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黛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为苏老夫人轻拍背后,“即便是不在大景,亦有可能不在北漠呀,有可能会在大宁,更甚至远些偏僻的南疆…”
苏老夫人猛然回头望向苏雪黛,问道,“所以,你是说雪儿在南疆?”
“……”她就只是个比方,想让祖母不要往坏处想,却不曾想…祖母还是习惯性以最坏的打算先入为主。
苏雪黛摇了摇头,“雪黛不知,但雪黛在一人的折扇上看过一副画,画上女子,与姑姑的画像有几分相似。”
“那人是谁!折扇又在何处?”苏老夫人抓紧苏雪黛的手语带焦急问道。
苏雪黛盯着苏老夫人那双急切的眼眸,忽然心中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若是…
苏老夫人对上苏雪黛那欲言又止的眼眸,突然气息便萎靡下去,似是已知晓苏雪黛未再开口的原由,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从她的手中拿过画卷,对着那上面的人儿,眼底幽哀。
“祖母…”苏雪黛直觉让苏老夫人再继续这般情绪下去,只会比她说出来还要伤身体,于是下意识地开口欲要将苏老夫人唤回了神。
而苏老夫人倒是没有像苏雪黛所想那般,已经深深将自己的情绪沉在画卷中,此时听到苏雪黛的唤声,倒是能收回一丝幽哀情绪,轻轻开口问道,“雪儿…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苏雪黛眼底划过一丝自责,缓缓点了点头。她今日不该来这执意得到一个答案,她不该明明来了,还妄想在祖母面前蒙混过去,祖母她…比起她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还会被她忽悠过去吗?
“其实…我早就有所察觉。”苏老夫人将画像重新卷好,随即站起身子,身形略有些蹒跚地走回暗格之处,将画卷又重新放了回去,“从来都只说母女连心,我又怎会没有所察觉呢?只是,我一直不愿相信,一直将她放在心底,我不忍,不舍去想到我的女儿在哪受苦受难,她可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祖母…”苏雪黛除了上前扶着苏老夫人隐稳面上颤抖的身子,已是不知晓说些什么。
“黛儿,你老实跟祖母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苏老夫人猛然认真执着地望进苏雪黛的眼睛里问道,在苏雪黛未开口之前又加了一句,“不要欺骗祖母,祖母虽是老了,但你终归是祖母的孙女,即便你不在祖母身边多年…”言下之意便是,她身为苏雪黛的血脉至亲,又怎会看不出苏雪黛是否有说谎。
想到此,苏老夫人眼神便又是一阵幽暗,为何她们苏府的女儿家,命运便如此坎坷?她的女儿自小便不知在何处受苦,她的孙女从小便昏迷在山中…
苏雪黛听了苏老夫人的话,眼神微闪了闪,最终还是决定不将真相说出来,所以…
“姑姑她…确实已去世多年,而那折扇上的人,也没有具体说姑姑是如何去世的。”苏雪黛低垂下眼眸淡淡说道。
苏老夫人眼睛略带打量之色的望向苏雪黛,“雪黛,你可知,你自小便不说谎话,一旦说谎,便喜低垂脑袋语气故意放低些许?”
苏雪黛闻言身体猛然一怔,抬起头对上苏老夫人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眼底尽是羞愧之色。
“是,祖母,雪黛确实说了慌,但…那人却确实不知姑姑是如何过世的,便是我也…”苏雪黛说到这,下意识地住了口,眼神略慌的望向苏老夫人,却见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苏雪黛抿了抿唇道,“他知晓的是折扇上女子如何过世,但折扇上之人绝不会是姑姑,因为…他如今也不过与雪黛大上几岁,而他认识那折扇上女子时,那女子更是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什么?!”苏老夫人面上再没有了方才的淡然,声音略有些拔高地望向苏雪黛问道,“那她,她…她是何人,又是如何去世的?你不是说她年岁比你也相差不多?”若是雪黛所说的话不假,若是那折扇上的女子却是与雪儿相似,那么,她很有可能会是雪儿的女儿,她的外孙女!
