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百年来,徐州府守备军最特殊的一次检阅礼。
这种“特殊”并不单单指向其隆重性与重要性。
一般来说,检阅流程主要有两个大项,其一就是刚才的各旗团轮流在台前展示训练成果,其二是诸卫之间进行武力比拼。
但现在第二轮比试还没开始,台上的一众长官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除了一开始离开的范将军和张大人之外,府首大人与掌院大人也随之走下了检阅台。
唯一的区别在于,府首大人与掌院大人不是骑马走的,而是慢慢悠悠踱着步子,一边低声商议着什么,一边走出了校场。
这么一来,台上就只剩下了林都统这一位负责检阅的领导。
但谁曾想,下一刻,林千军直接一抬手,把金无别唤到了近前,让这位副手负责接下来的军演流程,而他自己则带着罗森回了营帐。
这一下,在场的一众将士可就彻底炸了锅。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不是说今天的检阅特别重要吗?
之前不是连镇北军副帅与军部的大人物都亲临现场了吗?
大家伙儿原本还铆足了劲儿,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得到某位大人物的赏识,从此一飞冲天,平步青云呢!
怎么这就结束了?
接下来又变成以前那种普普通通的检阅了?
那还有啥好比的?
头名肯定还是人家曹庆曹旗长的啊!
唯一的悬念就在于今天该轮到谁挨板子吧?
这也太没劲了!
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罗森早就已经得到了镇北军副帅的肯定,对方甚至还亲开尊口,诚邀其加入镇北军了。
但却被罗森一口拒绝……
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痛骂罗森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另外这边罗森刚刚踏入营帐中,却对林千军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多谢大人成全。”
林千军摆摆手,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愿去镇北军?”
罗森笑着回答道:“下官没有那么深远的抱负,小富即安便可,再说,下官也并不觉得那镇北军就真的能比我守备府好到哪儿去。”
林千军知道罗森这后面半句话纯属在拍自己的马屁,却觉得很是受用。
至少代表这罗森不是一个白眼儿狼。
“今日我替你拦了一次,但若是日后陛下真的下了旨,便是府首大人替你说话也不管用了。”
罗森明白林千军的意思。
躲得过和尚躲不过庙。
就算此番他能够顺利避开镇北军的征兆,那么等到新军建立的时候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但现在罗森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且不说在新军建立的这两三年里,会不会有一些其他的变化,光是依靠地球方工作组给罗森量身定制的计划,到时候也肯定有办法能避免被强征入伍的风险。
所以只要躲过了这一次的危机,之后会怎么样,罗森可就真的一点儿不在乎了。
作为全村儿人的希望,就是这么有底气!
当然,这些话罗森是不会跟林千军说的,此时此刻的他只需要表示感谢就行了。
“不论怎么说,此番若没有大人,下官恐怕已经……”
林千军抬手揉了揉眉心,随之道:“之前我说过,若此番军演你能有所建树,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于你的,明日你先跟着无别去州府挑选宅邸,然后去找府首大人修习弱水三千,暂时就不用来营中训练了。”
闻言,罗森不禁微微一愣。
这是个啥意思?
直接奖励了自己一套房子,顺带放个假?
可以啊老铁!
这也太够意思了吧!
一想到日后自己也算是有房一族的人了,罗森就不禁喜从中来,连连拜谢道:“多谢大人厚赏!”
看罗森这副模样,林千军就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真正明白自己的意思,不过没关系,之后的事情自然有金无别交代的。
“行了,下去吧。”林千军挥挥手,似乎显得有些莫名的疲惫。
罗森高高兴兴地走出了营帐,打算去看看检阅第二轮的结果怎么样了,随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林千军让他明日去找唐儒学习弱水三千?
那是……什么玩意儿?
罗森有心想要掉头回去问个清楚,但临到头又觉得这样好像会显露出自己的无知来,反正这个问题明天见了唐儒自然会有答案,也不在乎这一时。
念及于此,罗森也就不再纠结了,重新迈着步子朝校场走去。
此时整个军演尚未结束,各大旗团正战至酣时,但令人意外的是,一向成绩不太好的第四军团却占据着场上最大的优势。
究其根本,是因为曹庆竟然在这一轮仍旧代表了第四旗团出战!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临到最后,林千军也没让他回到第一旗团去啊……
所以,这算是对曹庆之前校场私斗的变相惩处?
