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吟皱起了眉头,在吴继风身后拉了拉他的胳膊,这么大的人了,干嘛去惹孩子不高兴。
吴继风看一眼风吟撅起的嘴,偷偷笑了,然后装作满不情愿的样子回过了身子,对着娃娃道:“好好好,你的大老虎最好,谁都比不过你,你一定能赢!”
“哼!”娃娃瞪他一眼趴到了妇人肩膀上不再理他,摇着妇人的脖子道,“娘,咱们快些走吧,要不然龙儿和他娘就该比我们早了。”
“好好好,”妇人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转脸对着吴继风和风吟道,“先生,姑娘,铭儿着急,那我们就先走了。”
吴继风点头示意,道:“您请。”
妇人与风吟相视一笑后,便抱着孩子走入了前方的人群中。
风吟心中的暖流未消,拉住吴继风的手,冲着娃娃离去的方向甜甜笑了起来,问道:“听着像是很热闹的样子,咱们真的不去吗?”
吴继风弯腰捡起被落在了地上的那柄雪白的莲花灯,将它递到了风吟手中,道:“到了那里得耽误好久,咱们不费那时间,去做些别的,你也一定喜欢。”
风吟看看四周,全是热热闹闹的景象,倒一时分不清哪里更好了,便道:“以前你和父亲来时,最喜欢做什么呢?”
吴继风带着风吟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讲道,“第一次来时,哪里都觉得新鲜,前前后后把这夜市逛了个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再后来吗,纯粹就是为了图个热闹。一进来,先是跑到最后边的摊子上吃东西,什么摊子人多就吃什么,吃个几家也就饱了,汤汤水水的灌满肚子,再跑到篝火边上去看杂耍。那时候有个耍鞭子的姑娘,耍得可好了,鞭子上还喷着火花呢,我和你父亲最喜欢看她表演,蹲在那里一看就是大半晚。”
风吟不由地就笑了,眉眼弯弯地去看他,“那姑娘长得也好看吧?”
吴继风也笑了,笑里带着久远的甜意,仔细回想了起来,道,“也没有多好看,顶多算得上清秀罢了。只是她面色坚毅,一招一式都耍得有模有样的,与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不同,看着更英姿飒爽些。”
风吟兴起,故意刁难起来,横他一眼道:“娇滴滴的小姐,便是说的我吧!”
吴继风转过脸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做不屑地摇了摇头,回道:“哎!好歹也是我们将军府里娇生惯养的,却是一丝千金小姐该有的样子都看不到,如今还跟着我在这夜市里出没,还敢说自己娇滴滴吗?”
风吟又笑了,摇着他的手问道,“那我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吴继风宠溺地笑,随即便故意叹了口气,道:“哎!这好与不好,你都是咱们吴家的大小姐,还能换一个不成?”
风吟摇摇头,痛快答道:“不成,不好也不能换。”
吴继风看她一眼,做出个怕了她的样子,点了点头,继续讲道:“那时候我娘已经去了,是大娘一直养着我的。我们跑出来一晚上,爹虽说挑不出什么大错处,但总归还是会不高兴,我们也怕挨罚,于是便讨好大娘,给她买些小巧精致的东西带回去。她本就宠着我们,见我们孝顺便更高兴了,于是每每都是她劝着,爹才没有发大脾气。”
风吟笑着去看他,道:“闻烁说过,‘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便是这个道理吧。”
吴继风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赶忙澄清,“这些主意都是你父亲想出来的,我那时小,可不懂得这些。”
风吟也不拆穿他,只又问道:“可是你们两个男人,怎么会挑女人的东西呢,还能哄得大奶奶高兴?”
吴继风对此却十分自信,笑道:“主意是你父亲出的,可东西却是我挑的,我眼光好,挑出来的大娘就总是喜欢。”说着又皱了下眉,“不过你父亲的眼光倒的确是不好,品味实在不敢恭维。”
风吟皱了脸,不是十分赞同,道:“哪里不好了,我看他买给母亲的东西,都很漂亮呢。”
吴继风摇头,小声道:“那些都是铺子里的掌柜挑的,你父亲只要最贵的。他出得起价,掌柜的自然得给他找顶好的拿,要不你母亲不喜欢,你父亲下次就不去了,掌柜的才不愿意丢了这条大鱼呢,怎么能不精挑细选。”
风吟不置可否,继续道:“那别的不说,单看他娶了母亲,可不就是眼光好吗?”
