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晞彻底说不出话来,她生怕自己再忍不住抽他一耳光,刚才是她侥幸求饶才被放过,要是再给他一耳光,说不定他真的会像昨晚……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叩!叩!”
敲门的声音。
不用说,是秘书送咖啡过来了。
靳珩将手中擦湿的纸巾扔到垃圾桶,目光直直地盯着时初晞,声音悦耳动听:“进来。”
“薄总,这是您要的咖啡。”
秘书从门口进来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地上四散着烟灰缸和文件,她头也没抬,把咖啡放到沙发那边的茶几上,高跟鞋小心的绕开地上的杂物,迅速撤了出去。
时初晞用手指快速把眼角的泪水抹干,饶是如此,眼睛仍通红,一看便是哭过。
幸好,她包里随身带了墨镜,只要出去的时候戴上就让人看不出来。
她低头正想从包里找墨镜,听到男人的声音进耳朵,“天不早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餐。”
“我不饿。”
“可我饿了。”他嗓音偏凉,“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出去。”
时初晞动作一僵,原来重点在这儿,他要和她一起出去,当着集团所有人的面制造一个恩爱甜蜜的假象。
她捏着墨镜的细白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靳珩,你可真会做表面功夫!你就不怕我把戏演砸了,穿帮吗?”
“这种事情不需要考验演戏,你只要手挽在我臂弯里就行了。”他很是不在意的笑笑,低头要亲她。
她偏头后退躲过,慌忙回答:“好,我答应。什么时候走?”
他捉住她的下巴,薄唇覆上她的红唇,柔软丝滑的触感令他一亲再亲,喃喃低语道:“马上。”
时初晞这两天充分见识了忤逆这个男人的下场,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就连和他在一个空间呼吸都感觉喘不上气,她忍着恶心,勉强没去推他。
好在,他亲了几下就没再继续。
两人手挽着手从集团顶层一直到一楼,再坐上停在外面的车。
车子开了不到五分钟,他的手机响起来。
时初晞听到铃声响了很多遍。他却没接,她像是知道了打电话的是谁,翘起唇角道:“你不用陪我吃饭了,有事你忙吧,我在前面下车。”
靳珩难得好说话,“嗯。”
她如释重负,急忙去推车门,男人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坐后面的车。”
后面的车就是她从别墅坐过来的车,时初晞不想忤逆他,进而说:“我想回庄园拿点衣服和日用品,到时候天太晚就不回别墅了。”
“明天记得早点回别墅。”
她已经关上了门。男人的声音也一并关在里面。
呵,他巴不得她今天不回别墅吧,刚才那电话很明显就是宁黎娇打来的,他倒是没当着她的面接起,估计是碍于她在办公室里提到过宁黎娇,不想再“刺激”她。
其实,他也太瞧得起自己了,从他撕下面具那一刻起,她就对他所有的事统统免疫了。
她爱的是一个叫薄允慎的男人,可惜他死了,现在在她面前的不过是和他长得像的男人而已。
试问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外面有多少个女人,和多少个女人鬼混过,于她又有什么关系?
不痛不痒的存在罢了。
……
章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见到时初晞回来就带了陌生的一些面孔,顿时吃惊的问:“三小姐,你找了新保镖吗?”
“嗯。”时初晞含糊应着,冷淡的对那几个保镖道:“你们去外面守着吧。”
那几个保镖起初不敢走,靳先生吩咐他们要把人看好。
但庄园内明显从他们想象的人手要多,且保镖的人数比他们也要多上几倍,他们要是硬留下来估计会打起来,闹到靳先生那里不太好交待。
反正靳先生也没特意吩咐他们要在庄园里面保护,几个保镖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几人一走,时初晞明显表情松了一些,整个人也轻松自在了许多。
“章伯伯,章陌他们还没回来吗?”
“章陌他们不是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在医院保护大少爷吗?”
时初晞皱眉,不敢再问下去,怕在章泽面前露馅,估计这套说辞也是靳珩跟章泽说的。
“对了,章伯伯,我大哥的房间在几楼?”
“三小姐想去大少爷房间看看?”
“嗯。”她淡笑:“想多了解下我大哥,学学他们经商经验,毕竟我以后还是要管理整个家族。”
“我给你带路。”
“章伯伯,你腿脚方便吗?”
