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春夏交接的时节,可山里的夜晚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美好。太阳一落山,周围的雾障就升腾了起来,气温骤降虽然算不上,但是山风这么一吹,穿着单薄的人还是会抖若筛糠。
不过幸好,大多数人都带了几件紧急备着的衣服,大家围着篝火时,倒也不显得有多冷。而天然二那帽子风衣,突然之间就显得高明了许多,坐在篝火旁边一个劲的叫着“好温暖”。
从这一点来看,王坚真切的相信了大伟对天然二的评论,那就是她最出众的地方也许并不是智商,而是她得天独厚的运气。就在她穿着风衣帽子出门的时候,哪怕是玛雅预言恐怕都没办法预言他们的车会坏在这里,不得不在深山里过上一夜。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像她这样的人,应该是可以被归为与日争辉的那一类里,天妒英才就是为她而准备的,可实际上……她的运气简直是好到让人发指,这一点就严重违反了自然定律。
当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几十个少男少女围着篝火而坐,这对他们来说,可以说是难得的浪漫。当然,这也成为了一些艺青年卖弄的好机会,比如大伟这厮,他居然弹得一手好吉他,吹得一手好口琴,而且也许是因为自己那个当红歌星的姐姐,他唱歌也异常的好听,一曲《同桌的你》唱的梁欢欢潸然泪下,一曲《儿歌》唱的那些高妹子目光闪烁。
而王坚只能听,毕竟他除了双节棍能表演一下之外,唱歌的话,连抱抱都吃不消,记得曾经有一次他想试着练练歌,当时只有他和一条狗在屋子里,而当他开唱,还没唱到副歌呢,抱抱就开始挠门,发出阵阵哀嚎,这彻底击溃了王坚试图唱歌的心。
六点半左右,天空已经完全变成了深蓝色,山里的星星显得特别璀璨,噼啪作响的篝火,磁性的歌声和漂亮的吉他声,把原本荒凉的穷乡僻壤衬得充满了温暖。
“喂,听说你很厉害,是吗?”
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女警端着一盘子被烤得黑乎乎的东西坐在正看着篝火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王坚身边。
“还行。”
王坚没有回头,只是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继续盯着篝火发呆,眼睛被红彤彤的火苗映得亮晶晶的,从里头透着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我听我堂弟说的,你可厉害了。”
“哦,你弟是谁?”
“陈寻啊,我叫陈娜。”小女警呵呵一笑:“他说他们学校有个打架特别厉害的老师,叫王坚的,你不是叫王坚么?”
“嗯,是我。”王坚点点头,然后突然一口气,扭过头看着这个有点天真烂漫的年轻女警察:“我问你,如果你碰到一件事,你很看不惯,可因为很多原因你不能插手,你会怎么办?”
“啊……”陈娜双手撑着下巴:“那就要看这事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对错是谁制定的?谁判断的?谁规划的?对错的分界怎么算?”王坚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之后,然后又轻轻叹了口气:“我好矛盾啊。”
陈娜摇摇头:“这有什么好矛盾的,我不明白。““就好像我明知道有的人该死,可是我又不能让他死。”
“交给法律!法律会严惩他的!只要有证据。”
王坚笑了笑,摇着头:“有的人是凌驾在法律之上的,而且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那怎么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该死啊……我看啊,是你的想法太极端了。”
“就好像一个杀人犯,他杀了十个人,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他杀的人,难道他就是好人了吗?事实和证实是两码事,人的确是他杀的,可他依然逍遥法外,只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公允,我一直特别喜欢看武侠,就是因为那些人可以不受束缚的干自己想干的事,可现实不一样,你一旦干了的话,那你即使对付的人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也同样要受到审判,你周围的人也要受到牵连。你明白我的话了么?这大概就是双刃剑的意思。”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那个杀人犯继续逍遥法外?”小女警陈娜显然是入戏了,皱着眉头正义感爆棚的呵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我不能接受!”