苏雪黛知晓苏老夫人的睿智,知晓她定是从自己言语中几句便已是猜到了柳黛儿的身份,想到自己先前一直想要蒙混过去,却反而让祖母伤的更深,最后还是知晓了真相,索性便也不再多想。
“她原是一家世家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后随着她家小姐进了大宁皇宫做了宫女。”苏雪黛尽量平稳着语气说道,她怕,她怕自己想到前世的自己,她怕她的语气会让祖母察觉出什么。
然而…
在苏雪黛说道大宁皇宫之时,苏老夫人便已经听不进去任何的声音。
她虽然是个后宅妇人,但是她也知晓皇宫中的一些艰难,别说大宁,便是她们大景的皇宫中,亦是明争暗斗不少,这还是皇帝一碗水端平的情况下呢。
所以…
她娇宠在手心的女儿流落到了大宁,成了人家府上的奴婢,还被许配给了小厮生了个女儿?明明她的闺女应该在大景,哪怕是王公贵族亦能随她心意随意挑选,明明她的外孙女亦是应当享受娇宠与一切,为什么?为什么!
她的女儿为何会早早没了?定是因为被许配之人未能善待她!
越想到这里,苏老夫人心便痛如绞割一般,呼吸都已开始有些艰难。
“祖母!”苏雪黛见状立即上前强硬将苏老夫人扶躺在床榻上,为她不时地抚平胸口的郁结之气。
好半晌之后,苏老夫人的面色渐渐有些缓和,手也不再紧紧死死抓着胸口,只不过却是紧闭着双眸不愿睁开。
苏雪黛见状又是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顺势替祖母脱了鞋袜,为她盖上了被子。
苏雪黛做完一切后,便眼神复杂地深深望了眼躺在床榻上依旧紧闭双眸的苏老夫人,随即微不可见地叹息一下道,“祖母,您好生休歇一番,雪黛便先退下了。”说完,苏雪黛便转身欲要离去。
却不想…
苏雪黛回头见苏老夫人睁开眼睛望向自己,手紧紧抓着自己要收回的手满眼疑惑,“祖母可是还有话?”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
苏雪黛又重新坐回了床榻边。
苏老夫人张口好几次却依旧未发出任何声音,苏雪黛见状心中微惊,祖母这般情况,莫不是因为大悲所以…
没待苏雪黛多想着欲要去寻芸香来为苏老夫人诊脉一番,苏老夫人却是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要看一看那柄折扇。”苏老夫人沙哑的声音说道。
……
苏雪黛回到雪黛阁中便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小银来唤她用晚膳这才回过神来。
随即想到祖母的话,以及她的那双沧桑的眼神,便对外唤了一声南风。
“你去南王府,带千面人过来一趟。”苏雪黛对着南风说道。
南风闻言一愣,她原本以为王妃是来问她有关于今日去做的事情,却不想竟是…
“是,县主。”不过,也就是短暂的呆愣便瞬间回过神来,毕竟主子们的想法不应该是她来猜测的,她只需将话带到,自然会有另一个主子去想去注意。
南风应声后便瞬间闪身离去。
苏雪黛在南风离去之后,才想起今日原先的计划一事,但南风已经离开,想必已是去了南王府,所以她便是只能去寻另一个参与人施兴。
施兴似乎是早便知晓苏雪黛会着人唤他一般,在小银过来传消息时,便已准备稳妥地随着她来到了苏雪黛闺房的外间。
“属下见过小姐。”施兴拱手对着苏雪黛行礼道。
然而虽然是苏雪黛让人寻了施兴过来,但她的兴致却始终不高,实在是心中有着苏老夫人的事情,对其他事情的热情也算是淡了好多分。
苏雪黛对着施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即便直入主题道,“说一下今日的成果吧。”
施兴拱了拱手便将他与南风一同从设局到将事情办妥的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
“小姐要让那人死,但属下觉着让一个男子最痛苦的并非是一死,反而是生不如死…所以,属下斗胆,并未有将那人直接除去。”末了,施兴对着苏雪黛弯腰请罪道。
苏雪黛抬眸望了眼施兴,眼底闪过一丝调侃笑意,她倒是没看出,仅仅是与南风出去了一趟,便知晓护着对方了?
