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不过张山还是舍不得他这个月的工资,说什么也要再等两天。我好话说尽,甚至要出钱帮他垫上,这家伙都不松嘴。没办法,我想了想,正好年底将近,恐怕倪倩也快要回家了,我俩的事情是个棘手问题。再等几天也好,把烦心事儿都解决了,轻装上阵,倒也不错。
在家里老老实实地歇了一天,顺带着编了个谎话,说公司年底组织去焦作那边的太行山脚下一个度假村里开年会,需要几天时间。老妈不虞有诈,见我又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儿回来,怕有心理阴影,满口地答应下来。希望借这个机会去放松调节一下,别有什么后遗症。其实,她,包括我和张山都不知道,要去的地方,只不过是另外一个鬼门关罢了。
第二天中午,我特意跑到倪倩的出租屋去找她。这丫头自打上次跑魂儿被吓着后,工作也辞了,现在天天在家上网。反正马上过年,等过完年回来再找工作也可以。
开门见我来了,丫头也没什么反应,把我让进屋,还接着玩她的电脑,理也不理我。坐了半天,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来想去,硬着头皮问道:“马上该过年了,你不准备些年货往家里带啊?”
“不用了,本来就是月光族,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这大半个月不上班,早就花得个一干二净,能剩下来点儿买车票就不错了!”丫头头也不回,冷冰冰地回我道。
“哦……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啊!”我这才发现,自己能问的问题少得可怜。
“后天,你不用送,我和两个姐妹一起走。”倪倩依然不回头。
“哦……”我正打算接着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外面有人敲门。
赶忙跑过去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请问,你们这里是在出租房子么?”男孩见开门的也是一个男人,警惕地问道。
“出租房子?没有啊!”我一脸纳闷,倪倩和红霞姐姐住得挺好,而且她俩已经预付了一年的房租,这才住了几个月,不可能说搬就搬啊!
“哦,那不好意思,我们可能找错了。”男孩说完转身要走,旁边的女孩又拉着他问道:“你们这是红河路三十四号院十一号楼二十五号么?”
“……是啊。”我更奇怪,地址是没错。难道谁又给我开玩笑,写了假信息到处在电线杆上张贴?也不对啊!给我开玩笑也犯不上贴倪倩他们的住址。顶多也就是刻假章、做假证什么的,下面留个我的手机号码。
记得有一次刘云龙还拿着个从电线杆上撕下来的不干胶纸条递给我说:“老王八,我知道你专业学的这个,但是你得用到正地方!这得亏是我看见了,不然你就等着去交代问题吧!以后可不能干了啊!”
当时我一脸迷惑地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身份证、离婚证、全国各大专、大学文凭,快速办理!三天取货,市内免费送货上门!另代售手枪、迷药、提供同性按摩……”下面一溜手机号,赫然便是我的。
这才想起来前几天晚上和同事在酒吧喝酒打牌,最后输得没钱了,他们要我再输就去路边抱人家大腿喊叔叔。结果我没干,他们就扬言报复,谁知道一群熊玩意儿玩得这么狠!怪不得这几个人几天来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原来是等着瞧笑话呢!
“那就是这里啊!”女孩把纸条递给我,说道:“你看看,对不对?网上那个人给我留的就是这里!”
“我和你们说过了,这里不出租!好吧?对不起啊!”我看着纸条上写的就是这一户,但确实没说要出租,只得把他俩往外推,就要关门。
“唉!等等等等!你捣什么乱啊!”倪倩从屋里冲了出来,把我推到一边,立刻换上一副笑容说道:“是的是的!是要出租!他今天刚出差回来,还不知道。来吧来吧,进来看看!”
我憋着一肚子问号,直到丫头把两人送出门,才拽着她问道:“你要把房子转出去?那你们过完年回来后住哪儿啊?”
“我说我还要回来了么?”倪倩看着我,还是那副刚进门时冷冰冰的表情。
“你不回来……你不回来我怎么办?”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傻着脸问道。
丫头瞥了我一眼,转身回屋,一边走一边说:“那要看你的决定了!”
“我?我决定什么?”我跟着她走回屋内。
倪倩在电脑椅前坐下,转过来,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看你决定过什么样的生活了?我姑父就是个警察,以前他每次出去办案的时候,姑姑和妹妹都一脸担心的样子。所以,我发誓这辈子不嫁警察,因为婚后的生活将连平静这个最简单的保障都得不到。”
“可我不是警察啊!~”我小声地抗议道。
“可你这些天来干的事情,比警察还要危险一百倍!”倪倩突然激动起来,瞪大了眼睛冲我吼道:“你以为你这些天来在干什么我不知道么?刘云龙都告诉我了!你的确不是警察,可你总跟着他们瞎掺合什么?整天追那些个杀人犯,你不知道有多危险么?就像这一次,如果再晚上两天救你们,你现在还有本事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么?!”
