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喔喔喔!”眼睛男以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发出一连串感叹词,汽车差点直直撞进火海之中,他废了很大劲才停下自动驾驶的汽车,“它们做了什么!”
街区上方蓝色的天空已经被烈焰映红。外部的大厦与街道完美地阻挡了蔓延的火势,在边缘处形成了一条昏黄的线条,而那条线不断地蒸发,液化为无数的水珠,形成白色的薄雾。合金街道的面积以缓慢的速度缩减。
“它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什么不可思议的麻烦,例如那些钢铁蜘蛛。它们在临死前点燃了什么,比如溅起的一颗火星,油箱爆炸一类的,记得吗?它们的车早就毁了。”戒子男轻描淡写道,他一直望向窗外,“所以......”。
“你傻逼吗?”墨镜男打了个呵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它们可能死了吗?别乱逼逼,看录像。”
“车身防不防火?”女人问着,她的微笑完全隐没在变种人那完美无暇的面颊上。
“它们走出了街区,就在几分钟前。等等,”戒子男暂时无视了女子,屏幕突然开始扭曲,表示僵尸们行踪的线条开始摇晃,“怎么回事!”
“怎么了?”女子的语气表示她其实并不感兴趣。
戒子男没有回答,他在摄像头彻底毁坏,画面完全崩溃之前复制了地图与路线。
“把这个地图存在车子的系统里,”他说道,“监控马上就完蛋了。”
“既然它们还活着,我们就得绕路了。”墨镜男把汽车切换到手动驾驶,耸耸肩,“除非你想学习终结者经典死法。”
“你的车能抗多少温度?”女子眯着眼睛,冷冷地说。
“就算烤焦了我们会活下去吗。”在其它人答复前,她补充道。
“哦,呵呵,”墨镜男显得尴尬,但极强的欲望逼迫他不得不这样说,“宝贝,当然可以。”
在路线图上传成功的同时,墨镜男咬着牙操控汽车扑进火焰之中。
三人的汽车拐进了西北方的另一个街区,车里的气氛极差,三人极少说话,唯一的几次只是窃窃私语。那个长相猥琐的青年迟宇阳尤其恶心,经常扭过头来瞥自己。就那神情,明显就是单纯地想上自己。但是张智宇更令人反胃,他很像回忆中的某个人。
孙一萌轻轻叹了口气,无趣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那是个错误,彻头彻尾的错误。
我将会生存下来。
二十四年前,2038年,孙一萌出生在一个上等人家庭,身处所谓的新区,过着所有人都羡慕着的生活。
这个城市虽不是首都,但也是全球比较著名的之一。父亲是政府官员,管辖军事武器的发展项目。母亲是小有名气的电影明星。她无论在学校,在新区,在交际圈,都属于不折不扣的焦点。她的成绩永远都是名列前茅,受家庭的影响,她自幼儿时就开始从事演艺,刚开始是广告,随后是一些电影。
中国的电影在三战前得到好转,改变了社()会主义革命以来一如既往的愚蠢低幼。三战后,影视业的发展则更是越上了高峰,电影疯狂黑暗的程度不逊于美国,而血腥色情的方面也令人大跌眼镜。
自革命以后,中国大力发展军事力量,军队的先进化仅次于美国,而非军事的科研则较为落后。
两个极端。
孙一萌一直都了解,父亲在她出生前就开始接受贿赂,在最近几年甚至向外国发送科研成果来赚取大量支撑家庭生活的资金。母亲,则一直作为另一位年老富商的发泄工具。这个家庭表面上美好,其实早已病入膏肓,父亲经受过人体改造,母亲当然也是,所以孙一萌也是变相的改造人,这就是她漂亮得要命的原因。他们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容颜只是后天再造的产物,然而别人毫不知情,所以他们都爱着别人。
孙一萌一切都了解,她明白自己与父母会在同龄人仍旧生存的时候死去,她也明白家庭的美好只不过是海市蜃楼,随时都将分崩离析。
孙一萌总是受政府任命进行公开节目,节目内容总是擦边球的“民主平等”,这是那些节目存在的原因,民众也了解一切不过是骗局,但是他们还是热血激昂。
这只是梦想,永远无法实现。
起先她很害怕,不知所措。
孙一萌11岁时,她遇到了一个男孩。
她疯狂地喜欢上了他。刚开始只是觉得他很特别,不自觉地想靠近他,以吸引他的注意为快乐。这是新区的学校,那个男孩就住在离自己几百米远外的住宅内,与自己不同,男孩的父母都是商人。他从未经过基因重塑,他的长相虽然粗糙,却狂野粗犷,语言不受束缚,散发着惊人的魅力。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每天只要看不到他的面孔就会怅然若失,每日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便会容光焕发。
无数夜晚,孙一萌思索着如果失去了他,自己也一定会随之而去。
在13岁时,男孩在拐角处堵住了孙一萌,带着满溢的微笑。孙一萌可以感受到他手臂上壮硕的肌肉,宽阔而一起一伏的胸膛。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
午夜,她悄悄溜出别墅,前往约定的地点。
“嗨。”孙一萌在星空下露出了甜美的笑脸。尽管是新区强行拟定的天气,但阴霾之上,终究会是纯静的星空。
那朦朦胧胧的幸福感永远萦绕与心,男孩手里鲜艳的玫瑰。离别时,他的手指被纽扣划破,鲜血四溢,那血鲜艳至极,与可爱的玫瑰颜色无异。
“奥,”男孩本能地缩回了手指,“我的错!”笑容再次从他的面颊上绽开。
两人不断地约会。孙一萌越来越魂不附舍,认为他是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依靠,她为男孩付出了自己全部的爱。
但是男孩却越来越不耐烦,多年来,唯一不变的,只有孙一萌对他的爱。
孙一萌了解一切,她只是不愿去接受。
无数的夜晚,她苦苦思索。
这是爱情吗?
