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进入咖啡馆之后便被她调成了静音模式。
如今点开屏幕,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满屏的消息提示。
并且,这些消息无一例外的来自于同一个人,她那位便宜哥哥——
袁新洲。
莳萝刚刚开了震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便有电话打了进来。
她接通电话,清雅淡然的开口:“喂?”
当然,在接通之前,莳萝很有先见之明的把手机拿远了些。
“袁甜甜!”手机中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声,这声音在即使没有开启扬声器的情况下,依旧引得了三桌范围之外的人的回眸。
莳萝朝着看向自己的人微微颔首,抱歉一笑。而后轻浅的出声道:“是谁惹到你了,我亲爱的哥哥?”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手握着手机,一手轻轻执着镀银汤匙轻轻在咖啡杯里搅拌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电话那头的袁新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他已经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要淡定,但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依旧控制不住胸中涌动的怒气,使其无可抑制的喷发而出。
“房子的事情,我需要一个解释。”他努力的压抑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实冷静。
“解释?”莳萝勾唇,嗤笑出声,“哥哥想要什么解释呢?”
袁新洲听了这样的话语,心中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不明白。
安排自己住进破烂不堪的筒子楼里,根本就是妹妹故意为之的结果。
“这样的房子没法住人。”他语气冷冷的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还顾忌我们之间的兄妹情谊的话,就选一个。”
莳萝不开口,静静地等待着袁新洲的下文。
“第一,立即叫车来,让我搬回去住。第二,再给我找一处条件过得去的房子,在今天之内。”
袁新洲的厚颜无耻再次刷新了莳萝的认知下限,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做这种根本就荒诞无比的二选一题目?
谁给了他这么无畏的勇气?
脸可真大。
“既然你给了我两个选择,礼尚往来,我也给回你两个选择。”莳萝平稳的开口道,“第一,拎着你的行礼住进你面前的房子里去。第二,自己去找你所认为的好房子,当然,房租我不会再承担。”
没有疾言厉色的警告,但这淡淡的说话声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坚决。
手机那边的袁新洲沉默了。
现在的他有些后悔了,后悔一开始接通电话时,自己咄咄逼人的语气。
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不留情面和退路的决绝言辞。
当然,这份后悔只是因为莳萝更加决绝的回应,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过错。
无奈之下,袁新洲只好放软了声音,道:“甜甜,我的好妹妹,你就让我继续回去住吧。我保证,从明天哦不,从今天就开始找工作。并且以后绝不会再乱动你的任何东西,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
然而,他这番信誓旦旦的话语在莳萝看来,没有任何说服力。
相信屎壳郎不在滚屎球,相信森林之王改吃素,也不能相信袁新洲的这张嘴。
“不行。”莳萝拒绝的格外干脆。
袁新洲于是打起了感情牌:“甜甜,咱爸妈刚去世不久,你就把你亲生哥哥赶出家门了,你不觉得这么做有些残忍了吗?爸妈的在天之灵看着,他们该多痛心难过啊。”
“如果咱爸妈真的有在天之灵,我想他们真正痛心的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把亲生哥哥从自家里赶了出去。而是他们的儿子年近而立之年,却一无所成,甚至没用到连父母留下来的房产都守不住。”
袁新洲顿时哑口无言。
他知道,自己没用,知道自己辱没了家族的名声,对不起逝去的父母。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曾一次次流下悔恨的泪水,一遍遍的痛下决心。
然而,悔恨过后、决心过后,待到第二天天亮之时,他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而被打回原形。
理想中的浪子回头,在现实面前,终究成了最可笑的誓言。
袁新洲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他看着面前破破烂烂的筒子楼。
这种地方的居住条件——
是他曾经从未见识过的脏乱差。
一条长长的走廊串联着几十间拥挤狭小的单间。
掉了漆的墙壁上灰黑斑驳,沾染着黏腻脏污的油渍。
灰白相间的天花板上开裂了一条条崎岖的裂纹,岌岌可危的缀连着一盏盏昏暗的吊灯。
狭长的过道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地面上随意的散布着烟头、塑料袋、啤酒瓶等垃圾,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可以下脚走路的地方。
袁新洲拖着重重的行李箱,一步一步的爬上三楼。
楼道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气味。
汗臭味、脚臭味、垃圾腐败的酸臭味......
许许多多的难闻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令人一闻变作呕的气味。
然而,袁新洲除了短暂的屏住呼吸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他的两只手都用来拖拽行李了,哪还有多余的来掩住口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但当他好不容易走进了自己的单间之后,却是什么也顾不上嫌弃了。
尽管,床布是微微发黄的,老旧的家具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良久,他站了起来,走到残缺了小半块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头发是今早刚洗过的,抹了发胶,造型很帅气。
衬衣是上个星期才买来的,今天第一次穿。
黑色的长裤熨帖笔直,是昨晚认认真真熨过的。
这样的干净整洁的他,与这栋肮脏杂乱的筒子楼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可他偏偏就是要住在这里了。
并且,这个居住的期限还不会短。
他拉了一下灯绳,光亮顷刻间充满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他能清晰地看清房间里的一切,包括每一个狭小的、不会引人注意的角落。
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行李箱里的背心短裤。
敲开了隔壁的门,借来了抹布和清扫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