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四婶都把屋子收拾好了,去她们家里住,也没啥可担心的。你俩只管去住,也别又有啥想法。一会儿吃完饭,你俩就过去看看,跟你四婶好好说说,毕竟是求人的勾当,千万别让人家挑出理来。”晓红妈看了任浩轩一眼,把饭碗端了起来,她的眼里全是不满。
“行,只要是屋子暖和,晓红住着安全,我也没啥可担心的。这不,我这段时间,单位也挺忙的,年前还要到外地出趟差。我寻思着,晓红也就是在她家住到放寒假。好像也住不了几天,顶多是十天半个月的,等放假以后,我就来把她给接回去了。”
他原本想说,这十几天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最好还是在家里将就几天,就挺到日子了,还用到外面去找房子干啥。他那么忙,也来不了家里几趟,晓红一个人在外面住她能方便吗?
这仅仅是任浩轩一个人的想法,他想得倒挺周到的。 可是,晓红妈明显不同意晓红在家里住,他就是把嘴皮子磨薄了又能有啥办法呢。想来想去,还不是嫌弃自己没有基础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再继续说下去,一定得闹出天大的矛盾了,家里一个老妈都够他烦心的了,要是再惹岳母大人不愉快的话,他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他只能点头答应。
饭后,他和晓红去了后院,他们进门的时候,四婶正坐在家里看电视。她见任浩轩和晓红走进门来,连忙下地,笑着拿过暖壶,倒了两杯热水递了过来:“晓红啊,你妈前几天就跟我说好了。听说你们要来家里住,你四婶特意给你搭个锅台,你要是自己做饭吃你就做。你要是不愿意自己做饭吃,你在我们家里吃也行!咱两家都不是外人,你以后就拿我当自己的妈……”
“行,一会儿我就去前院,去拿一套行李过来。四婶,以后,你就是我亲妈,我就住在你家不走了!” 四婶的一番话,说得孙晓红心里热乎乎的,从结婚到现在,她还没听人说过这么好听的话呢。眼泪在眼眶里面转了半天,终于没有落下来。
“你跟我客气什么,什么亲妈旧妈的,只要你不嫌弃四婶,你想住几天就住几天,什么时候想走,我也不留你。你再这么说就外道了。不说别的,就说丽丽吧,前年,要不是你把她带到你们的学校里去上学,她也就什么都考不上了。说起来这些,四婶还得谢谢你呢!”
看来,四婶也没有胡同里面的人说得那样。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谁对谁的好,也不是天天都能长到嘴皮子上面说出来的。当年,孙晓红刚去坎下中学教学的时候,她把四婶家的丽丽,也带到自己的学校里去上学。没想到事隔两年,四婶还记在心上,看来孙晓红还是低估了四婶的为人。
“哎呀,四婶,这事儿都过去了,你还记着她干嘛。再说丽丽能考上自己满意的学校,还不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也没做什么,还不是全靠她自己吗!”孙晓红摇了摇头,她并不赞成四婶的看法。学业这个东西,还得靠自己努力,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不管别人帮多大的忙,自己都不去努力,要想出人头地,也是枉然一空。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忘本。四婶之所以这么说,也证明了四婶也是心中有数之人。
“那可不一样。要是没有你,丽丽毕业后,就得下庄稼院里干活,现在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呢。我和你四叔一天书都没念过,要不是你帮她,她就完了。她有今天,你就是她的贵人啊。”四婶说这话,倒也是真心,一点儿也没听出讨好的意思。
“四婶,你说得太严重,我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啊!那都是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就别提了,再提我就不好意思了。行,四婶,以后,我就住在你这里。一会儿,我和任浩轩还要到坎下去一趟。等回来以后,我就把行李搬过来,今天晚上我们俩就住在你们这里!”孙晓红的脸上绽开了一朵鲜艳的花,她终于笑了,她的笑,让任浩轩看得心酸。
从四婶家里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估计线上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任浩轩只好和孙晓红骑着自行车去坎下去看许老师了。
在孙晓红忙着结婚的这些日子里,许老师正在家里休产假。她生了一个千金,现在正在家里做月子。任浩轩本来想在结婚之前去她家里看看,可是家里外面都是他一个人在忙。他忙来忙去,等忙完了之后,再想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婚期已经在眼前了。任浩轩想来想去,他忘了谁都不能忘了媒人啊,只好等结婚以后,带孙晓红亲自登门道歉了。
于是,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顺山而下。孙晓红的心灵得到了释放,自然变得开朗起来。
“晓红,我感觉四婶这人也挺好的,你听她说出的那些话,最起码能有点儿正义感,也不像胡同里的那些说得那样坏。人活着,总见不得有人对自己的好,看来,以前我是误解她了,现在真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任浩轩手握车把,他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路面说着。