“没事,老毛病了,我能撑得住。”
章泽一听时初晞说要去方晏房间看看,也有些激动,方家的两任少爷都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长大后一个个又那么出类拔萃,把整个家族带上了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峰,这段辉煌的历史每每令他想起来心情就久久不能恢复。
在他的潜意识里也希望三小姐的出现能继写家族传奇,把整个奥纳西斯重新带回那个辉煌的时代。
话虽这么说,时初晞仍叫了一个庄园内身体强壮的保镖过来,一路把章泽背上了楼。
三楼拐角处的房间,也是方晏的卧室。
时初晞一进去就皱眉,庄园内房间很多,无论是采光还是大小或是装修奢华程度,这间都不是最好的,不仅不是最好的,还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这里真的是我大哥的房间?”她怀疑的问。
“是的,三小姐。”章泽拄着拐杖,一脸自豪的环顾四周,“大少爷从小就被老爷严格要求,大到对他能力的培训,小到生活方面,无一不在锻炼他。给他这个房间也是要他记住,不能骄奢淫逸,纵情享乐。大少爷也很争气,他从小到大没要老爷和夫人操过心,所以老爷突然离世,他才能很快接手,并且把整个奥纳西斯运营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享誉整个欧洲。”
“我大哥成年后直到出事也一直住在这个房间?”时初晞环顾一尘不染的卧室,每一样物品都摆设整齐,看得出来每天有人在打理。
“是的,三小姐。”
时初晞点点头,开始四处走动,“对了,上次我听说女佣收拾了一些我大哥的遗物出来,在哪儿,我能看看吗?”
“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没让人动过,都是遗物。”
“不是,我是说,我大哥遗物中有一些是异性的东西。”
章泽虽年老,倒也反应灵敏,沉吟道:“三小姐,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我知道那些东西是我大哥前女友的,我想看看可以吗?”
“三小姐,您的意思是?”
时初晞倒也不瞒他,“章伯伯,我现在有点线索能找出害我整个家族的人,我大哥前女友的遗物对我找到真相非常有利,你能支持我吗?”
章泽更激动了,眼角的皱纹也在一抖一抖的,“当然了,三小姐,我一直知道有人在暗中害奥纳西斯。如果你能把那个凶手揪出来,我一定支持你。东西在隔壁大少爷书房的保险箱里,密码是1465,您去看看。”
“章伯伯,你知道这个密码是怎么来的吗?”
章泽茫然的摇头:“不清楚,我只知道大少爷曾经只悄悄告诉我一个人,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那个保险柜不要动,就一直放着。”
隔壁书房。
时初晞顺利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只精雕细刻的木盒,里面都是些女性的东西,一枚镶钻发夹,一只满天星手表,九朵干掉的玫瑰花,还有一张便签,上面的法文流畅优美,开头便是亲昵的称呼,内容大意是提醒她每天要按照喝水,按照吃饭。落款是方宴。
时初晞做为旁观者,看到这样一张处处透着温馨与关切的便签都有一种无形的感动,更何况当事人。
她低头把这些东西一一拍下照片,发送给容汐汐。
几分钟后,容汐汐发来一条信息:
——东西在哪儿?
——在我大哥的保险柜里,密码是1465,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与你有关。
信息对话框格外安静,时初晞却仿佛感觉到了那头一张惨白的脸。
容汐汐隔了两分多钟发过来:
——我要见你,现在。
——好,地址?
——明天上午九点,上次的那家咖啡厅见。
——我想起来了,我可能没办法去见你。
——为什么?
