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薛振宇说完,莳萝便如离弦的飞箭一般跑了出去。
“哎,小兄弟......”薛振宇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快步跟上。
*
病房中。
刚睁开眼睛不久的顾影撑着身体,靠坐在床头。
他茫然的环顾四周——
雪白的屋顶、雪白的墙壁。
这样的情景让他微微不适。
耳边响起一道轻柔的男声:“少将,您现在感觉如何?”
顾影缓缓将目光投向那人。
尽管眼睛已经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但不知为何,他盯着那人的脸看的时候,大脑中枢映射出的图像依旧模糊不清。
视线下移,来到那人胸前的铭牌上。
何际,此次战役的随军医师之一。
顾影不着痕迹的移开了注视的目光,轻轻点点头:“好多了。”
他还记得,之前在战场上的情形。
当时,由他带领的分团小队前去偷袭敌后方。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几乎把半数以上留守在驻地里的敌军剿灭了。
但不久之后,情况突变。前线敌军突然开始大范围回撤。敌方援军的回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人数悬殊的缘故,顾影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攻击,转而退守防御地。
在撤退的过程中,作为领头的顾影自然而然的走在了最后,为分团的其他成员垫后。
然而,撤退的过程进行得并不顺利。尽管有顾影走在最后,压住了整支队伍,吸引了大部分的炮火攻击。
但他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很快,顾影便预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凭借着八星阶的修灵等级,顾影提早感知到了死亡攻击的方位,凭借着九星阶的炼体等级,顾影原本可以轻而易举的避过这一次攻击。
但,当他准备做出反应的那一刹那,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这种突然出现的僵硬失控,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秒,但却足以致命。
等到顾影的身体恢复转动自如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从右后方疾速飞来的流弹碎片重重的击中了他的后脑,在穿透皮层之后,流弹碎片的惯性使得它在大脑中继续穿行,深深的嵌入了顾影的颅内。
后脑处传来隐隐的疼痛,顾影下意识的抬起手,摸向那一处。
入手没有任何毛刺的触感,只有一片平整的光滑。
他能醒来,说明手术很成功,弹片已经被取了出来。
只是......
大脑的结构终究是精密而复杂的。
这次的创伤,终究还是留下了些许的后遗症。
顾影仰起头,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心中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颓唐无力感。
“既然您没有感到不适,那就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我在为您进行全面检查。”
就在何医师说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身影,如疾风骤雨般走了进来。
莳萝走到顾影床前,看着他后脑上深红色的伤痕,忍不住伸出手触碰。
顾影下意识的想要避开,然——
当他看到她胸前铭牌上的“石洛”二字的时候,本能的反应被生生的控制住了。
不是别人,是阿莳。
尽管顾影的动作很快,但莳萝还是觉察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抗拒。
手上抚摸的动作不自觉的放轻,温声道:“还疼吗?”
顾影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抓住莳萝的手握在手心。
轻轻婆娑,指腹处的薄茧划过白皙细腻的掌心,引起阵阵颤栗的酥麻。
“嗯,很疼。”声音很低,隐隐带着一丝委屈。
莳萝满脸心疼的看着顾影后脑处明显的伤痕,空出来的左手轻轻覆在其上:“没有打止疼针或是吃止疼片吗?”
顾影摇了摇头,缓缓抬起的眸子里浮动着一丝雾蒙蒙的水汽:“打针晕血、吃药太苦。”
手上拿着刚刚从桌上回收的止疼片空盒的何药师:......
理智告诉他,说谎骗人是不对的。
但求生欲却令他放弃了“坦白”的打算,默默地把手中的空盒揣进袖子里,藏起来。
“你既不想打针又不想吃药,那疼痛怎么缓解呐?”莳萝轻轻蹙眉,看向顾影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责备的宠溺。仿佛是在看着自家不听话的熊孩子。
顾影扯了扯莳萝的衣袖,示意她坐在自己床边,然后目光缱绻的望着她道:“有阿莳你啊。你就是我最好的药。”
说完,顾影便像八爪鱼一般缠抱着莳萝,光光的脑袋在她的胸前一蹭一蹭的,活像一只白白胖胖的圆汤圆。
目睹着这一切的何药师,此时此刻的心理已经不足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了。简直就是鬼哭狼嚎、天崩地裂。
谁能告诉他,他们高冷淡漠的少将大人到哪里去了?
面前这个,撒娇卖萌、坑蒙拐骗,为了目的不择一切手段的男人是谁?
更重要的是......
少将为什么会对一个男人如此亲密?
面对他的时候,重度洁癖症居然不治而愈,居然还会主动地贴上去拥抱?
想到这些,何医师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
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不会被灭口吧......
此刻,何医师感到自己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站立在原地,百般踌躇,整个人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烤一般,焦躁不安。
至于顾影,在知道是莳萝之后,他的目光就完完全全的胶驻在了她的身上。
旁的闲杂人等,半点也没有分去他的关注。
只是,当两人拥抱的时间长了,某个明晃晃的电灯泡的存在就变得有些明显了。
在莳萝看不见的身后,顾影瞪视着站在墙角装花瓶的何医师,冷冰冰的目光似在连续不断的“嗖嗖嗖”往外射箭。
在这样的注视下,何医师这个伪花瓶,真灯泡再也待不下去了。
赶忙低下头,小跑着离开了病房。
房门被人匆匆拉开,又轻轻关上。
莳萝轻轻勾起唇角,莞尔一笑:“你呀,别老吓别人。”
“我可没吓他。”顾影抬起头,面色无辜,眼神中透出十分纯粹的真诚,“大概是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太多余了,主动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