“她那人就那样,表面上看好像谁都瞧不起似的,实际上要是有什么去求她,她也没多大的架子,也挺好办事儿的。”孙晓红小声地说道。
人都是善变的动物,以前她总觉得四婶爱炫耀,常常拿玲子的事情到晓红妈眼皮子底下显摆,通过今天这件事情,她突然觉得四婶这个人也挺受人尊重的。
“人都是这样,顺情说好话,耿直讨人嫌。胡同里那么多看不惯的事情儿,背地里说点儿,也没啥毛病。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呢。”任浩轩的这份感慨,与其说是自我解嘲,倒不如说是自我反省。他现在的瓶颈,就是把孙晓红给安顿好了,等自己忙完了手里的活,再去办晓红的事情。
“她家的事儿咱俩就别议论了,还是说说咱俩的事儿吧!过几天,你就放假了,我再研究研究,怎么才能把你调到我们那里好呢?”任浩轩皱了皱眉头,他不着痕迹地说着,他把手里的车把紧紧地握在手里,两脚使劲踩着脚蹬板,自行车顺着前面车轮的痕迹,飞快地冲了出去。
“前面的坑那么深,路又这么滑,你能不能慢点儿骑呀?看你这样疯狂,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想要飞呀。怎么,你想谋害亲妻呀?”孙晓红坐在车座的后面,死死地扯着他后背上的衣服。反正路上也没人听见,她竟然不管不顾地尖声地喊了起来。
“你喊也没人听见,你就老老实实在上面坐着吧。咱俩现在就是一条线上蚂蚱,你怎么蹦跶,也别想从我这里挣脱出去。我要是飞,你也得跟着飞,我要是摔到树道沟里去,你也跑不了,也得跟我尝尝掉沟的滋味。这辈子,你就认了吧。不过,你现在求求我,我就慢点儿骑。你要是再喊,我就飞起来给你看看,看看咱俩是怎样生死共存的。”
“你就知道吓唬我,在你妈面前你咋不这么说呢?阴奉阳违的,赶快慢点儿骑,再骑这么快,我就跳车了。”孙晓红故意拉着长声埋怨道。
“你胆子不小啊,连跳车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你也不是什么书呆子啊,到关键时刻还知道保护自己,看来你也没有傻到底呀!行,看你害怕的份上,本少爷放你一条生路,不再吓唬你了。就你那小胆,还敢要挟我,看今天晚上我怎么收拾你!”
“你不正经,懒得理你!”孙晓红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这么敏感的话题,他也能说出口来。幸好旁边没有路人,要是让人听见,没准说他俩是疯子,也有人能信以为真。
“什么是正井,正井都在辘轳把下面呢。现在家家都吃自来水了,正井都被填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正井,就算有口正井,那也没有人稀罕了。”任浩轩一脸坏笑地说着。他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他把车速慢了下来,冷不丁地回过头来,对孙晓红说道:
“一会儿,咱俩去许姐家要是不买东西的话,是不是得给孩子扔点儿钱啊?人家是双职工,什么都不缺,再者咱俩也不懂给小孩儿买什么东西。我看扔点儿钱最好,她喜欢什么就给孩子买点儿什么,省得我们到处张罗。”
“你的心里想得真细。也行,扔点钱实在。省得人家挑理。现在出门办事儿,哪有几个买东西的。多数都是扔钱。你看着办的,我是啥想法没有!”孙晓红连想都没想就说出了口,她推得倒是一干二净,任浩轩这边倒是有一堆意见。
“咱能不能不这么说话,啥我看着办啊!这是咱俩的事儿,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着吗,你老回避,感情跟我不是一个战壕里面的战友似的,咋的,你要临镇脱逃啊,还是要叛国投敌?”
“喂,这不是你已经想好的事情吗?你还来质问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孙晓红脸上有点儿不高兴了。她突然想起结婚那天的事情来。
明明是她下车以后,两个人手拉着手往新房里面走。可是任浩轩走到半路,突然把自己撇在一边,自己冲进屋子里面,上炕就坐了下来。他这样做,令孙晓红大为恼火,心想:你不是能跟我抢福吗,以后家里有啥事儿,我都让你去办,看你的福从哪来。
想到这里,孙晓红的脸上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说道:“那是当然,是英雄,就应该有用武之地,不然就浪费人才了。咱俩之间,你是当家人,不用先斩后奏,以后啥事而你都说了算,啥都不用问我,省得你们全家人都不高兴。”孙晓红阴阳怪气地说着,她突然想到任浩轩他二姐夫往地上甩烟卷的画面,她突然把话停下来不说了。一提到他们家的事儿,孙晓红就神经过敏地感到心烦意乱。
“咋说话呢,我咋听都不像是在夸我。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吗?你可得想清楚了,我可是你的老公,以后再说话,可不能再用这样的动静了,让人听了,还不得笑掉大牙啊!”
“我还没长利势牙呢,哪来那么多的大牙可掉。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我就是担心你呀,站在你身后,给你做后盾的家人实在是太多了,这大头小尾,头重脚轻地挤在一条船上过江,还不得把你支到南天门上再掉下来呀!”孙晓红说完,她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