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书这一路脚下不停,脑袋亦未闲着,各种思绪不住涌上心头,甚至都未曾多看过一眼路边景色。
直到平川镇在望之时,卫书这才猛地停下了脚步。那平川镇上炊烟袅袅,生气十足,这平川人怎么每日都对晚餐如此积极的?
不对,卫书暗道不好,这天色怎么已经如此黑了?正午时分助肖姗筑基,此时怎么也不应超过申时!
乾坤戒内,哪里还有山魈爪!卫书猛地拍了拍脑袋,大叫一声,拔腿便往回跑!
幻术!这是一叶幻!
自从那山魈出现,自己便已经身处一叶幻而不自知,这山魈擅长幻术,为何会把这一点忘了?
卫书平日便对一叶幻的造诣颇为自得,今日竟然中了山魈的一叶幻,直到此刻才醒悟!
两个时辰,卫书至少陷入了幻术两个时辰!那山魈在这两个时辰能做出什么事,卫书压根不敢想象,如今只有万一希望自己还能赶得急。
仅仅半刻钟,卫书便已经看到槐村那棵巨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不仅让此处得名,亦是所有肖家人一生的记忆,更是所有肖家人归家的坐标所在。
而如今,它的怀抱却成了承载肖姗生命之处。
青色身影悬于槐树下,慢慢随着晚风摆动,不时还有滴答之声……
卫书发疯般地冲了上去,将她解了下来,却只触到一片冰冷僵硬,肖姗,已经断气多时。
曾经明亮而又哀伤的眼睛依旧睁着,仿佛在质问卫书……腰腹之间满是已经凝固的血块……
卫书眼前一黑,寒冷,悲伤,悔恨一瞬间齐涌上心头,两手不住地在衣角乱抓,却难抑如筛糠般的颤抖!
“啊!”绝望的嘶吼,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要这样?
罪魁祸首还活着,我还不能悲伤!
“等我……”卫书喉咙不停耸动,半天才发出声音,“师父,去给你报仇!”
卫书擦去眼泪,化矛在手,直奔肖府。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肖府,已成一座死府。
当卫书推开大门时,突然头顶被踢了一下,卫书仰头一看,一双小眼正直钩钩地盯着自己,饶是他早见惯了这等场面,还是感觉毛骨悚然,踢自己的竟是肖才……
肖才被抛到了梁上,胸腹被剖开,心肝被挖,此时血都已流干,双腿被大门扫中,轻轻荡着……
前院还躺着几具尸体,都如肖才一般被剖去了心、肝。
府中已经没了活人,山魈也不在此处,卫书慢慢地退出大门,这般地狱再多待上一刻,都会让人疯掉。
这畜生还有一个去处!
卫书不再犹豫,直冲上肖府后山,果然,在今日肖姗筑基之处,这畜生正抱着一堆血淋淋的心、肝大快朵颐!
“咦?竟然被你发现了!”山魈维持着灵兽之态,却能口吐人言,这只能说明,它已经结成假丹,故而再见到卫书,虽有惊讶却不慌张。
山魈十指利爪仍在,在月亮下泛着精铁一般的寒光,显然这畜生比方才要强上不少。
不过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卫书的怒火!
“受死!”卫书不与它多言,疾冲向山魈,出手便是七星猎皇枪!
“哼!还当老夫是那般好欺负么!”山魈从血肉堆中站起丈许身躯,面对卫书的全力一击毫无惧色,大吼道:“移山!”
一座三丈大石凭空出现,对准卫书重重地砸了下去!
一声不甘地惨叫之后,再没了声息。
“哈哈哈!”山魈仰天长笑,仿佛今日被卫书击败的郁气也随之一扫而空,“老夫今日终于得道,晋升兽皇亦是指日可待!这都多亏了道友助我徒弟筑基,不过道友却见不到老夫封皇那一日了,哈哈哈!”
“你很擅长一叶幻?”山魈耳边突然传来卫书的声音,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它要跳开时,体力力量却飞速流失,四肢发软,这时才发现一杆短矛透胸而出。“你……你,为什么?”
卫书这一矛含恨而发,真气随着短矛在山魈体内不停肆虐,只一击,便断了那山魈的经脉。
“说啊,你是不是很擅长!”卫书一脚将那山魈踹翻,又是一矛刺出,直取其琵琶骨。
“你给我说啊!”又是一矛化出,再取山魈丹田!
山魈已经丢了半条命,身体却被卫书以七根短矛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向我求饶,我可是很仁慈的。”卫书满脸都是鲜血,却在努力笑着。
山魈喉头咕咕乱响,却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卫书反手握着匕首,慢慢地剖开山魈的胸膛,直抵腹间,以卫书的手法,自会不会要了它的性命。
“你很喜欢吃?”卫书掏出山魈还在不住跳动的心肝,拿在手中,轻轻在它眼前晃动,认真地问道。
山魈牙齿不住打架,终于再忍不住那份冰冷的恐惧之感,两眼一翻,再没了气息。
“哈哈!”卫书笑了,这笑声,却比山魈之声还要刺耳。
“哈哈哈!我竟然败给这畜生!我竟然相信这畜生!”
……
槐树下,卫书轻轻合上了肖姗的眼睛,在他身后,是卫书用长剑掘出的一个小小墓穴,以做为肖姗的安身之地。
闭上眼睛的肖姗,神情如此平静,在她的脸上,再看不到曾经的惊慌,亦看不到那短暂的喜悦,就如睡着了一般。
卫书将她抱入墓穴之中,却久久不愿将土掩上。
对了,她额头的发梢有些乱了,卫书忙不迭地替她理顺。
衣领上好像沾上了泥土,她一定很难受吧!
卫书刚想伸出手,却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她是如此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帮她度过劫难,甚至相信自己就是那片天,足以让一切风雨停歇。
但她却等来的却是香消玉殒。
卫书跪在肖姗身前,任由眼泪流淌,妄想着它能洗刷掉哪怕一丝愧疚……
身后,肖府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槐村映得一片血红。
卫书缓缓站起身,任由滚滚热浪将灰袍吹得不停摆动。
恨,又该恨谁?悔,又有何用?
斩下一缕头发,埋入土中,卫书却不敢放入墓穴,她,一定恨极了自己这个无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