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期带着英宁穿过重重雾霭,到了一处荒凉偏僻的地界。英宁陌生得很,想着大概是出了冥界了。吾期忽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甚是欢喜。似乎又有几日不曾见他了,说是领了冥王的命,要去查一桩陈年旧事。
英宁好奇,多问了几句。吾期便说职责所在,不能告知于她。英宁心中自是知道这些规矩,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虽有些不爽,但也不敢再多说。
吾期紧紧握着她的手,半日也不说一句话。脸色比往日白上几分,英宁抬头望着他,温言问道:“你不是说明日才会回来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吾期忽然转头看她,眼神里的情绪是她看不懂的,有悲愤、阴沉和懊悔。他抓住英宁的肩膀,眉尖紧蹙:“我当初该阻拦你与冥王见面的,我一直不明白他的行为,却原来对你是这样的心思。”
英宁一时并未懂吾期话里的意思,双眼迷茫地盯着吾期。他脸色显出几分痛苦,英宁伸手抚上他的脸,心疼地道:“到底是因为何事?是与我有关?”英宁停了片刻,忽然想到冥界里的谣言。她急急问:“莫非你也知道了?我与那冥王……”
英宁的话未全出口,吾期便朗声打断:“我不会将你让给他的,就算他是冥王也不可。”
他的话叫英宁感动万分,为了她,就算是冥王他也是不肯退让的。这说明在他心中,她是极重要的。英宁笑着说道:“倘若冥王以他的品阶压你呢?你又能如何?”
吾期沉着脸想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我还未认真想过。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成为冥王后。”
英宁掰着手指,柔柔地笑:“可是冥王是冥界最高的品阶,倘若我嫁与他,只好不坏呀。”
吾期微微一愣,眼睛里迸出些许寒星来,握着她肩膀的手更加用劲。英宁压抑地哼了一声,听到吾期质疑地声音道:“你莫非真要嫁给冥王?你只不过见了他几次面,便被他迷惑了吗?你只能是我的,你嫁与谁都是不行的。”
英宁吃痛,终于叫出声。吾期自知下手重了,便悻悻松了手。英宁活动了下肩膀,看这吾期失魂落魄的模样,小心解释道:“我与冥王并不相熟,也不会嫁给他。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或许我从前私下见他的时候,被旁人看到了,便流传出这样的谣言来。我以后怕是要注意了,免得被人造谣,惹你生气。”
吾期的面色一喜,捉住她的手指道:“你说得可是真的?你并不想嫁给冥王?”
英宁无奈地笑:“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了,何况冥王也从未说过要娶呀。一些流言蜚语罢了,你切莫当真。”
吾期轻抚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留下一吻,似乎还心有余悸,他道:“我正在凡间查探,忽然听得身后的鬼差说,你不日便要成为冥王后。我听了只觉得心惊胆战,在回冥界的路上想了许多。为何冥王最近总是频繁要我出去办事,想来是要故意支开我,好与你朝夕相处培养感情。你又单纯无知,恐怕轻松便要将你骗到手。”
英宁听吾期说了一大堆,愣了一会,才分辨出吾期话里的一些意思。她仰起下巴,撅着嘴问道:“你说我单纯无知,可是说我蠢?”
吾期错愕地愣住,不知道她怎会理解出这样的意思来。她在他的眼里是一张干净通透的白纸,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花,是这世间至纯的白。吾期点着她的眉心道:“与其说是蠢,天真可爱倒是更加贴切。”
英宁喃喃重复了一句,叹了口气:“不还是蠢?”
吾期终于被她无邪的模样打败,隐忍的笑容蔓延在嘴角。他将英宁拥进怀里,手掌抚着她纤细的背,周遭安静如水,没有一丝尘杂的声音。世间万物仿佛只有他二人,心里化作软软的春水,让人沉醉。
英宁忽然从他怀里挣脱,鼻子仔细地嗅了嗅,一股清新淡雅的味道萦绕鼻尖。英宁问:“这是哪里?怎会有一股这样清新好闻的味道?”
吾期回答道:“在往前不远便是灵山,我曾与父亲在那里修道。至于味道,我为何未闻见。”
英宁拉了吾期的手,顺着味道往前走,她边走边问:“这里可还属冥界?”
“冥界的最西,算是冥界的边界。”吾期握了她的手,随着她快步往前走。
走了不远,便望见那隐在雾霭里的灵山。待走到近处,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英宁惊喜地问:“这里还有溪水?”
吾期皱了下眉头,他曾在这里修炼多年,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哪里有小溪。吾期摇摇头:“我未见过,兴许是这里的地下河。”
英宁贴着石壁听了一会,对着吾期指了指里面,道:“这里面似乎是空的,水声也是自此而来。”
吾期过去听了听,的确如英宁所说。他们转了几圈,也未有什么入口。无他,只能用最粗暴的手段解决了。他让英宁离得远一些,双手聚起灵力,用上七分功力往前一推。只听那山壁微微摇动了一会,咔嚓一声裂开一个大缝。尺寸把握的很好,刚好可以容一两个人通过。
英宁欢快地就往洞里蹦,脚尖还未进去,便被吾期扯住。他拍了下她的额头,摇头无奈道:“还是这样鲁莽,万一里面有危险该如何?”