开始的玫瑰是从商场里买下的塑料玫瑰,只有一支,颜色红得有些发粉,玫瑰枝条光滑无比,在星空下熠熠生辉。
渐渐的,玫瑰的数量增加了,颜色更为鲜艳,只不过缺失了那丝丝粉红。
孙一萌在阴霾下思索着。
2051年,第二次冷战开始,他家庭的经济开始走了下坡路,就像当时世界的大部分商人一样。一步步走向毁灭。
他的性格渐渐疯狂,极端,开始要求孙一萌借给自己财产,他更是以她父母的把柄以及她的基因间接的重塑作为威胁。其实他不必如此威胁,只要提出要求,她便会一口答应。但是现在,却狠狠刺穿了她的心。
几年后,男人的家彻底破产,他的父母离开了这个城市,穿过致命的核辐射区,至此人间蒸发。
男人同样不知所踪。
阴霾之上注定会是星空,孙一萌花了多少夜晚,为自己难过。
消失的前一天,是最后一次约会。他手捧一束鲜花,玫瑰甚至还保持着活性。玫瑰,红里发黑,属于基因改造后的品种,花枝上出现了刺,只是很软,富有弹性。那次约会,他轻蔑地表达了对她的厌倦,毫不留情地带着孙一萌得到的最后一笔钱消失无踪。
又是五年。
无意间,她注意到满面愁容的他。男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孙一萌已经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演员,她仍旧记得自己唯一的爱情。
她没有离去,直直走向找上门来的男孩。
男人以某些渠道录制了许多她父母及自己的丑闻,逼迫孙一萌不断地提供更多的财务。
五年。
在新的一届综艺节目,孙一萌没有选择准备好的歌曲,做了小小的临时改变。
《我将会生存下来》
这是她选择的音乐。
一首1632年的怀旧金曲。
她的嗓音并不适合那种狂野的释然,但她的确唱出了不甘。
她失败了。
愤怒的导师扭曲着脸朝她吼叫。
而我一定会活下来。
在第三年,母亲死了,父亲半身不遂,卸任离开。父亲必须进入高级医院,付下高昂的医疗费,她血统的秘密随后公开,全球网充斥着嘲讽的声音。虽然只是一阵微小的浪潮,随风起伏。
风暴下,即使小小的波澜对浮在海面上的小鱼来说,同样危险至极。没有人再愿意听她的歌唱,没有人再愿意雇她参演,孙一萌不得不离开新区,找到最便宜的居民区房间。她几近所有的存款都投入了医疗设备和那个男人腹中。
我曾经哭泣,但现在的我昂首阔步。
那个男人终究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
你以为我崩溃了。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
孙一萌终于忍无可忍,那个男孩终于转化为男人。
奥,不!
