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云知挂断电话时, 喻明夏曾无意见到过这串号码,结合当时云知的表情来看,不难猜出来电人是南乔。
手机一直响着,喻明夏和云知都没有去拿手机。
终于, 近一分钟后客厅安静了下来。
“有的人真奇怪, 不喜欢你也不放过你, 等到你要放弃的时候才来挽留你, 挽留之后又不珍惜你,等你放弃了又来找你, 你说这人是不是……”
云知笑得有些嘲讽,最终还是那句带贬义的形容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说这人有病。”喻明夏轻声补充着她想说的话。
云知挑了下眉,算是默认。
过了几秒,手机又响了, 依旧是方才那个号码。
云知叹气,往茶几的方向走了几步,看样子是准备拿桌上的手机。
喻明夏不清楚她是准备接通还是挂断,但她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云知。”
喻明夏轻轻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云知停下了步子看向她:“怎么了?”
“你在故意气她,或者激她吗?”
喻明夏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交握着,抬眸看向她。
云知倏地笑了声, 似乎是觉得她方才说的话很好笑,也不看茶几上的手机了, 笑够了之后, 才一字一句回答她:“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喻明夏, 我27岁了, 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这么幼稚的事情。
喻明夏心底快速闪过什么, 想起刚刚她们谈到姜美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方才好像挺幼稚,虽然知道云知不会在意,却还是故意说那种话。
手机响了一会儿又断掉了,但没过几秒又响了起来,这是非要云知接电话才肯罢休了。
“你猜到她想干嘛了吗?”
云知嗯了声,神情淡淡:“大概率是说你喜欢我,让我离你远点。”
这点她之前验证过了,假的。
喻明夏微顿,半晌才又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她的做法都挺拙劣的,以前我不太在意这些事儿,也觉得确实没必要给别人这种希望,就由着她了。”云知停在了茶几前,铃声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都挺?”为了掩饰情绪,喻明夏端起了茶几上的那杯温茶,垂眸问,“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感觉都过去了,好像没必要再提了。”云知刚说完就看见喻明夏低头抿了口茶,总觉得自己不说喻明夏肯定会失望。
想了想又才道:“她以前会拦截别人给我的表白之类的,像别人送我的礼物啊,搭讪啊,”
过了几秒,又补充道:“哦,还有情书,都挺……”
幼稚两个字还没出口,她就听见了“砰”的一声,她手中的那个玻璃杯已经落到地面摔碎,茶水流了一地。
而喻明夏则是满脸的错愕。
“伤到了吗?”云知赶忙坐到她身边查看她的情况,“没被茶水烫到吧?”
茶水是刚进门时倒的,这么久了应该不至于还有烫到人的温度。
看到她只是裙摆处湿了几分,玻璃渣也没有溅到她。刚松了口气,喻明夏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你刚刚说她会拦截你的情书?”
云知觉得喻明夏的表情怪怪的,像是痛苦又像是不敢相信,但她又看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她的话。
这时,客厅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云知叹气,侧脸看了眼喻明夏。
“你之前说过我们可以互相帮助是吗?”
喻明夏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后悔和痛苦交替着涌上她的心尖,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是冰凉的,浑身麻木寒冷,所剩无几的理智也只够她拼汇成一个轻音。
“嗯。”
云知将手机从茶几上拿起,递到她面前,咬唇犹豫道:“帮我个忙吧,就说你是我女朋友。”
说完又想起方才回来的路上她问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却突然提出这种无理请求,云知又道:“我之前和她说过,如果有一天我谈恋爱了希望我们能够礼貌疏远,她答应了,麻烦你像之前说的那样假扮一下我女朋友可以吗?”
