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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银月山脉。
萧让并没有回营帐，却去了好久都没有夜晚去的银月山脉，银狼在一边懒懒趴着。
萧让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淡蓝色的符咒，这是一张传送符，却不是普通的黄色传送符，这种符咒功效强大，比普通的传送符更加强大，因为它的作用不再是只可以传送几里路了，它可以传送上万里，萧让甚至可以感觉到其中散发的淡淡灵力。
今天莫小白和陌轩两人在胡闹的时候，反正以前陌轩也经常欺负莫小白，虽然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这大概是冤家路窄，也或许是因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反正就是欢喜冤家，可怜的两人还不自知。
直到银狼出现在营帐门口，银狼向来是进入营帐几乎毫无声息，虽然它从来都没有这样过，反倒是大摇大摆进入，也不停留，直接到了萧让营帐门前才停住，每次停住都是自顾自从身上丢下一大堆的银钱。而每次萧让皱眉看着的时候，莫小白都是欢天喜地跟过年一样，只想着银子多了，银麟军的军饷各种都有了着落，而随着银狼来的次数多起来，每次带来的银两也越来越多，每次除了银两，还会带一些丹药，只是泛红的丹药诡异莫名，却又有一张纸条备注着，按时服药。
萧让炼药很多年，自然能分辨这药是用来作什么的，其中灵力之强，已经足够用来填补现在续命丹的抗性了，续命丹已经几乎没多大效果了。
而至于银麟军，军饷已经不是问题，有苏雅照顾交易所，有银麟军负责稳定供给，还有萧让提供的药水丹药炼制方法，即便是说小雅交易所是当今天下第一交易所也几无不可。
也不可以这么说，银月城交易所多是交易各种妖兽的内丹皮毛药草，但是九黎的交易所却不是，多数是九黎城的王公贵族之流交易的风雅玩意儿，或者是天才地宝之类的，虽然苏雅的交易所偶尔也会出现，但多数时间都是为了冒险者提供物品，算是做的小生意，挣的算是辛苦钱。
但是，同样来说，回报也是巨大的，即便是银月的交易所，也足够整个银麟军的兵马钱粮了。
但是银狼带来的钱粮，却向来与银月城交易所的收入不相上下，因此，这几年，虽然九黎王城给的军饷越来越少，但是银麟军反倒是强盛了好几倍，任何军队可能都会有一些妖兽骑兵，但是像银麟军这般五万多的银月狼骑兵，却是没有的，还有其他掺杂的虎豹之类，银麟军的军力之强盛，竟然在三年内达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
银狼是初见的，却用自己的威压，强行让银月山脉的普通银月狼被银麟军驯服，如此算来，反倒是初见那边提供了更大帮助。
而至于多的钱粮，最近一年多来，幽州方向总是传来异动，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是萧让知道北面城墙上的守城将士都换了好几批了，没人受得了那莫名的鬼哭狼嚎声音，就像是九幽地狱中传出来的一般，血气颇重的银麟军将士都难以忍受，何况城中百姓。
因此，为了保护将士不受侵蚀，也为了保护城中百姓，反倒是莫小白，花了不知多少银钱，再将北面城墙加厚加长加高，甚至还请了太虚观的弟子合力在渡了厚厚一层铜的城墙面上刻画了一面巨大的驱魔阵法，铜墙打磨得也和镜面差不多。自此，那些鬼哭狼嚎之声果然削弱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有些可怕的声音，但是等传到城中，也几不可闻。
“小银，当年，我为了银麟军，什么办法都没给初见，就给了一点盘缠路费，为什么她还让你送来银钱，她在九黎到底做了什么？”
银狼闻言转过头不看萧让，狼脸平静，过了片刻，又裂开嘴，讨好地对着萧让笑，再过一阵，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又变得犹豫，狼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萧让在一边看得直皱眉。
“给我这一张传送符，是要我去见她么？”萧让抬头看着漆黑夜色，淡淡问道。
“嗷……”银狼低嚎了一声，连连点头，笑得满脸是牙，有些讨好的意味。
