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无法阻止鲜血从林瑞麟的断舌处源源涌出,伴随着一次吸气的过程,林瑞麟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飞溅,喷了罗飞满脸满身。
刚刚回过神来的张雨这时也赶上前帮忙,他提醒道:“快把他扶起来,别让血倒灌进气管!”
罗飞和张雨合力将林瑞麟扶起,而一旁的萧席枫终于数完了唤醒催眠的那三个数字。林瑞麟脸上迷醉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骇异和痛苦。
“嗬……嗬……”林瑞麟的喉口处发出恐怖的声音,随后他的呼吸变得艰难,他的身体抽搐着,两眼开始翻白。
“他痉挛了,舌根会把气管堵住的!”张雨一边焦急地发出警告,一边把手指探进林瑞麟的嘴里,想要把收缩的舌根拽出来。可是林瑞麟的口中鲜血横溢,那舌头又短了半截,哪里拽得住?张雨掏了一会儿,只掏出了前半截的被咬得支离破碎的断舌。
在发出最后一阵猛烈的抽搐之后,林瑞麟口中的鲜血不再翻腾,这意味着他已经彻底断了气息。
罗飞还死死地捏着林瑞麟的脸颊,他急红了眼似的催促张雨:“快掏,快掏呀!”
张雨黯然起身:“罗队……人已经死了……”
罗飞有些发怔,他盯着林瑞麟的尸体半晌没有说话。
萧席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瞪口呆。而屋内的另外两名警员则傻傻地站在原地,自始至终都不曾有任何行动。对他们来说,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无异于一场最诡异的梦魇!
第八章破案!必须破案!
01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要给我撂挑子?”说话的老人正是龙州市公安局的局长鲁宸语。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罗飞,神色诧异。
“不是我要撂挑子,”罗飞皱眉叹道,“实在是控制不住局势了。如果我继续担任专案组长,事态恐怕会进一步恶化。”
鲁局长也皱起了眉头。他刚刚听完对方的案情汇报,知道“局势失控”这四个字绝非危言耸听。
失控首先体现在林瑞麟的死亡。
在萧席枫给林瑞麟做催眠的过程中,凶手埋下的一枚思维炸弹被触发。强烈的食欲控制着林瑞麟,诱使他咬下了自己的舌头。随后口腔内部的大出血以及疼痛引起的舌根痉挛,导致林瑞麟在极短的时间内窒息而死。
林瑞麟已经是系列案件中的第四个遇害者,而且他是死在了刑警队内部,死在了罗飞等一众办案人员的面前。对于警方来说这无疑是一场彻底的惨败。
与此同时,警方对朱思俊的保护工作也陷入了僵局。
今天下午,小刘按照罗飞的吩咐想把朱思俊带回警局加以保护,但这番好意却被朱思俊再次拒绝。随后小刘便向交警队的领导求助,希望对方能帮助说服朱思俊。交警队高速大队的王郁队长对朱思俊下了命令,要求后者务必配合刑警队的工作。朱思俊表面上应允了。但在跟随小刘回刑警队的途中,他却又借着下车买烟的机会通过一个小超市的后门独自溜走。随后朱思俊便关闭了手机,任凭家人领导都无法再和他取得联系。
得知朱思俊去向不明,罗飞便有了种极为不祥的预感。经过痛苦的斟酌之后,他来到了局长办公室,向鲁局长请辞专案组组长一职。
鲁局长能够理解罗飞所面临的困难和压力。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手下的这员悍将为何会有这番临阵退缩的懦弱表现?
遥想半年前,白亚星曾给罗飞设下圈套,随后又大闹看守所,制造出骇人听闻的事端。当时罗飞承受的压力更大,但罗飞何曾有半点畏缩?即便已被免去刑警队长一职,他仍然勇敢地冲在战斗的第一线。这份气概岂是今日可比?
鲁局长凝视着罗飞,失望之余,目光中更流露出深深的困惑。
罗飞试图做些解释。他默默一叹,说道:“我的状态……很不好。”
“怎么个状态不好?”鲁局长必须问个究竟。
“我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眠……因为某些压力,我无法入睡,”罗飞抬起头,展示着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这使得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在处置林瑞麟和朱思俊的事情时,我都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嗯,既然你讲到了失误,”鲁局长敲着桌面说道,“那我就先听听你的自我批评吧。”
罗飞黯然道:“在给林瑞麟做催眠之前,我已经预见到了某种危险,但我做出的防范却不够严密。后来林瑞麟讲出了那个谜语,我能猜到了谜底是人的舌头,但我的反应又慢了一拍。我没能及时阻止林瑞麟的自残行为,我必须对他的死亡负责。至于对朱思俊的处理,我的失误更是显而易见,我早就应该采取强硬措施,根本就不该让他离开刑警队。”
“没错,”鲁局长颔首表示认同,“这些事情上你确实有失误。和以前相比,你不够灵敏,也不够决断。”
“因为我的精神无法集中,”罗飞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脑门,“我的状态已经对工作产生了负面影响,这种局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你想辞掉专案组组长?”
