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烁啊,”风吟笑了,道,“是了,也就只有他了。”
突然又想到他之前说过有办法能够帮助自己,难道竟是这个吗。那这么说来,难不成是小叔着了他的道了吗。
一时不知该不该庆幸,心砰砰砰地快速跳动着,风吟低下头,默默看着那个托盘没有再说话。
吴继风去握风吟的手,见她没有躲开才松了口气,又挤出个笑来,像个老父亲一般絮絮叨叨起来:“闻烁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随他父亲的性子,直爽乐观,天性善良,虽然有时候是没个正形,但绝没有什么坏心肠的,你们相识也有几年了,是知根知底的……只有他,我才能放心。”
明知这一步只是闻烁的计,但风吟却不知怎地还是被小叔这一番话说地湿了眼眶,胸腔内一股酸汽涌动,风吟攥住了他的手指,抬头看向他道:“可我还小呢,哪有这么早就成亲的。”
吴继风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小叔知道,你在府里住的不舒心,所以早日成亲便早日搬出去住吧。小叔都想好了,给你和闻烁单独辟一处宅子,离将军府远一些,就建在龙岩寺附近,那里人少清净,能免去不少烦扰。而且无言大师离你近一些,也能随时护着你的安全。”
他想的竟然都是这些,风吟心一酸,低头便掉下泪来,“可是,我舍不得你。”
吴继风见到她哭,也一下湿了眼眶,即使心中也万般不舍,却还是知道不能改变决定。
他伸手去抹风吟的泪,笑起来安慰道:“别哭,小叔会经常去看你的。到时候,咱们可以带着闻烁一起去拜访无言大师,春日里一起爬山,夏日里一起纳凉,秋日里一起尝鲜,冬日里一起品茶。我们还是在一起的,什么都没有变。”
风吟忍着止了泪,却还是眼眶红红的,“可是,父亲母亲他们,不会答应的。”
吴继风摇摇头,道:“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有小叔在,这些小叔都会安排好,你只管想着来日的轻松自在就好。”
风吟知道他说的,就绝对会做到的。可自己从未想过要成亲,所以哪怕明知这只是闻烁的计策,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发憷。
吴继风猜到她对于成亲的忧虑,于是劝道:“别怕,闻烁会对你很好的,小叔保证。”
风吟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在他那能让人感觉安稳的目光中点下了头。
吴继风笑起来,八分欣喜中还是掺杂了两分辛酸,但他转瞬便将那辛酸压了下去,拨弄起那托盘,道:“原本,女子的笄礼,是要由母亲主持的。可我舍不得,舍不得把这个差事让给大嫂,所以,就挑了这个地方。”
他说着笑起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般低了低头,道:“地方简陋了点,也不能好好操办,连个宾客都不能请,但小叔就是想,能亲自为你行笄礼。”
风吟看看了四周高高的围布,道:“我喜欢这里,清清静静又自由自在的,多好。”
吴继风笑起来,又将那托盘往前推了推,“那你自己选一个,小叔亲手为你戴上。”
风吟低下头去看了看,扫过一圈后,手指点在了一支素净的白玉笄上,道:“就它吧。”
吴继风看向那白玉笄,道:“这只白玉笄,名叫仙羽。”
风吟去看,见它簪头处的形状确实像是个羽翅的样子,便道:“造型别致,名字又脱俗,是马老板自己做的吗?”
吴继风点点头,“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做的。”
风吟笑起来,“怪不得你那时买的东西大奶奶都喜欢,只怕是这里也挑不出什么差的来。”
吴继风笑了,斜斜白了她一眼。
接着,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十分郑重地将那白玉笄取了出来。
风吟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低下了头。
吴继风执着那玉笄,万分小心地将它插入了风吟的发间,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安悦,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继风甫。”
说完,他似是完成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大情般笑起来,道:“礼成了。”
风吟伸手去摸那玉笄,嘴里轻轻念着,“安悦。”
吴继风去抚她的发,道:“小叔希望你一生平安,永享欢悦。”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不,小叔会保你一生平安,永享欢悦。”
风吟定定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表情,笑起来,点点头道:“会的,我相信。”
吴继风拉着风吟站起身,仔细地打量了她的妆,她的发,似是十分满意自己今日的心思,定定地看了半晌也没有说话。
风吟一直站着,看着他,什么也没说,静静享受着这难得静谧的欢愉。
半晌后,吴继风向风吟伸出了手,道:“咱们该走了,占了这里这么久,也该还给马老板做生意了。”
风吟似是不舍般左右打量了一圈,才道:“好,那就走吧。”
吴继风拉起她往外走,掀起围布就看见了背身站在不远处的马老板。马老板此时正面向着街道笔直站着,像是在站岗放哨的样子。
吴继风刚迈出围布,马老板就转过了身子,笑道:“二爷可是有别的吩咐?”