萧让伸出手看了看，毫无血色的苍白，身体有些无力，这不是第一次了，这是记不清的无数次了。
并且无数次的结果都是让自己活不长久，每次都是生机断绝，现在，又是毫无生机，自己用尽了所有办法，似乎也没有办法挽回自己在流逝的生命，任谁都可以好好活一世的生命，偏偏自己却做不到。
“师父，我信你了。”萧让微微叹息，看了看远处，心中有些莫名悲哀，自己难道唯一的作用就是为了用来为别人来发光发热？
“一向说了你都不信，为什么你这次信了？”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空气中缓缓凝聚出一个人形，头发苍白，满脸皱纹，正是微无尘。
“不信又能怎么办呢。”萧让苦笑，这些年，自己用了多少办法，似乎自己现在的命还是初见给的一般。
“信了就好。”微无尘微微一笑。
“可是，还是没时间了，如果再有一世，我就一定全都信你的话，保证做得滴水不漏，不再违逆师父的意愿，也多听一听初见的想法，当初她负气离开，可是我们刚相见，即便是你说我早就认识她，可是她到底是谁，既然曾经对我那么重要，为何我一点记忆都没有？”萧让苦笑一声。
突然间竟然升起了一些后悔，这些年一直在学习，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好过一些，不要再这么病恹恹，如果说一时是意外，那么一直就一定不会是意外了，自己明明早就知道，可是还是毫无意外的没相信，现在在想想三年前的情况，那时候银麟军军饷被九黎王城拖得几乎无以为继，若不是自己当年无意间算是救了苏雅，自己也不会有那些银钱，更加不要提三年前的当时，怎么突然之间解决银麟军的银钱问题。
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可连像一个平民百姓平平安安地过一生都做不到，又该拿什么来说慢慢再看？
“可你不还在练习九破决么？”微无尘淡笑。
“可还是没用。”
萧让苦笑，再努力又有什么用，练习那么久，但是现在还是几乎没有什么进展，勉强吸收了一些天地之气，却又莫名消散，虽然现在确实是感觉到了身体里面的内气，可是这些内气已经不足以维持自己的生命了，不知道是丹药的原因还是其他，自从吃了初见送来的丹药之后，内气反倒是稳固了不少，当时内气在增加，生气却越来越少，那丹药也越来越红亮，几乎若血。
“将军能信了老夫的话，老夫已经很感激了，这些年将军没有忘记老夫说的话，老夫代红颜感谢你。”微无尘微微叹息。
“你说的红颜到底是谁，真是初见么，你又为什么这么笃定？”
微无尘一笑，微微皱眉，眼中有了些回忆神色，半响道：“她是九凤之体，是神族神女，却喜欢上了将军，她悖逆神族，为你洗手做羹汤，也在将军中诅咒毫无生机的时候，毁灭了自己的生机强行留下了将军的魂魄，将军这才有机会转世，当然，将军如果不转世的话，也不会受到这些苦痛，或许将军如果当初拒绝的话，也不会至于到了如今地步。”
“然后呢？”萧让皱眉道。
“然后，没有然后了，然后将军都知道了，我也都告诉将军了，可惜将军以前不信。”
萧让淡笑：“你说的这些，一点依据都没有，你让我怎么信，何况，我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保不住，你让我怎么信你的话？我那么努力学习一切，世人都说学以致用，我自认为学习得还算不错，可是我依旧保不住自己的命，我甚至想好好的过一天都只能靠着续命丹，这些东西你给我讲了那么多年，你能说点新的东西么，我知道你一定隐瞒了一些我不知道的。”
“多谢将军能听老夫讲故事。”微无尘叹气道。
“算了。”萧让突然一声叹息，原来一切还是如以往一般，所有的话还是没变，叹息道：“这些年苦痛我都受了，你便再跟我讲讲那红颜到底何人吧，以前不曾认真听你讲，你的出现太突兀，你应该可以原谅一个将死之人吧，不如你再好好讲讲，我这次认真听，你可以说一些证据出来给我听听，我想听到一个我不知道的证据，而只有你和初见知道的。”
“让我慢慢讲。”微无尘叹息，老眼出现了一丝沧桑，片刻道：“后来，道天为了统一了整个天界，肆意诛杀其他不服自己的神族，红颜虽为神族神女，可她却不是与天一个种族。”
“不都是神族么？”萧让疑惑道。
微无尘苦笑道：“神族也分很多种族的，将军就是道天部下的凌部，后来，将军接了天的指令，率领大军去往最后一个异族，也就是火凤族。”
“火凤一族族是最后一个反抗天的种族，也是天下间仅剩下最强的一个种族，将军当初率领十万将士死战半月，君临城城破，自此，天下几乎真的是天的天下了。”微无尘淡淡道，满眼回忆，“可是，虽然天下无数种族都几乎灭绝，道天一家独大，但是天下间真正的能人异士怎么可能就那么消失殆尽，多数的能人异士都隐藏了起来，也就是后来的隐族。”