不到万不得已云知没想走这一步,但南乔的穷追不舍让她觉得这样下去更不好。
实话实说,直到现在,她都依然想着能够和南乔体面疏远。
喻明夏理智回笼,即便周身依旧觉得冰凉,像是刀尖从心尖上划过时的痛意,但她克制住了。
从云知手中接过手机。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
接二连三的无人接听让南乔有些心烦意乱,她看了眼时间动了想去云知家的想法。
她拨了最后一通电话,如果这通电话云知依旧不接,她就出门。
她明白时间拖的越久,云知就越不容易改变心意。
就在她准备出门时,手里的电话通了。
她惊喜地叫了声云知的名字,刚准备撒娇时,就听到了一道冷漠的声音——
“知知睡着了。”
南乔认得这声音,正是今天那个女人喻明夏。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却还待云知家。
十几通电话,最后被接通时却不是手机的主人,而是喻明夏。
并且还告诉她知知睡着了。
在她拨过去的十几通电话时间里,她们在做什么,又为什么接通时对方会是喻明夏。
南乔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得泛白,心底名为嫉妒的种子开始燃烧起来。
不会的,她们只是朋友,也没有认识多久。
云知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你凭什么接她电话?”南乔冷着声音,质问她。
“凭什么?”电话那头喻明夏嗤笑了一声,“凭我是她女朋友。”
声音像是淬了冰,像是冰刃刺向她。
南乔并不相信她的话,一个月前还在和她表白的人怎么可能说喜欢别人就喜欢别人了。
可是她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又在告诉她,云知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虽然总是说着爱情不是全部,但却忠于爱情。
云知一向遵从本心,不会拿感情欺骗她,就算是两年前,即便她离开,却也没有拿别人当过挡箭牌。
即便答案一点点摆在她眼前,但南乔依旧不愿意相信。
“她在气我,你不明白?我们十几年感情是你随随便便能够代替的吗?喻明夏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南乔咬牙,她不愿相信云知就这么扔下她。
“多吃药少自作多情,凡事看看你自己配不配,”喻明夏笑得嘲讽,话语间的凉意只多不少,一字一顿,“另外奉劝你,好好做人,别想着插足别人之间的感情。”
“把电话给云知,喻明夏——”
南乔的低吼最后只换来忙音嘟声,她重新将电话拨了过去,得到的回音却是——正在通话中。
熟悉的机械女声让她明白这是被拉黑的意思。
为什么,她挣扎了无数次都摆脱不了的牢笼云知却能够这么轻易地离开。
明明只差一步了,再等等就好了,她都已经放弃挣扎,为什么云知却在这时候抛弃她。
为什么。
手机从她手中滑落,她坐在地毯上望向天空,树梢上的月牙被乌云遮蔽。
好不容易探出头的丝丝光亮,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得完整,只留下一片漆黑。
-
云知有点呆滞,即便已经挂断电话好一会儿了,却依旧没回过神。
方才喻明夏的语气让她太过惊讶。
她头一回见着喻明夏那般冰冷的样子,仿佛不是因为她的拜托,更像是听筒那头的人本就是她的仇人一样。
喻明夏挂断电话之后就一直垂着眸,手机被她紧握在手里,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她拦截过你高中时候的情书吗?”
云知敏感察觉到喻明夏在和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和方才大为不同,能让人轻易感觉到她声音里的颤抖。
“高中不太清楚,我第一次发现是在大三的时候。”
云知不清楚喻明夏这是突然怎么了,只好小声回答着她所有想知道的问题。
“你高中会扔掉别人给你的情书吗?如果这个人是你很讨厌的人。”
越接近真相,喻明夏愈发痛苦。
“不会,为什么要扔,那都是别人的心意啊。”云知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果然。
这些年她虽然从来没有怪过云知,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云知可能从来都没有收到过那封情书。
她进行过最大的自我欺骗也只是她或许是不小心失手扔了。
但听见云知语气里的冰冷之后,她又想过,因为厌恶而扔掉信,又或者是因为她的情书而讨厌她,在那时候的她看来一切都合情合理,没有什么不可能也没有什么不对。
云知和她本就是云泥之别,她们是两个世界。
那封情书本就是她痴心妄想。
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那封情书可能从来没有到过云知的手中。
所以即便云知知道她们是校友,即便想起了篮球馆的事情,却依旧没有想起过情书。
因为那封情书已经被南乔扔掉了。
所有的线索汇聚起来,变成了最后的答案。
喻明夏觉得难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难受。
她误会云知了。
“当初你会讨厌我,是因为南乔和你说了什么是吗?”
云知想起这事儿有点尴尬,喻明夏望向她的眼神专注,像是在说她必须知道答案。
早在之前云知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现在她也没有了之前一定要护着南乔的想法。
既然喻明夏想知道,她总不能再瞒她。
“是,”云知叹气,“她说你瞧不起她,也瞧不起我们班,我那时候挺护短的,所以……”
“所以你信了是吗?”