吴继风看一眼风吟,撇了撇嘴,道:“这就说他眼光好了?”
“是啊!”风吟使劲儿点了点头,道,“我母亲可美了呢,婆婆说,她没出阁的时候,是整个皇城所有官家小姐里头最美的一个呢!”
吴继风摇了摇头,对风吟说的话一点儿都不赞同,“这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是真心恋慕一人,那那个人在自己的眼中就是最美的,其他人就算再美也是枉然。我喜欢的可不是你母亲,她在我这里怎么能是最美的呢?”
风吟不懂这些,一时没了辩驳的言语,只是歪着头看着他,却满脸的不服输。
吴继风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又接着道:“再说了,是不是美人又没个具体尺寸能量一量,你怎么就能判定你母亲是最美的呢。这都城里头貌美如花的人可多的很,你母亲是漂亮,但若非要说是最美,那也是妄言。”
风吟知道自己辩不过他,便不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但却还是想为难他,于是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笑道:“小叔,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大喜欢母亲似的。”
吴继风倒也不否认,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叹道,“你是不知道,你母亲从小就是个倔强性子,的确不是好相处的。”
难得能听到关于母亲的事情,风吟只听了这一句便被吸引了精神,心一下子静了下来,抬头更仔细看着小叔的脸,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
“她从小就霸道,想要什么就一定得得到,若不是自己的,就算是抢也要抢过来。”说着似是不赞同般摇了摇头,撇着嘴看向了风吟,悄声道,“就比如你父亲,也是她从别人那里抢来的。”
风吟被小叔的表情逗乐,勾起唇角便和小叔一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风吟就想到了婆婆记忆里的那位张小姐,脸庞精致美丽,仿佛还十分端庄尊贵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她那日在母亲面前的一切表现,都不过是为了维护体面的强撑。
这么说来,小叔的话倒还真是实话呢。
“本就不是什么温柔娴静的性子,又被家里人当成公主一般宠坏了。在外头又因着你外祖家中在大周的地位没人敢惹她,就算是她欺负了别人,也总是别人让着她,给她赔不是。所以啊,你母亲的性子,总是孩子气。”
风吟想了想,她曾经当众让追求自己的廖毕延出丑,那神情倒像是做惯了的样子。那这么看来,类似的事情,应该还有不少吧。
吴继风没注意到风吟的晃神儿,继续说道,“在她的观念里,这世上除了她喜欢的,便是无关紧要的了。她喜欢的便是最好的,她会倾尽全力去对他好;而那些无关紧要的,即便是西天如来,她也丝毫不会在乎。自我第一次见她便是这样,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哪怕别的改变再多,她也终究还是那个样子。”
听到这里,风吟的心微微颤了颤,低下头忍不住地想,我,便是那无关紧要的吧。
可是抬起头看到小叔,感觉到他从手掌传递给自己的温度,风吟就又恢复了理智,道:“父亲,便是她喜欢的吧。”
吴继风转过脸来,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像孩子般地委屈了起来,道:“你父亲是她喜欢的,我,便是那无关紧要的了。”
风吟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等再仔仔细细研读了一下,不由就有了结论,故意凑近他笑道:“怕是你们三人一起时,母亲只顾着父亲,你受了不少冷落吧!”
“哎!”吴继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好像不忍回忆起那段“屈辱”岁月似的,拉着风吟静静走了几步,才又道:“何止是受你母亲的冷落,连你父亲都冷落我了。”
风吟一副同情的表情看了看他,淡然道;“哦,竟是这样。”
吴继风仔细回忆起来,眉头始终皱在一起,“你母亲也不知是怎么做的,明明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可她却总能让你父亲围在她身边,好像旁边都没有了我这个人了似的。从认识的第二日开始,你父亲便把她放在了我之上,有什么事情也总是先紧着她,之后才会想起我。多少次我都伸手要了,他才记得把手边的糕点递给我,害得我少吃了多少好东西。”
风吟轻轻摇摇头,在心里叹道,就这样子,还好意思说别人孩子气呢。
“就因为这点儿糕点,小叔你就记到了现在吗?”
“何止!”吴继风看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控诉,“有一次你母亲闹着要进湖里看荷花,也没叫随从就自己租了艘游船,上船的时候你父亲净顾着扶你母亲,竟把我给忘了。我身量小,迈一步刚能勉强碰到船边,结果一个没站稳就四仰八叉地掉到湖里了,不过幸好湖边水浅,我只扑腾着呛了几下水,就被船老大捞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