“那时候，天下几乎没有再能与道天抗衡的种族，本来彼此各自与道天苦战数百年的各神族，竟然是从未有过的团结，聚集到了一起，自名隐族，只为了对抗道天的神族。”
“天下一统不好么？”萧让皱眉，“至少可以安稳过日子。”
“哪有那么好。”微无尘淡淡苦笑道：“盛极必衰，可道天却没有衰，天下多少生灵在道天的大军铁蹄下流离失所，和现在的将军一般，朝不保夕，再说了，天地间生灵，本就是天意，道天唯我独尊，但凡有不遵从自己意愿的，都是杀戮殆尽，天下生灵惨遭涂炭。”
“道天那么强，又何人敢反抗？再说了，既然天那么强，世间众人又为何还要反抗何不依附？”萧让皱眉。
“自然是有人的，也就是后来的隐族，他们不会聚集，但是却是一个种族，各自联合，一点点的蚕食天的神族，天下生灵都是宿命，又怎能容得天独大？”微无尘皱眉道，“再说了，天下生灵万千，意愿万千，怎么能真的就成了天的棋子，想怎么下全在天的一念之间，想抛弃就抛弃？”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萧让算是懂了，说了半天，还是老一套，这些萧让早就听过了，虽然没现在这么具体，但是大体上却是差不多的。
“听我慢慢给将军说。”微无尘摇头苦笑，“将军以前从不曾听过我的解释，如果老夫曾经也经历过将军的那些痛楚，我相信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再怀抱希望，甚至想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将军现在其实做得很好了。”
“那时候，最后的火凤族，本来已经几乎被灭绝，但是火凤天生神力就是不断的涅槃，所以，是灭不了的。”
“这很好啊，我想活都活不了，人家是想死都死不了，难倒不是好事么？”萧让笑道。
“可是火凤一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依靠不死鸟神力而活着的，唯独拥有火凤精魂的依红颜，才是几乎可以永恒生命的存在。”微无尘淡淡道。
“就是我的娘子？”萧让皱眉。
“对就是她。”微无尘道。
“既然她活得好好的，你找我做什么，听你说我曾经神力绝强，既然如此，可我怎又落得如此下场？甚至连自己生命都保不住。”
“这就得从那时候将军遇到依红颜说起了。”微无尘淡淡皱眉，眉眼中有了些思索的神色，半响才开口，“当初将军灭了火凤族，深知不死鸟族是灭不了的，一路进攻，到了文周山，却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依红颜一人应敌，将军向来心高气傲，不杀女流之辈，却没想到最后将军会爱上了火凤族的神女依红颜，具体情况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自此以后将军却带领着将士叛变了神族，叛变了天，竟复又聚集了众神，君临城竟然成了天下第一个公然对抗天的地方。”
“然后呢？”萧让问。
“然后，将军渐渐联络了天下所有的叛逆神族，势力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一时无两。”微无尘微微抬头，漏出了回忆的神色。
“既然如此强大，为何最后还是成了我如今模样？”萧让笑道，面色却有些变了。
“本是为了天下生灵，将军却因为神女被擒而放下了所有兵权。”微无尘叹气道。
“这不是傻么？既然是势力很强，便直接攻下天，用道天的命来交换红颜不是挺好？”萧让笑。
“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将军那时候却没想到，可不想现在的将军，本事一点没有，反倒是思想滴水不漏，当初将军为了依红颜，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因此交出了兵权。”微无尘淡淡道。
“交出兵权？”萧让皱眉，并没有管微无尘言辞里说自己的问题，只想着，天下间再没有一个事情比这个故事的情节更加愚蠢了，交出兵权意味着放弃一切已经培养的，所有的一切。
既然微无尘口中的自己当初是一个将军，虽然当初九黎的祭祀说自己天生命薄硬气太重，只有用军营的铁血能化解一些，但是自己知道了以后还是没办法改变，自己做了将军，用尽了一切本事，却依旧如此脆弱，脆弱到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难倒自己费尽一切心力心机，活得珍惜每一天就是为了痛苦的多活几年？
