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包骨头却道骨仙风依旧的老道端详了年轻的副市长良久,才微微叹息一声道:“江宁一别数载,你身上的煞气不减反增,看来这几年又有不少人直接或间接地死于你的手中。”
李云道拿起桌上的酒瓶,自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微微一笑道:“这世道就是这般,杀不尽的魑魅魍魉。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父说这世间总要有韦陀护法的,否则歪魔邪道太多,扰了这人间正气!”
老道盯着李云道,问道:“可有念经?”
李云道微微摇头道:“这几年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办起案子来,还经常地睡不上觉,还有时间念那些劳什子!况且在昆仑山上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读那三千道藏,你道家名典我倒是算得上倒背如流,但这泊来的梵文经书,说实话,我没有十力那种与生俱来的天份。”
老道愁眉苦脸地把手伸进咯吱窝里一阵捞挠,老半天才扯出一个布包,将还带着体温和气味的布包递了过来:“呶,这是小祖宗让带给你的!”
李云道倒是没有在意这布包是从老道哪里揪出来的,抽了两张纸巾擦净桌面,这才将布包放在桌上,缓缓解开。
两封信,一封写着李云道收,另一封没有写谁收,但李云道知道,没写名字的那封肯定是给远在雪山深处跟着喇嘛们研习葛准派佛法的小家伙的。除了两封信,还有一张叠好的符纸,李云道哭笑不得地看着那玄奥无比的符箓线条,问老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你千里迢迢就为了送这张符?”
老道哭丧个脸道:“小祖宗说了,这是她闭关时偶得天机,便给你写了这一张驱魔保命符。”说到最后,老道自己也低下头去不敢看李云道的眼睛,“千里送符,礼轻情意重嘛!”
李云道小心翼翼地将那符纸叠好收入怀中,又将两封信也收好,这才给老道斟酒道:“来了江州,好酒好肉管够!”
老道咧嘴:“再来一瓶?”
李云道唤那老板道:“江州老窖,再来一箱!”
老板听得目瞪口呆,不过刚刚听那对话,也清楚眼前这年轻人就是江州如今的官场红人李云道,不敢得罪,应了声好就连忙跑到对面的连锁超市买酒。刚刚凶神恶煞一般的刀手们此刻寂静无比,所有的目光无一例外地都落在年轻的副市长身上。
中年男子也不敢造次,单那凶猛如同从古代神话里走出来的一人一狗,他都觉得难以应付,更不用说那个高深莫测的老道。何况此时那个江州黑道人人忌惮的李老虎在场,他就算再如何嚣张,此时也不得不收起张牙舞爪的气焰。
不大会儿,老板喜滋滋地抱着一箱酒回来,今晚公安局长坐镇,他真不信这些刀手们敢当着这位“凶名”在外的副市长的面继续行凶作恶,此刻对他来说,把这位年轻的副市长伺候好了,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今后说出去,自己家的狗肉火锅店招待过这位年轻有为的市领导,没准生意更红火呢!
李云道径直从箱子里掏出四瓶酒,皆数打开,一人发了一瓶,剩下的一瓶唤了老板拿了一个铁盆来,倒入盆中,搁置在那巨大无比的高加索犬的面前:“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喝够了再回去!”
那身型巨大的犬闻了闻,便晃着尾巴,用舌头不停地舔饮盆中的盆中的白酒,看得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不得不佩服那壮汉的食量,酒过三量,尽然一个人吃掉了足足十五斤狗肉,最后才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看着李云道和老道——哪怕老道如今算是他的授业恩师,但在他的心目中,李云道的位置依旧比老道还要重要。
李云道跟老道对饮了一杯,问那壮汉:“吃饱了?吃饱了就干活。把那些不相干的都给我扔出去,他和他,这两个给我留下!”他指着中年男子和张志龙,其余的都在即将被扔出去的行列。
那壮汉起身,李云道又笑着补了句:“敢还手的,就把腿给我打折了再扔。”
此时食客们早就跑得一干二净,火锅店的老板和伙计上完菜了也就干净集体蹲在门外的花坛上边抽烟边观察店里的动静——反正公安局长都来了,还能翻得了天去?