当然,接受不接受是一码事,可谁都知道,王坚说的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现实,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凌驾于法律之上,并且无论怎么为非作歹都根本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最终好人得不到好报,坏人充满光环。就像老话说的,修桥补路的瞎眼,杀人放火金腰带。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没有办法彻底解决。
王坚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他追求的是一种公允和公义。可毕竟理想是美丽的,现实却很无情,就好像一个人看到天桥下那个在寒风瑟瑟发抖的乞丐,然后迫切的希望可以救助全世界这样的可怜人,可实际上他除了扭头看向别处之外却别无他法。
而这时,正吃着一个地瓜的和尚也坐到了王坚的旁边,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坦然:“心里有疑惑的时候,会觉得眼前一片浑沌,这其实是一种自我超脱的过程,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被表象和一些自以为是的责任而迷惑。风动了吗?云动了吗?只要心不动,它们就不动。”
“最讨厌你们这些当和尚的了。”王坚点上根烟,眼神看着空荡荡的黑暗:“说话说半截,跟电视剧里演的一个德行。”
而在这时,何蕊突然捧着一碗用新鲜湖鱼煮的汤跑到了王坚的面前,像个渴望被夸奖的小孩子似的献起了殷勤。
“何大姐,好温馨哟……”
“大当家,好幸福哟……”
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似的,二十九班那帮家伙在何蕊给王坚送东西的时候,开始十分卖力的吆喝了起来,显得十分十分假。
“你看她那骚骚的样儿。”小金在一边用木棍奋力的捅着火苗:“最看不爽的就是这小**了,真恶心。”
林亚萱安安静静的借着火光坐在一截枯木上看着王坚的那本《我是猫》,表情很清淡,俨然就是个清秀淡雅的学女青年,反倒是旁边的天然二一边吃着泡面一边迎合着小金的话不住点头。
“你说,咱们找个招儿,弄死她吧。”小金把手上的木棍往地上一戳:“气死我了。”
“啊?你说什么?”天然二仰起头:“我没听清楚。”
“算了,不愿跟你说了。”
而林亚萱这时抬起头:“你越激动越乱的方寸,你以为王坚真的是那么容易被人勾引的?如果他是那种人,你现在应该叫我王嫂。”
天然二一口泡面汤就喷了出去:“妹妹……你……”
“这是事实。”林亚萱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不信一个好色的男人在帮我这种姿色的女人洗澡之后会什么都不干。”
“完了完了……”小金一拍脑袋:“当一个女人把所有傻逼的面貌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时,除了杀了他就只能嫁给他了,想想都知道咱们林小姐把自己多么傻逼的一面露给了老王看……事态升级了。”
说完,小金摸了摸下巴:“我还是得先找个招把你给弄死先。”
而天然二手一张,护住了林亚萱:“我把阿坚分她一半就好了……你不许害她!”
“分你妹……还真是分你妹。不过你觉得这种女人会跟你分享男朋友?你太天真了。”
“不会。”林亚萱重新拿起书:“我对他没兴趣,你们想太多了。““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小金指着林亚萱:“你敢发誓么!跟我念,如果我林亚萱对王坚有一丝一毫不轨之心,天诛地灭永不超升。”
“有病。”林亚萱侧过身子,继续看起了书:“别惹我。”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妹妹!”小金站起身晃着天然二的肩膀:“有这样的么?就算不把我算在内,有这么明目张胆抢姐夫的小姨子么?”
说完,小金站到林亚萱的面前:“还有,我惹急了你,你奈我何?要看我变身么?”
林亚萱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往小金口袋里一塞:“听话,别闹。”
“不要以为你用糖就能收买我,我对老王的所有权和开发权只和王若林女士有争议,你听清楚了没?”小金低着头噗噗的剥糖纸:“就算我以后跟她共同开发,也是我俩的事,别人无权干涉。”
“共同开发?”林亚萱抬起头:“你们的意思,你们两个要和王坚睡在一张床上吗?然后同时被他宠幸?”
“嗯,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想办法先怀……”
“给我闭嘴。”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小金的背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敢不敢说点正常人说的话?”
说完,王坚埋怨着天然二:“你也不管管呢?”
“这其实不失为一种可行措施,很多时候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共同开发比你死我亡更合理,而且就政治学来说,这其实里头蕴含着一系列的政治博弈。”
王坚一拍额头:“你能正常点么?我只是过来跟你说一声的,上厕所必须要三人以上结伴出去,不能脱离彼此的视线。”
“知道了,坚哥哥。”林亚萱突然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嗲嗲语气朝王坚撒了个娇:“你也要小心呀。”
王坚顿时一个冷颤从头颤到了脚,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端是肉麻的紧,特别还是从林亚萱嘴里说出来,更是让他显得有些不太适应。
“你看到他的表情了吗?”林亚萱很快恢复了那副清汤寡水的模样:“还觉得有什么问题?你的高智商呢?长在狗身上去了吗?”
“王老师,快来快来,牛肉烤好咯!”何蕊在另外一边朝王坚叫着:“我给你刷了一层辣椒粉,很辣很辣的。”
“那个才是关注的焦点,我用我的经验来看,那个女孩已经串通了王坚身边所有人,要把自己的优点全部展现在你的老王面前。”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金挽起袖子:“待姑奶奶去会她一会。”
可她刚走没两步,却被天然二给抓住了胳膊。她一扭头:“我一贯都看不爽那**,现在胆敢来抢我的人!”