——他的人最近一直跟着我。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帮你把人弄走。为尊书院
——OK,明天见。
时初晞放下手机,默默把所有东西放回木盒,整个保险柜里没有现金或价值连城的珠宝,更没有重要文件,只有这一只放满回忆的木盒,承载的是一段逝去的爱情。
……
时初晞晚上没睡二楼主卧室,她睡在二楼的客卧。
这一夜,她睡眠始终糟糕,在噩梦中惊醒,就再也睡不着。
索性下床,抱膝坐在床头拿着手机看新闻,她浏览的是国内新闻。财经版和八卦网站几乎都在讨论一个热门话题,朝圣集团几乎被秦牧接手,薄靖气到生病住院。
她扫了一遍,事情起因大约是秦牧暗中收集了一些散股,加上薄允慎给他的股份,他一跃成为续薄靖第二大的股东,连关董的股份都不及他多。
董事会上,秦牧一举当选总裁,从而摇身一变从代理总裁变成了朝圣集团真正的掌舵者。
八卦网站绘声绘色讲述着这段豪门内斗,甚至还讲到了薄安缨与秦牧闹了不合,还有记者拍到秦牧在外面早有小三。一时闹得满城风雨。
时初晞在遥远的F国,可看到这些时仍不可避免的感同身受,相必这时候最难受的人是薄安缨,一边是结婚多年的丈夫,一边是自己当亲弟弟看待的男人,两个人腹背同时给了她一刀。
这种被至亲至爱背叛的双重痛苦不比她最近遭受的要轻。
更扎心的是,秦牧好象在外面也有女人,这一点又和她的遭遇何其相似。
从这些也可以看出来,薄安缨是个外表看上去非常强势女王范,其实骨子里非常柔软的女人,如果她手段够厉害。应该早有两手准备,何至于弄到现在这样,朝圣集团易主,父亲气到住进医院,而她既要面对一个千疮百孔的婚姻,又要面对一个。
时初晞手握着纤薄的手机,刹那间感觉好笑在,她自己身都难保,却还在闲心在这里同情别人。
薄安缨有些情况起码比她要好,薄安缨父母起码健在,起码身边有个商量的人。她呢,她的至亲全部死亡,剩下她一个人本来以为有一个无所不能的丈夫可以依靠,结果却是一头披着人皮的狼。
呵呵……
她捏着手机,笑出了泪水。
……
次日,清晨。
时初晞淡了一个显气色的淡妆,用了很多遮瑕膏才勉强盖住黑眼圈。
吃完早餐,她拿上手包出门。
开车的保镖问她去哪儿,她说:“我去医院看我大哥,不可以吗?”
保镖被呛,没说什么。开车送她到了医院。
时初晞轻车熟路来到病房,推开门,和护工打了声招呼。
等所有人离开后,她拿出了那只木盒,轻轻摆在方晏的手边,苦笑道:“对不起,大哥,我知道这些是你的宝贝,我应该尊重你,替你好好保管这些东西,不应该随便拿出去。”
“可是。眼下我已经无路可走,整个奥纳西斯也无路可走,请原谅你妹妹我的无能,是我不好,引狼入室。这件事因我而起,也应该由我亲手结束,不得已我只能利用你的爱情,利用对你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感的容汐汐,请原谅我。”
“希望大哥保佑将一切归回原位,让死去的亲人得到安息,让应该得到惩罚的阴谋制造者全部受到惩罚和制裁。”
出了医院。她钻进车内,提出要去市中心逛逛。
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会儿,她一回头,果然不见了跟在身边的四个保镖,看样子是被容汐汐的人给拦住了。
旁边小巷有人在朝她打手势,她飞快的跑了过去。
一刻钟后。
时初晞来到了上次的那家咖啡厅。
仍是那个位置,这次不同的是先到的人是容汐汐。
容汐汐脸上没有表现出急切,但眼神却上上下下仔细看了时初晞一遍,最后定格在时初晞手上的包内。
服务生过来询问要喝什么,时初晞点了一杯美式咖啡,跟着不紧不慢的坐下来休息。顺便喘口气。
“你脸色不太好。”容汐汐抚了一下耳边的短发,显然,她不太擅长于做开场白。
时初晞无所谓的笑笑,喝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如果你是我,你的脸色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抱歉。”容汐汐突然道歉,“我不该发那段视频给你,让你更难过。”
“没关系,你发给我从而让我更认清那些人的真面目,我应该感谢你。”
容汐汐手中无意识的搅拌着咖啡,心事重重,“我也不和你客套了。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能给我看看吗?”