英宁嘿嘿笑了几声道:“我好奇嘛,再说这里是你修道多年的地方,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嘴上虽这样说,还是乖乖地退到吾期身后,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他虽说在这里待了不少年,也可以说是在这里长大,可他却从不知道这里竟还有山洞。一时间他也不好分辨,这里到底是否安全了,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吾期唤出他的剑来,剑身闪着幽幽的蓝光。说实话,英宁欢喜他的这把剑许久了,虽说她的噬魂刀也是件好宝贝。可每次拿出来就那一拃长的模样,再不比一下他的长剑,显得实在有些小家子气。不过吾期也很少拿出他的剑,不到万不得已也几乎不用。
吾期一手牵着她,一手握着剑护在胸前。刚一踏入那洞中,开始道路狭窄,两人勉强可以通过。随着水声渐进,道路也愈发开阔。眼前出现一条蜿蜒向西的小河,河水清澈,可看到河底的砂石。甚至还有几尾肥嫩的鲤鱼,正摇着尾巴在水里游的欢快。
英宁跑过去,伸手入那微凉的河里,河水软滑清凉,触手甚是舒坦。一条黑色的鲤鱼摇头摆尾地游到岸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了她半天。英宁好奇,伸手去摸了摸,那鱼儿却忽然换了副模样,身体大了数倍,长大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瞪圆了眼睛,冲着英宁的手指就要咬过去。英宁吓了一跳,慌忙收回自己的手。那鱼竟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跳出河面,直直地扑向英宁。
吾期眼疾手快,先一把拉住英宁,将她抛到他的身后。十分淡定手起剑落,那条鱼便被拍到岸上,在岸边挣扎了一会,竟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样子。
美人鱼?竟还是个男美人鱼。数米长的鱼尾,闪着粼粼波光,还不时地在地上啪嗒地拍几下。长得还算清秀,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如同海藻一样黏在半裸的肩上。大约长期生活在水里,身上又嫩又滑。胸口的两处挂着两只小巧的贝壳,看着极是有趣。
虽然吾期并没有使上全力,那鱼还是受了点伤,嘴角溢出鲜血来,手臂撑在地上急促地喘气。看起来怪吓人,原来灵力也不高啊。她以为至少也要接个一招半式的,没想到丝毫没有费力气。
英宁可还从未见过美人鱼,原来传说也不能全不信。她忍不住伸手要去摸摸鱼尾,吾期无奈地捉住她悄悄伸出的手。
他厉声对那鱼说道:“哪里来得妖孽?竟敢在灵山害人?”
小鱼儿倔强地瞪着吾期,语气有些虚弱地道:“我既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哟呵,还是个硬茬儿,英宁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来。吾期冷哼了一声:“你在灵山害人,我便不能容忍。”说着就举起手里的剑,正要挥出去,英宁却扯住他的衣袖,示意他稍等。
英宁走过去,蹲在小鱼儿面前,拍了拍他的鱼尾。妈呀,果真滑不溜秋的,手感甚佳。英宁忍着心中的窃喜,指着吾期问小鱼儿:“你可知他是谁?”
小鱼儿不屑地瞧了一眼,生的倒是极俊俏,可在他们鱼界,生的好的多如天上的繁星。虽然他根本没见过天上的繁星有多少,谁让他自出生就生活在这闭塞的山洞里呢。“我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你们就快些动手吧,早死早超生。”
英宁爱不释手地又摸了几下小鱼的尾巴,一边摸嘴里还一边啧啧称赞。小鱼儿忽然就红了脸,娇羞地骂了句:“登徒子。”
英宁满心就只有那漂亮的鱼尾,哪里顾得上小鱼儿说了什么。吾期终于看不下去,脸色都黑成了炭。他将英宁拉起来,小声道:“他怎么也算是个男人,你这么摸来摸去,实在不成体统。”
“哦……”英宁舔了舔嘴唇,呵呵地哦了一声。这看在小鱼儿眼里,简直是猥琐至极。他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要落在这女魔头手里了。他心中哀叹自己的不幸,那可是要生不如死了。
英宁回神,便又对着小鱼儿道:“他可是冥界的鬼王大人钟吾期,专治你们这些小妖精的。”
小鱼儿似乎被她的话吓住了,嘴巴大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过了许久,他忽然爬起来,蹦着他的鱼尾,朝吾期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吾期的推,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叫唤起来:“吾期大人,你终于来了,是来拯救于我的吗?自从上次分别,已经数百年了,人家对您可是日思夜想,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吾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条,小鱼儿的语气倒像是个怨妇似的,英宁不由得起了一声疙瘩。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是吾期对这条鱼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然后始乱终弃了?
英宁眨巴着眼睛,心中愤懑,指着吾期道:“你和他有何奸情是我不知晓的?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