不会是我。
我将会活下来。
她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在2051年就随着那个男孩的死而见鬼去了。
最后一天,2062年8月3日。
他再次出现。
大束的玫瑰,货真价实的玫瑰,未经基因改造,玫瑰的颜色几乎是黑色,绿色的花枝上长满了尖利的刺,在格格不入的粉红托纸上绽放正艳。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
不让自己分崩离析。
“我需要50万。”男人叼着劣等香烟,戴着墨镜,身着正式的西装。花束被狠狠摔在地板上,花瓣四处翻飞。他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
艰难地修补破碎心灵的碎片。
“可是我压根没有那么钱!”孙一萌欲哭无泪,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毫无回应,阴霾之上的夜空下,男人带着讥讽的微笑。
你可以发现我早已脱胎换骨。
“呃。”孙一萌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将长发疏到脑后。她闭上眼睛,看上去像是在努力地思考,但其实她什么也没想,她麻木了。
“拜托!那是最后的一份,”男人吼道,对着孙一萌的脸颊狠狠扇去,“你必须,给我!”他吼着,将书架狠狠摔倒,破碎的玻璃和藏书飞得到处都是。
“*!”他啐出这句话。起身离去。
我已不再是因为爱情而受你束缚的卑微女子。
“我后天会回来找你!”他猛然恶狠狠地扭头吩咐,壮硕的身材随着声音剧烈颤抖。
我将会生存下来。
孙一萌抽动了一下嘴角,一把黑亮的手枪早已被握在手心之中。
她在去年得到了这把枪和*。
她迅速赶到男人身后。
“你干什么!”男人转过身来,怒吼着,他没看到那在黑色枪支上闪耀的白色光芒。
11.54
第一颗子弹。
男人瞪大双眼,墨镜悄然滑落,他重重地扑倒在地,摔在藏书与玻璃之间,大滴的血液四处飞溅。
男人努力够向别在腰间的手枪。
第二颗子弹。
房子并不隔音,男人痛苦地失声高喊。
警察会多久到来?
远处高啸的刺耳警笛由远及近。
孙一萌丢下手枪,胡乱抓起摆在餐桌上的餐刀。
无所谓了。
刀子刺进他的皮肤,滑进他的血肉,击碎了他的脊椎骨,血流如注,如喷泉般四溅,他艰难地低下脑袋,望着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刀子,盯着紧捏着餐刀的那只手,那个曾经的女友,那个曾在星空中倚靠着他的女孩,那个将贞洁献给他的女孩,那个将一切奉献给他的女孩。
他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痛苦,愤怒,还是悲哀?他试图死死抓住她,捏断她脆弱的脖颈,只可惜双手只能无力地在半空中摇晃。
警笛似乎就在身下,数百米之下。警车向高空爬升,准确地前往自己所在的楼层。高效快捷,警局的座右铭。
医院的呢?
从未有过。
一切都无所谓了。
孙一萌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子,她用力的戳向倒在地上的男友,血从男友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喷涌而出,他拼了老命将脑袋抬高一些,左眼摔在了一片碎玻璃上。他用仅剩的一颗眼睛使劲盯着孙一萌,他高声尖叫。孙一萌大笑。 她拼命地切割男友的尸体。
血,覆盖了地板,浸湿了孙一萌的衬衫。她将刀子甩在一边,用鞋子狠狠地踩他支离破碎的身体,男友逐渐不继续反抗。“我很后悔我不穿高跟鞋。“她用力地碾,直到男友的肉体几乎化为一滩稀泥。又是一阵大笑,孙一萌这几年以来所有的愤怒和压抑似乎都在血中洗净了。
11.58
两辆警车团团包围住了防弹处理的落地窗,推进器在下层的玻璃上创造大量完美的裂痕。
警察们似乎在手舞足蹈地吼叫着什么,滑稽地尝试阻止什么,在切割器粉碎自己的窗子前表达什么。
最终,她松开了手,手枪轻轻滑落在地,摔在他的血泊中,溅起大朵的血花,散落的玫瑰花瓣在鲜血中起伏。那血与玫瑰的颜色无异,早已失去了原先的鲜艳,取而代之的是粘稠的黑色。
在他的鲜血中,她挣脱了他的束缚。
“你知道这些只是幻觉吗?”男孩指着天空上各色闪耀的星星编织为的宏达星云,“投影出来的?”
“当然知道。”孙一萌依偎在男孩的肩膀上,海豚正在水面上跳跃,微笑着注视湖前的情侣,“但在幻象之上,它们一直都在。”
落地窗即将粉身碎骨,火花组成的瀑布在大厦一侧泻落而下,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覆盖了整扇窗户。
午夜,孙一萌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时刻。
“它们还在那里吗?”孙一萌拾起手枪,缓步走向窗前,无视瞪大双眼的警官,支离破碎的落地窗,火花四溅的机器。
她直直地望向天空。
望向那被层层昏暗郁黄的阴霾所遮挡的天空。
一颗亮点正在穿透一切阻碍,警官与她一同转头困惑地盯着唯一的“星星”,它越来越亮,如彗星一样拖着长长的白色光芒,划过天际。
“那是什么?“她眯起眼睛,盯着那道光。
“天啊。”孙一萌喃喃自语,“那是*。”
*直直地坠向不远处的街区,在与地面猛烈碰撞的同时,整个世界都被照亮,犹如白昼,冲击波由中心处扩散到全市,摧毁沿路的一切,众多大厦在一瞬间化作焦炭。
世界都消失在白光之中。
起初我很害怕,不知所措。
但我将会活下来。
四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