“刘云龙……你给我等着瞧!”这家伙竟然把我给出卖了!回头非找他算账不可!
“你别转移话题啊!这是刘云龙的问题么?这根本就是你的问题!”倪倩有她自己要说的话,根本不受我的影响:“我的要求并不高,虽然是他们拉着你去的,但我也没让你和刘云龙张山他们断绝关系。你们该见面见面,该吃饭吃饭,该玩你们还玩。我只想让你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那份工作,这很过分么?”
“不……不过分。”我脸上开始冒汗了。其实丫头说的句句在理,只不过最要命的是,刘云龙只告诉了她大概情况,也就是表面上的那套说辞,实际的核心的原因他并没有说,结果全让倪倩给误解了。
这种事情,你要么就一个字也别说,要么就一字不漏地说清楚,半半拉拉反而最害人。估计他也是考虑到丫头的接受能力,怕事情越传越大,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恐慌。况且,关于百足阵,包括我和张山,每个人都是签过保密协议的,非特殊情况,严禁向任何人泄露!
“哼,你也知道不过分?”丫头见我挺老实的,脸色有所好转,接着道:“那以后听不听话啊?”
“听……听!不过……”我擦着脸上的汗,伸出一根手指,说道:“最后一次!给我最后一次特批!等我后天跟张山去一趟太行山,和他师傅聊个天,回来后,我就再也不掺和这些事情了,好不好?”
倪倩刚刚好转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下来:“不行!说不行就不行!我不会再相信你关于这方面的话了!你这个人,一向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鬼知道你们又过去是抓人啊还是火拼?!”
我听了哭笑不得,我们又不是黑社会,你当过去抢地盘啊?!
好话说尽,又是保证又是发誓的,倪倩倒是做出了让步:“让我信你这最后一次,可以!不过你得过了年,等我回来再去!你年前走,还是上山,一弄就十天半个月联系不上,还打算不打算让我过好这个年了?!”
虽然丫头说得在理,但这件事情本就已经拖得太久了。张山的十年期限眼看就到,再耗上将近一个月?到时候别等他还没上山就嗝屁了,那我可后悔去吧!
见我又不说话,倪倩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黑到了底,转过身去,重新玩起了电脑。
过了几秒钟,她又说道:“什么也别说了,你如果非要年前去,那好,现在开门走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刚刚已经下定决心,即使冒着泄密的“罪名”,也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也许丫头在了解了原委后,会网开一面。可她反复在说着“过年”这两个字,反而又让我犹豫了。
也对,中国人对新年的态度一向是欢喜而又隆重的。我干嘛非要在这个当口说点那些让人静不下心的话?再者说,陈东的事情应该还没有解决,我们之间八成还会碰面。我也不希望丫头哪天就收到公安局关于去认尸的通知。
一个连自己的性命如今在谁手中捏着都还不知道的人,干吗还整天缠着人家姑娘不放?这明摆着就是赤裸裸的自私和占有欲在作怪!左思右想,年前这趟是一定要去的。而且不把陈东摆平,我也决不会再和倪倩讲明这一连串的事情经过。
打定主意后,我默默地站起来,不再说一个字,朝屋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我拧开了防盗门的锁,却听见里屋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走!永远都不要回来!就当我们没认识过!”
此刻,我真的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但是我也终于发现,身上的担子不再是那么轻,该争取的,一定要去争取。该舍去的,想留也留不住。孰轻孰重,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标准。而我,却必须这么做,没有选择权。
从楼里出来,呼吸着外面冰冷的空气,我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很显然,这不是冷热差距所导致的,失恋的痛苦压得我透不过气。也许我今天选择倪倩,接下来将会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娶妻、生子、幸福美满过一辈子。可是,我这么做,又能安心么?我实在想不出来,如果某天接到了张山的死讯,我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心情?也许这些都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特殊的体质,注定我一辈子要和这些黑暗的事物打交道,娶妻生子又能怎样?能挡得住那些黑暗中的眼睛和贪婪的欲望?
还是那句话,路是自己的走的。人生不是双向车道,他不会给你一个以上的版本可供选择。当你走到最后会发现,其实自己的每一步,不管结局好坏,都是对的。因为错的选择,根本就未曾出现过。
两天后,我和张山悄悄地坐上了开往焦作的大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