直接把他旗官的职务一撸到底,变成了一个连都卫都不是的小兵?
没人能猜得透林千军是怎么想的。
即便是他御下的第一幕僚,金无别,也不敢妄做决定,让曹庆回第一旗团军去。
如此一来,场上的形势就很好理解了。
原本作为守备军中最精锐的第一旗团,因为缺少了旗官级别的顶尖战力,一时间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此消彼长之下,由潘石带领的第四旗团军,因为凭空多了曹庆这位一气境大圆满的强者助阵,自然就高奏凯歌了。
以至于场上即便少了罗森,或者说,连带着他手下的那二十名新兵蛋子都成了摆设,胜负也已经失去了悬念。
金无别站在检阅台上,仔细观看着三军对垒的每个细节,手中也没闲着,而是不停地在一块玉板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见罗森回到校场,金无别稍作犹豫,还是放下了玉板,对罗森轻轻招了招手。
待罗森来到近前,金无别先是咳嗽了两声,随即笑着道:“此番检阅礼,表现不错。”
说实在的,罗森其实一直不知道金无别在守备军中的具体职务是什么,反正不是都卫,也不是旗长,却好似最得林千军信任,属于真正的亲信。
此时听到金无别夸赞,罗森自然是不会拿捏姿态的,当即也笑着回应道:“这还得多谢金大人的帮衬。”
罗森说的是之前金无别帮着他去捯饬装备和旗帜的事儿。
对于这样的回答,金无别自然是很受用的,他摆摆手道:“罗都卫客气了,这是你自己用真本事挣来的,之前都统大人唤你入帐,想必罗都卫许是要高升了吧。”
罗森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说这事儿,只是让金大人明日领我去选一座宅邸。”
对于这件事情,罗森没必要隐瞒,毕竟金无别应该很快也会接到林千军的命令。
无非是早晚而已。
但罗森没有想到的是,在听到自己这句话之后,金无别竟然露出了惊讶之色。
“挑选宅邸?都统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罗森被金无别这一惊一乍的模样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点了点头道:“嗯,金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话音落下,金无别先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即笑着对罗森道:“那我在这里可就提前恭喜罗都卫了。”
“诶?”罗森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
见状,金无别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罗森不是想刻意低调,而是对方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不禁笑着为罗森解释道:“罗都卫或许还不知道,咱们守备军可是有着严格规定的,非旗官及以上品级,是不能建府的!”
闻言,罗森顿时一双眼睛都快瞪得比鹅蛋还大了。
“旗……旗官?”
金无别点点头:“按照朝廷的规矩,守备军旗官及以上的升迁,必须通过军部,所以正如我之前所说,罗都卫这次是真的要高升了,只不过手续会繁复一些,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正式任命,所以都统大人才会让你先挑选宅邸。”
罗森是真的没想到,只不过是送一栋房子的事儿,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
他还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所以说,都统大人是打算将我提拔为旗长了?”
听到这个问题,金无别也暗暗皱了皱眉,犹豫着道:“具体的我不知道都统大人会怎么做,但有一点不会错,罗都卫……”
金无别抬手轻轻拍了拍罗森的肩膀:“从明天起,你便是我徐州守备军自设立以来,由都卫晋升旗长一级的第一人了!”
金无别这个所谓的第一人,当然指的是晋升速度。
别忘了,罗森刚来守备府的时候,就已经是顶着都卫的头衔了。
而这才过了多久?
十天!
仅仅只用了十天时间,他便即将升任旗长级别的职务!
什么叫平步青云?
这就是了。
看着金无别脸上那毫不作伪的笑意,再转头看看校场上那些还在奋力拼杀的将士们,罗森不得不再一次感叹。
果然是金子到了哪里都会发光啊!
古人诚不欺我啊!
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果然是注定无法成为一名低调的间谍啊!
师父,徒儿让您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