如果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不如早些死了更加一了百了。
自己只想要一个平平安安的活着，现在这天下，大多数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唯独自己做不到。
仿佛，每一刻的时间，都是自己向上天祈祷祈求来的。
“你是不是觉得当初的我太蠢了？”萧让笑。
“自然是太蠢了。”微无尘苦笑一声道：“隐族所有的生灵都交付在将军手中，将军却为了依红颜做了如此愚蠢的决定。”
“哦？”萧让笑道：“你到底是为了天下苍生鸣不平还是为了依红颜？”
“两者皆有。”微无尘苦笑一声道：“我是神女的祭祀，可也是整个隐族的大祭祀，将军当年为了隐族付出多少，可是最后的结果，还是败在了神女身上，功亏一篑。”
“你到底是说我的对还是错？”萧让笑笑，这棱模两可的话真的是听够了，世间那么多事，谁又能测算所有一切的对与错？
“将军如果当初狠下心直接进攻了道天，现在将军也不会如此这般，如果不直接进攻，而将军为了明秀，现在的结果可想而知。”
“说了半天，还是我的错。”萧让苦笑，半响才皱眉道：“我不知道前尘过往，但是我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所以我会尽力维护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即便我真的就因此失去了生命，我亦愿意。”
“将军。”微无尘苦笑道：“将军当初也是这个脾气，可是结果失败了，将军为何还要如此坚持？”
“我坚持的什么不重要。”萧让笑道：“反正我现在已经无愧于心，我愿意信你，可你也没告诉我剩下的日子怎么走。”
这话很直白，意思就是既然你不愿意告诉我剩下的日子怎么过，我连生命都保不住的人，我还为什么要听你的一面之辞？
“将军，你刚才突然问我就是为了这个结局？”微无尘微微苦笑，这么多年了，时间过了太久了，可能曾经的事物早就物是人非，现在，自己作为一个器灵，一个灵魂体的存在，还有什么资格再说更多呢？
“自然不是。”萧让笑，好像现在自己能无所畏惧交心的，竟然好像只剩下这个老头了，自己说自己是什么大祭司的老头子。
“既然如此，将军既然知道，剩下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将军何不听从一下我的想法？”
“怎么？”萧让侧眉淡笑。
“九破而立，将军一直信的这个功法，既然如此，将军为何不愿意再试着相信一次？”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萧让知道。
但是天地间的事情又多少，自己连时间都没有的人，怎么又再来了解这个？
难道只是为了送死么？
“那你告诉我这是第几次？”萧让笑。
“按照时间来算，至少应该是第八次了。”微无尘皱眉微微想了片刻。
“意思就是，其实我这次还是不能得好死？”萧让淡淡道，尽管自己想活，想好好活着，可是这身体似乎已经不足以让自己好好活着了。
“所以这大概将是将军的最后机会。”微无尘淡然一笑。
“说白了，原来我还是不得好死啊。”萧让皱眉。
“不，如果将军真的这么以为的话，大概真的不能得好死了。”微无尘缓缓道。
“怎么，不是说九破而立么？”萧让疑惑。
“可是按照常理来推算，将军现在应该是那诅咒的最后时间了。”微无尘皱眉。
“意思就是，我还是个死。”萧让笑。
死难倒还不容易么，自己现在难的是好好活下去，想要死的话，难倒还会这么累？
“……”微无尘无言。
萧让看了看手掌中的符咒，眼睛微眯，却看到一边小银伸出头看着自己，巨大的狼眼忙是期望的神色。
再看微无尘，一脸皱纹，依旧是老样子，这样子萧让看了十几年了，从来没变过。
萧让叹气道：“谢谢师傅你给读者讲这些，不然大咸鱼今天想祝福大家中秋节快乐都不行了，为了剧情，他多数时候都太平静了，甚至因为这些剧情歌有些哀伤，实际上，生活那么美好，我也不晓得他怎么突然会变得这样，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微无尘面无表情道：“没事，他是为了读者，虽然总是自以为是。”
“好吧……”萧让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