又进山找李弓角去了,一辈子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村民们大多只敢窝里横,面对花臂男和平头男这类拿着刀枪的凶恶外人,却没了往常的勇气与胆色。
“瞧瞧,我们做的是公平买卖,三万块买你们三块玉胚,一万一块,这些刁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花臂男讥笑着走向陈苦草,“倒是姑娘你戳破了我们四只车胎,这是要留哥哥在这儿当新郎的节奏吗?”
陈苦草不退反迎了上去:“你要当我的新郎?”
花臂男淫笑不已:“哥哥身强力壮,保证你夜夜高潮……”
花臂男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身子突然凭空倒飞出去,近一百八十斤的身子,倒飞出五六米远才颓然落地。
花臂男几乎没看清那姑娘是怎么出手的,看旁观者清,平头青年看得目瞪口呆,花臂男一百八十斤,自己就是加速奔跑侧踹出去,也就勉强达到这样的效果,这柔柔弱弱的姑娘轻松一抬脚就将花臂男踹飞出五六米,这样的功力就算放在部队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了 。
陈苦草自己也吓了一跳,这半年的大山生活,别的没干,就光跟着弓角学功夫了。弓角练的是走阳刚路线的功夫,教给陈苦草的却是阳中带柔的内家功法。部队里最多练练硬气功,但这半年的内家功法练下来,陈苦草自己对这样的成绩也吓了一大跳,但更多的却是兴奋和欣喜。
花臂男挣扎了几下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拔出腰间的匕首,如一头发疯的狗熊般,轰隆隆地冲着陈苦草刺了过去。
陈苦草刚刚在为自己半年的成绩开心不已,转眼看到花臂男持着寒光闪闪的匕首冲了过来,娇叱一声,不退反进,小碎步迎上去,侧身躲开花臂男的刀锋,脚下微微一勾,左肘重重摆击在那花臂男的后颈,轰地一声,花臂男摔了个狗吃屎,腾起无数灰尘。
村民们很解气地哄堂大笑,这硬激怒了摔得鼻青脸肿的花臂男,爬起来后扔掉匕首,掀起后腰的衣服,抽出一把仿五四式的手枪,对着天空就是砰砰两枪。
陈苦草这下不敢再乱来了,早知道这家伙身上配了枪,刚刚应该下狠手了,此刻自己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花臂男流着鼻血,模样看上去狰狞异常,枪口对准了陈苦草:“你再来啊,再来啊!臭婊子,你再动一下看看,老子怜香惜玉,你当老子是病猫?”他端着枪,一步一步朝陈苦草逼近。
苦草不是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倒也不慌张,皱眉看着那花臂男道:“仿五四?你们是什么人?”
花臂男一声狞笑,端着枪冲上去,一脚踹在苦草的小腹上,苦草闷哼一声,弓着身子倒退了三四步。
平头青年劝道:“猛哥,算了,跟一个姑娘,没必要斤斤计较,补了车胎,咱们早些下山就是。”
被称为猛哥的花臂男瞥了平头青年一眼:“你算什么东西,滚一边儿去!”说着,冲上去又是一脚。
这一次的力道比刚刚大出许多,苦草吃痛,后退了五六岁,一屁股坐在地上。
花臂男不依不饶,枪口缓缓抬起,面目狰狞地对准了苦草的小腹:“不要你的命,但你这辈子别想生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