虽然她只是猜测,但是,她觉得真相绝对八九不离十,定是南风以李咏是为大宁中人,若是死了到时候定是会让大景给出个交待,哪怕是再完美的死法。
但是伤了他,让他没有办法作恶这便是不同了,最起码她们设局出来的,本就是在宁擎名下的长乐坊,而又有着争风吃醋再加上一些药物的引诱刺激,所以…
只要人未死,那便责任不在他们大景,但是人死了的话性质便不一样了。
看来,虽然说南风完全归她调配,但是,她的心里始终还是在大景的…
想到这里,苏雪黛凝着的眉头又渐渐松了开,左右不过是才回她调配几日之人,到底还是南王府的,再加上这样的惩罚也不算太差,只是怕未免斩草不除根…
先前她之所以要李咏的命,为的也不过是能更保护好绿鸢的安全,现在嘛…
听着施兴的形容,以及想到李咏这人的本来性子,亦不能算什么坏事。
“可有将手脚处理干净?”苏雪黛垂眸望着桌面,手指轻敲着问道。
施兴见苏雪黛语气并不像是要惩罚他,心下一口气微松,立即应声道,“小姐请放心,除了想方设法将那人‘带’出来,属下并未有再出过面。而即便是将他带出来,亦是与南风一同,严谨策划并未出现任何破绽,自然痕迹也清理干净。所以,那人会得此下场,完全就是自己臆想的原因。”
苏雪黛挑眉,心思一转便想到关键的点,对着施兴点了点头,便挥手让其下去。她是没有想到,向来对这种阴损之事敬谢不敏的芸香,竟然会这次主动出手,看来…她们俩之间的关系还不错嘛…
苏雪黛想着想着,忽然察觉到了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回过神抬头望过去,便见到一张原本该时刻挂着玩世不恭邪魅笑容的人,此时正冷着一张脸对她。
“……”她明明是让南风带千面人过来的,怎地…而且,他那一脸不悦莫不是因为她方才见了施兴的原由?可…她不是特意守在外间吗?
苏雪黛柳眉轻蹙,很是不明白这萧谨又是一脸不悦为何哪番。
而萧谨原本确实是心中很愤怒,他特意给她与千面人独处了一会,为的就是担心她们会私下相见,可没想到她倒好,这才分开没多久吧?便命南风去带人过来,就没见过她有想过他的时候!
旁白:她要找你都是亲自上门去找,所以,她是不舍得你奔波…呵呵。
不过,在看到她见那个守卫她身旁的侍卫,竟是听进了他的话仅在外间见,这又让他心中那不忿的怒意散了不少。
萧谨对上苏雪黛那清澈的眼神,心中一阵无奈,他当真是因为气愤所以才来的吗?
自然不是的,他只不过是为自己夜探香闺找一个借口罢了。
所以,她在自己的心中,似乎越发不一样了般。
“南…”苏雪黛见萧谨久久不开口,于是便主动出声询问,却对上了萧谨那一闪而过的不满眼神,下意识转了语气问道,“子宸你怎会此时来这?”不是说好的回去好生休歇的吗?
萧谨闻言心中一阵郁结,虽然他很期待听到她的一声子宸称呼,但…
“本王若是不来,难不成还等着你与人私会后再找你算账?”萧谨语气到底还是有些不悦的,虽然心底的怒气已淡了少许,“你要寻那千面人做甚?就不知寻本王吗?有什么是本王不会的?有什么是他能做到,本王却做不到的事?”
“……”听着萧谨那一副傲然的语气,苏雪黛真不知晓该不该打击他,但是看他那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心中本就有些郁闷的情绪立即发作出来,“我要他手中折扇,你有吗?一摸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