“嗯,抱歉。”旧事重提,之前那篇依旧没翻过,再次道歉时,云知依旧觉得愧疚。
“明夏——”
云知话刚说完,就见喻明夏起了身,洗手间的门被砰的一声关掉了。
方才因为接电话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玻璃残渣静静地躺在脚边。
云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方才喻明夏的表情很痛苦,肯定和刚刚她说的那番话有关,她心底愧疚更深了。
“明夏?你还好吗?”云知叫了她一声,没听见回答又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担忧地又叫了一声,“明夏?”
“我没事。”
微弱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来,云知却依旧没放心,又和她说:“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儿叫我好吗?”
洗手间里,喻明夏双手撑着盥洗台,想起种种越发用力,直到指尖泛起了白。
这是头一次,有人让她有了仇恨的情绪。
她从来没想过,南乔会坏到这种程度。
扔她情书,在云知面前说她坏话,又来她面前警告她,点明她和云知之间的差距。
南乔是这般懂得如何让年少自卑的她最为痛苦。
镜子里的人影渐渐模糊,喻明夏低眸,洗了把脸。
等候在外的云知听着洗手间里水声哗哗。
“你要是想卸妆可以打开左上第一个柜子,卸妆物品都在里面。”
云知心情忐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能察觉到肯定和南乔有关。
一时间懊悔,早知道喻明夏会这么难过,她刚刚就不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终于停了。
洗手间的门开了,喻明夏从里面走了出来。
卸了妆后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发丝有微微水滴,看上去有些脆弱。
“抱歉。”
云知因为她这声突如其来的道歉愣住了几秒,而后才反应过来,急切问道:“你怎么了?突然道什么歉,是哪里不舒服吗?”
喻明夏勉强笑了笑。
“我今晚可以住在这儿吗?”
云知依旧很担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告诉我好不好。”
喻明夏这样子看得她很焦急,不明白怎么短短一会儿就变这样了。
“我想睡会儿觉。”
“我带你去上次那个房间,”云知又想起喻明夏还没吃饭,“你饿吗?要不要先吃饭?”
喻明夏摇头,从她身旁进了次卧。
将云知打发走后,喻明夏从书桌上打开了那本美术史。
里面夹着上次瞧见的那张画像和合照。
喻明夏安静地瞧着里面的东西。
依旧是上次她放的位置,云知没有打开过。
这是南乔留下的,她也可以像南乔扔掉她的情书一样将她留下的东西扔掉。
也可以像她一样在云知面前说许多她的坏话。
让她感受那样的痛苦。
她的手触碰着画纸,却在那一瞬间又离开了。
她不是南乔,也不会成为南乔那样的人,更不会将云知当成工具。
喻明夏长舒了口气,将东西重新放进书中,就当从未看见过。
-
云知不知道喻明夏是哪里不舒服,但她根据了解猜测可能是胃,于是,又煮了碗薏米粥,热了瓶牛奶,之后敲了敲次卧门。
听到里面的响动之后,云知才走了进去,喻明夏正躺在床上,脸色红润了些不似方才的苍白。
“你是不是胃不舒服啊?我给你熬了粥,热了牛奶,你多少吃一点?”
喻明夏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担忧的眼神,先前复杂的情绪都消失了,轻声道:
“是有点不舒服,陪陪我好不好。”
云知想起上次喻明夏胃不舒服在休息室时也是让她陪着,不过想想人脆弱的时候似乎都希望有人能够陪在身边。
云知走了过去将粥碗和牛奶瓶放在床头柜上,又挪了个椅子到床边,之后才坐下,舀了勺粥喂到她唇边,“我喂你多少吃一点?啊——”
喻明夏听话地张嘴咽下。
云知一边喂着粥,心中一边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得出了最重要的结论——喻明夏和南乔有仇。
可是她想不出来原因。
这会儿也不适合再问,云知便将话咽下。
“云知。”
“嗯?”云知抬眸。
喻明夏却像只是叫着玩似的,又叫了她一声:“云知。”
“嗯。”
“云知。”
“在啊。”
……
不管喻明夏叫多少遍她的名字,云知都耐心回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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