吴继风摇摇头,道:“已成,多谢马老板借地一用。”
“哪里的话,能再为二爷效劳,是马某的荣幸。”
马老板朝着吴继风走过来,边走边去看风吟脸上的妆容,不由得赞叹道:“腊梅点额,合欢抚目,倒是比梅花妆还要娇丽,二爷真是好心思,巧手艺啊。”
风吟一直难得难得听到夸赞,所以不由得就高兴。虽然马老板直接赞的是小叔的手艺,但还是引得她低头笑了起来。
吴继风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到了马老板的手上,道:“还是你的东西好,才能染出这腊梅和合欢的风姿。”
“二爷谬赞了。”
马老板略一低身接过银票,转身对着不远处的两个伙计点了点头,那两个伙计一个跑去拉开围布,一个进去收拾桌子,不一会儿便将那四方地重新开放了。
这时,有几位姑娘走过来挑饰品,无意间看到了风吟脸上的妆容,其中一位姑娘甚是喜欢,不由得走近赞叹道:“哎呀,姐姐这妆容好美啊,是改良后的‘梅花妆’吗,怎地我没见过呢,可是你自己设计的?”
风吟没想到她会靠地这样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因那夸赞而脸颊飞起红云,略微紧张地向后退了一小步,低声回道:“这……这是今日才突然想到的。”
马老板向来细致,一见这情状,立即走上前去引过了话头,“李小姐可是喜欢这妆,马某不才,这位小姐脸上的妆容虽不是出自马某之手,但马某也能仿上一仿,不知李小姐愿否一试?”
李小姐一听这话便转过脸面向了马老板,喜道:“马老板亲自描绘,可是真的?”
马老板笑起来,伸出手将李小姐往四方地内引,又道:“我看李小姐容娇音俏,似乎与三月的桃花更加般配,不如,眼上的妆就画作桃花吧……”
临迈入四方地时,马老板看向吴继风,与他对视一眼微微低了低头,吴继风会意,笑一笑便拉着风吟走出了摊位。
这时,一只隐了形状的白色大鸟从四方地内的一方石桌上腾空而起,高高飞向了空中。
刚迈出摊子,风吟就问,“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吧,咱们接下来是要回去了吗?”
吴继风面露诧异,道:“谁说的,连东西都没吃一口呢,还敢说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一听见这话风吟兴奋起来,笑着摇他的胳膊,眼睛里闪出片片奇异的亮光,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是要去吃那些汤汤水水了吗?”
吴继风带着她往夜市最后的那片小吃摊子走,边走边引着她的馋虫,“这夜市里的东西虽看着不比咱们家做的精致,但吃起来却样样都比咱们家的味道好。我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吴老二家的水煎包子了。面皮滑嫩,面底焦脆,那烫烫的猪肉馅咬在嘴里,一口就飘满嘴的香,可比咱们家的竹屉蒸包要好。”
正好此时阵阵香气飘来,风吟吸一吸鼻子,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又转过了两个弯,终于到了最受百姓们欢迎的小吃区。
这个区域跟别的地方不同,每个摊子前都辟出了宽敞的地方,专门设了桌子板凳。跟马老板家规整豪气的石桌石凳不同,这里的桌子凳子每户摊子的都不同,有高的石桌石凳,也有低的木桌板凳,还有石头块上放了石板做成的桌子和小石块凑数的凳子。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也是各不相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豪绅富贵,也有平头乡农,甚至连路上要饭的乞丐都在角落里三三两两地搭起了个桌子,但大家都各自吃着喝着,聊着闹着,谁也没有嫌弃谁,谁也没有驱逐谁。
大家的脸上就透着一个字,乐。
吴继拉着风吟进入这片区域,路过了油果摊、臭豆腐摊、糖水摊和肉面摊后,终于找到了吴老二家的水煎包摊子。他高高兴兴地买了两屉水煎包,却不往前面的桌子上坐,拉着风吟就又往后面走。
风吟不解,道:“又要去哪里?”
吴继风笑一笑,道:“这水煎包虽然香,但吃多了也腻,要和羊杂汤配起来才好,咱们去买羊杂汤,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