身高超过两米的壮汉一起身,原本宽敞的火锅店仿佛瞬间变得拥挤起来,店里的光线似乎也暗了许多。
他径直越过那中年男子,走到那几名看着张志龙的刀手面前,咧嘴憨笑。下一个瞬间,两只巨手一手叉住一人的下巴,旋腰发力,转眼间竟真的将那两人生生地扔出十几米远的店外。
“操!”有刀手反应了过来,抄起家伙就起反抗。
刀刃砍在壮汉的铁制护碗上,溅起一阵火花,那壮汉怒喝一声,挥臂一击,竟将那冒然出刀的刀手硬生生地扫飞出去,刀手的身子轰击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喝酒的那青年又不忘落井下石:“打断腿,扔出去!”
壮汉果然一声虎啸,屈腿一跃,竟直接跳过了两排桌子,落在那吐血刀手的面前,叉住脖子,举在半空,而后左手成掌,挥臂砍向那刀手大腿,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的大腿竟然生生被他一掌给劈断了。
一旁还想上前协助的中年男子面色大变,扣在手心里的飞刀怎么也不敢挥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断腿的刀手被壮汉易如反掌给轻轻松松地扔了出去。
接下来,不用壮汉再动手,剩余的几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奔出火锅店的,此时对他们来说,中年男子的威信远远比不上这壮汉带来的死亡威胁。
很快,刀手们跑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受伤颇重的张志龙和那中年男子。
浑身是血的张志龙一手抱着老炮的尸体,一手抱着黑胖的尸体,看那中年男子的目光里几乎要喷出火。
那中年男子却不理张志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风淡云轻地喝着酒的年轻副市长的身上,他不知道,这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官员到底想要干什么,不过有一点他很确信,李云道不敢当众杀他,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很淡然。
李云道见那大块头又重新坐了下来,这才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起身,啧啧地走向那中年男子:“你跟黄梅花与何青莲是什么关系?”
那中年男子微微一惊,没想到李云道会认出他的师门,皱眉道:“算是同门,他们的师父算是我的师伯。”
李云道点了点头,果然没有看错,听黄梅花曾经提过师门里的一些琐事,其中就提过师叔在民间教过一个很有天份的徒弟,但那人品性不佳,十六岁那年就失手杀人,最后却沦为一方大盗,这些人为非作歹,手中攒了不少人命。按黄梅花的说法,他日见到此人千万不要有任何仁慈,能扔下固然最好,不行的话就当场格杀,也算是为师门除害。
“那就对了!”他转头问老道,“你们山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废掉一个人的武功?”
老道瞪圆了眼睛道:“你以为是武侠,一掌就能废掉武功?那他娘的都是几十年如一日练出来的肌肉记忆,你能删除一个人的记忆吗?”不过老道眼珠又滴溜溜转了一下道,“废武功不行,但让他变成一个废人倒是有很多种法子。”
那名叫江禄尧的中年男子闻言心中一凛,掏出怀中飞刀,想也没想就射向李云道和老道,刀尖一抹幽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好歹毒的心思!”老道上前一步,大袖口一卷,便化去了刀势。
那江禄尧见势不对,拔腿就想走,只是还没迈出几句,却感到腿上一阵剧痛,反手一掌,却劈了个空——低头才看到,自己的大腿被那刚刚舔酒的畜生死死地咬住。
“孽畜!”他抬手屈掌,正想一掌劈了那高加索犬,却感到双臂猛地一阵抽搐和剧痛,那老道仿佛只是飞快地在他面前打个转,他的双臂便再也无法抬起。
“你……你干了什么?”他惊恐地看着那老道。
老道抚须微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他看到老道手袖子卷着自己的飞刀,顿时浑身冰凉,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两粒药丸送入口中。
老道耸耸肩膀,继续坐下喝酒。
李云道却很无奈地看着他:“几十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奈何最后为贼呢?”
那江禄尧冷笑:“众生百态,各有各的活法,上九流下九流,行行都出状元。”
李云道冷冷看看他:“1999年,山西太原鲁家五口,包括三岁女童在内,皆被割喉。2001年,江北链州一家三口,被铁锤砸碎后脑而死。2003年,广西桂林春节前,一家公司的财务去银行取款被你尾随,再次割喉,当场抢走现金十二万元。2004年……”
李云道报出一串作案时间地点和事件,听得那江禄尧额上皆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