“你不相信你的老王吗?”天然二一脸笑容:“我信呢。”
“算她命大。”小金冷哼一声,往旁边的枯木上一坐:“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没意思。”天然二摇摇头:“我要发呆。”
小金嗯了一声:“那我们来讨论一下今天那具白骨化的尸体,来个场景重现,来不来?既好玩,又能帮我家老王。”
“这个我也要听。”林亚萱点点头:“这个比较有意思,我相信你们两个能办到。”
而就在露营的地方热热闹闹的时候,在离开他们大概一百米的幽静森林里,有几双满含阴霾的双眼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就好像夜间出动的野猫,默默等候着即将沦为盘餐的猎物。
“大哥,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三人组里的老三低声的问了一句:“咱不是有枪么?冲进去抢两个,这大晚上的,他们能找得着咱?”
“说你是个傻逼,你还不服。”带头的人嘴里嚼着一截草梗:“你看看他们有多人,咱们几个。人家有俩条子,你知道没枪?”
“可大哥,咱们有枪!”
“有你妈也没用,给老子安稳的等着!”
“大哥……你不能骂我妈……”
“我去你妈的,给老子滚。老二,等会咱们来个声东击西,等有人出来的时候,咱就分头,听我哨子声,你砸破他们车窗就跑,咱在东头的那个狗熊洞里碰面。”
“哎,知道了。”老二嘿嘿一乐:“老子就不信咱们几个还对付不了几个小比辣子,说好啊,逮一个算一个逮两个算两个,都得我来第一枪啊,不然等会老三这傻逼又给操死了。”
“他再给弄死了,老子一枪蹦了他!”
很快,当吃饱喝足笑够闹爽之后,旅途的疲惫渐渐袭来,并很快的钻进了王坚事先分配好的帐篷里。
“阿坚,别太辛苦了。”
天然二在钻进帐篷之前,想给王坚甜蜜的一吻,但是却被同帐篷的小金给硬拉了进去,至于林亚萱,她始终坐在奄奄一息的篝火旁边借着最后一丝光亮看着那本书。
“早点睡觉吧,明天的路也不太好走,没休息好容易晕车。”
“嗯,知道了。”林亚萱的回答十分自然:“我再看几页。”
突然,一阵凉风袭来,把穿得不算厚实的林亚萱吹了个寒颤,她抽了抽鼻子,然后突兀的打了声喷嚏。
“去吧,起风了。山风很凉很伤人的。”王坚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林亚萱身上:“你就跟若林她们挤一挤。”
林亚萱抬起头看了王坚一眼:“你给我披衣服啊?不怕有人吃醋?”
“你气血不畅,很容易病。你要是病了,一路上就是个累赘。”王坚揉揉鼻子:“以后少熬夜,滚去睡觉。”
林亚萱站起来之后,呵呵一笑:“想不想我教你怎么接吻?趁现在没人。”
王坚看着她眼神里那坏坏的光,往后退了一步:“这个我自学……自学……”
林亚萱捂着嘴一笑,然后把衣服披回到了王坚身上:“还有,你小心点孙家的老二老三,特别是老三,他是个正宗的笑面虎。”
“这些事,你别管了。”王坚靠在树旁:“做好心理准备回去之后摆地摊。”
林亚萱点点头,转过身钻进了帐篷,而钻进去之前,她突然回过身子眯着一只眼睛,左手朝王坚比划出一把手枪的样子,然后嘴里发出一声相当可爱的“piu”。而在钻进去之后,里头突然响起了小金的声音:
“我擦,你的体香连女人都闻的到啊?我要把你做成香水!”
而王坚摇摇头之后继续清场,等每个帐篷都清点过一遍发现人数一个不少之后,他点上一根烟坐在了正在大石头上打坐的和尚身边:“和尚,你说这人呐,一辈子图个什么?”
“问心无愧。”
“你够简单了。好吧,你去睡吧,这里我盯着就行。”
而梁欢欢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躲到哪里睡觉去了。她毫无形象的走过来,往王坚旁边一靠,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王坚。
“这什么?”
“夜视仪啊。”梁欢欢伸了个懒腰:“我就带了两个,红外光谱的。”
王坚抬头跟和尚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一笑:“你太小看人了。”
“怎么呢?”
他说:“黑暗只是眼前的黑暗,眼睛不是唯一观察世界的方式。武学一道,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对感官的提升,任何一招在放慢之后都能被拆解,很多时候嘛,眼睛根本没用,声音、触觉甚至空气的流动都比视觉强。”
和尚也点头道:“我老师说过,武术其实就和自然沟通的一种方式,可能现在很多时候被神化了,不过这是真的,当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眼睛根本无所谓。”
说完,他顺手向后抛出一块石头,而王坚看也不看,手向后一扬,石头碰撞的声音顿时在空荡的夜晚显得特别清脆。
“好,你们都牛逼。”梁欢欢自讨了个没趣,收起了夜视仪:“分头站岗吧,我这个苦命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蹭个旅行团,到头还是得站岗。”
“等回去请你吃麻辣干锅。”
“成交啊,你可别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