时初晞没卖关子,直接打开膝盖上的包,把木盒放到桌子上推到容汐汐手边。
容汐汐紧紧盯着木盒,手指在细微的颤抖,好半天才打开盒子,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拿出来看了一遍,每看过一样东西,她眼中的眼泪就越聚越多,最后看到那张便签之后,眼泪彻底掉下来。
时初晞无声的递了面纸上去。
容汐汐接过,擦着眼泪一下将木盒合上,一面不停的啜泣,一面破天荒的讲述起来:“我没想到我和他分手的东西他都保留着,我们分手的时候闹得非常难看,他发了很大的火。他恨我,他很恨我,我知道,他那天的眼神我到今天都记得,那么失望,那么绝望,那么让我每每夜深人静时就情不自禁的想起。我伤他太深了,我伤他太深了……”
时初晞莫名的臭美也泛起了酸意。她吸了吸鼻子低头问:“你们为什么分手?真的是你劈腿吗?还是你们因为性格不合才分的手?”
“不是,都不是。”容汐汐哭过之后,把木盒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冷艳的脸上出现一抹难堪和窘迫。
时初晞突然不忍心再问下去。
容汐汐却有了倾诉的欲望:“我和他原本感情真的很好,我们交往了两年,决定三个月后结婚。后来是因为傅陵,是他破坏了我和方晏的感情,暗中设计了很多让我们误会的桥段,分手前夕我和方晏经常吵架,猜忌、怀疑,越演越烈。直到有一天我们吵得很厉害。我那天心情很差,我约了和闺蜜出去喝酒,我那个闺蜜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我本以为很安全,很讽刺的是第二天我却在傅陵的床上醒来……照片很快就传到了方晏的手机里,他大发雷霆。我觉得没脸见他,是我主动提出的分手。”
时初晞替她说下去:“然后你分手后就火速嫁给了傅陵?”
这样无疑对大哥又是一次打击。
容汐汐苦笑:“我当时真的没办法,我母亲逼我,如果我不嫁给傅陵,她就跳楼自杀。”
“傅陵为什么非娶你不可?他看上你了?”
“怎么可能,你见过狼爱上羊吗?狼在羊面前只会一时温顺。狼永远是狼。”
时初晞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傅陵看上了你的家世?”
“对。”
时初晞想笑,真是一丘之貉啊,无论是靳珩或是傅陵,这两个男人真不愧是狐朋狗友,娶妻子都只娶对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女人。
他们根本不是正常的商人,商人起码有道德底限,他们没有,他们看上的直接想尽办法抢到手,没什么道理可讲。
两个女人相顾无言。
容汐汐一味沉浸在回忆里。时初晞更多的是茫然。
面对这样一伙强盗,她该如何去反抗,如何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容汐汐。”时初晞逼着自己按计划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容汐汐这次没像前几次一样态度冰冷,她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你能帮我弄到靳珩的真实资料吗?”
“你想做什么?”
“我想证明靳珩和薄允慎是同一个人,只要证明了他的真实身份,我就可以向法院申请离婚。”时初晞说,“你嫁给了傅陵,以傅陵和他的关系,你应该能弄得到我要的靳珩的资料。”
容汐汐眉头皱得很紧,“傅陵几乎从不把工作带回家,我无从下手。”她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木盒,下定决定般说,“不过我会再想办法,你等我的消息,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在这里见。”
有了这句话,时初晞感觉像看到了曙光,“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几天,你也要注意安全。”
容汐汐从旁边的椅子里拿出一只空的纸盒,小心翼翼的把木盒放好,毫不担心道:“没关系,我和他结婚两年,他已经对我渐渐放松警惕,倒是你……靳珩比傅陵要难对付。”
时初晞会意,“谢谢,我会小心的。”
两个女人在咖啡厅分道扬镳。
……
时初晞在大街上走了没几分钟,几个保镖就奔了过来,左右看了看,似乎在找时初晞身边可疑的身影。
“怎么了?我逛街逛了一会儿一回头你们都不见了。”时初晞歪头浅笑。
几个保镖明知道她在撒谎,也拿她没办法,有保镖想用手机向老板汇报情况。
“你们撤离职守,把人都跟丢了。我刚好要向你们老板告状呢。”女人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几个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土色。
半小时前他们跟得好好的,结果突然从旁边的店里涌出来几十个人,他们猝不及防被人群冲散,等他们再看前面哪里还有人影。
在大街上转了老半天,才重新发现了人。
要是被老板发现,他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其中一个保镖道,“方小姐,我们错了,请不要告诉靳先生。”
时初晞看着他们。“要我不告诉靳先生也可以,今天的事你们谁都不许说。”
几个保镖忙不迭的点头。
就在这时,时初晞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