罗飞点点头。
鲁局长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觉得谁可以接任呢?”
罗飞愣住了。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也提不出特别合适的人选。
鲁局长对罗飞无奈一笑,说:“看来我只好亲自上阵了?”
罗飞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是刑警出身的,当年也是威名赫赫的神探。放眼整个龙州警界,恐怕也只有他出马才能压得住当下的局势。想到这里,罗飞便释然松了口气。
可鲁局长紧接着又说:“我可以让你卸任休息,但是有时间限制。”
罗飞问道:“多长时间?”
“二十四个小时。”
“啊?”罗飞惊叹了一声,心想这还能叫“卸任”吗?
鲁局长神情严肃,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甚至还抬起腕部的手表对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三分。从现在开始的二十四个小时,你可以完全不管专案组的事情,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地睡一觉,睡个昏天黑地。你的手机也可以关机,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在这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专案组这边我来负责,任何状况我都帮你担着。但是二十四小时之后,我要你回来。而且我要的是一个像以前一样的,灵敏、果断、勇敢的罗飞。”
罗飞掂量出对方话语中的分量。他感受到那种非同一般的责任,更感受到那种非同一般的信任。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咬牙吐出两个字来:“明白!”
鲁局长把小刘也叫到了办公室,当着罗飞的面做了个交接。随后他便批准罗飞回去休息。
这次罗飞没有在内部招待所留宿,他也没有去自己独居的那套小寓所。
罗飞给父亲打了个电话,他只简单地说了声:“爸,今天我想过来吃个晚饭。”
“行啊。”老爷子顿了顿,又问,“那晚上还走吗?”
罗飞说:“不走了,就住在家里。”
罗飞的父亲是个中学教师,母亲是个医生,两人均已退休。老两口居住的那套两居室还是多年前教育局分配给老爷子的福利房,虽然陈旧了些,但老城区生活便利,老人便不愿离开。罗飞平时工作繁忙,很少有时间和家人相聚,但只要他打个电话,那个家随时接纳他的到来。
罗飞到达父母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准备好几个小菜,父亲拿出一瓶酒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喝点?”
“喝点吧。”罗飞觉得酒精或许能帮助自己更好地放松下来。
于是父子俩便难得小酌。酒足饭饱之后,两位老人看出罗飞的精神状态不佳,便劝他早点休息。
罗飞上大学之前就住在这套居室的小房间里。现在小房间早已被改造成了书房,而罗飞的单人床仍然保留。对于一个没有成家的男人来说,不管他的年纪多大了,在父母眼中他仍然是个孩子,家庭里始终要为他保留一个位置。
进了房间,躺在那张无比熟悉的小床上,罗飞的心情略略平静了一些。他开始享受一种特殊的安全感,即便是戒备森严的公安局也无法相比。
但他还是难以入睡,因为他不敢放弃对自我思维的掌控。每当睡意来袭,他的意识刚刚开始模糊时,某种危机感就会紧攫住他的心灵,让他蓦然警醒,睡意全消。
最终罗飞只好拿出那盒安眠药:劳拉西泮。说明书上说睡前服用2~4mg,每片药是1mg。为了迅速见效,罗飞按最大剂量一次服用了四片。
药效果然很快,片刻之后,睡意便汹涌而来。虽然有个声音始终在罗飞的潜意识世界中大喊着:“不能睡,危险,危险!”但他的精神力量终究无法抵抗药物的化学作用。慢慢地,他的思维如风筝般越飘越远,拴着风筝的那根细线也绷到了极限。当最后一阵睡意袭来的时候,似乎只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细线便应声而断。于是那个风筝便彻底地失控而去,瞬间消失在浩瀚的天际中。
这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罗飞看看手表,已经快到上午十一点了。他起身走出小房间,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老爷子抬头问道:“怎么睡了这么久?”
罗飞笑了笑,只说:“今天放假。”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之前已经两天两夜没睡过,更不想说出服用安眠药的事,这些只会让老人平添忧虑。
早饭不用吃了,直接吃午饭。罗飞感觉自己的精神清爽了许多,在吃饭的时候便打开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