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初晞迈进小区大门,脑海中划过什么,低头用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签名鉴定机构。
出现了好几家临鸿市的签名鉴定机构,她做了一番筛选,挑中一家权威机构,正要打电话询问,一个电话跳出来。
江穆城?
她没怎么细想就接起。
“时小姐,这么晚了,冒昧打扰了。”
“没事,江先生是不是事吗?”
江穆城顿了会,声音中有些疲惫而无奈:“确实有件事,不得不麻烦时小姐。”
“是不是小沁言出什么事了?”这么晚了,她只能往吴沁言小朋友身上想。
“是的,她今天贪玩,不小心把陈妈刚煮好的汤圆弄洒了,汤圆刚出锅很烫,她整个手背都烫伤了。”
时初晞惊吓中一手按住胸口,“这么严重,需要我做什么吗?”
江穆城没有直接回答:“她现在情绪不稳,认为自己手不能再弹钢琴,正在发脾气,不管我怎么说她都不听。实在没办法,只能请你过来一趟,看能不能安抚她。”
“可以的。”时初晞不假思索的回答,脚步自动往小区门外走,准备到路边打车:“我现在马上出发。”
“时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时初晞一想锦悦花园离这儿挺近的,“好。”
发完定位,只过了十多分钟,江穆城的车就出现过来了。
“怎么样,小沁言烫的严重吗?”时初晞一坐进车内就关心的问。
江穆城身上穿着一件V领的黑色羊绒衫。矜贵中透着清冷之气,英气的眉紧皱着:“情况不太乐观,医生说可能会留疤。”
这么严重?
时初晞愣了下问:“那就是能好的意思对吗?”
“当然能好,我请了全国最好的烧伤科专家过来会诊。”江穆城面容清冷,嗓音中有一丝担忧:“但是小沁言状态不好,她太热爱弹钢琴,这次手部受伤是她不能接受的。如果她不配合治疗,伤口很难好,医生说还可能会化脓发炎,病情恶化。”
时初晞每听一句脸色惨白一分,点头说:“是的。她很喜欢弹钢琴了,像她这个年纪的很多小朋友都是在家长的监督或逼迫下在弹钢琴考级,她不是,她是真心喜欢。你放心,等会我会帮你劝劝她。”
“麻烦了。”
江穆城下颚线绷到极致,本就气质冷清,不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尤其凛冽淡漠,看得出来他很担心吴沁言小朋友。
时初晞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年轻的未婚爸爸,她暗自在心里打好了草稿,想着要怎么劝小沁言配合医生的治疗。
铂悦花园。
江穆城先下车,给时初晞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时初晞受宠若惊。弯腰下车,朝他笑着点了下头:“谢谢。”
两人边走边谈,双双走进了楼道内。
陈妈来开的门,客厅内气氛凝重紧张,几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专家正在低声交谈,看到江穆城,纷纷起身点头。
江穆城一一打了声招呼,走到一边低声问陈妈情况。
陈妈唉声叹气:“小姐在房间不肯出来,谁进去了她就砸东西,我看过她的手,血都从纱布里渗出来了,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偏偏她就是不肯让医生看看。”
“江先生,现在这种情况我能进去吗?”时初晞不确定的问。
“能的,能的。”陈妈不等江穆城说话抢先道,并且拉住时初晞的手臂:“小姐她是为了手以后不能弹钢琴在发脾气,她是我从小带大的,我知道她心里害怕。时小姐,现在只有你的话她能听,也只有你的话能管用。你一定要帮帮小姐,一定要帮她!”
“那好,我去试试。”时初晞闻着空气中的消毒水的味道,踩着慎重的脚步往吴沁言小朋友的房间走去。
敲了两下门,她用温柔的语气轻唤道:“小沁言,我是时老师,我来看你了,可以和我一起聊聊吗?”
门内没动静。
时初晞又敲了敲门,语气更温柔:“小沁言,时老师已经了解了具体情况,你打开门,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
正想继续劝说,门“咯嗒”一声开了,房间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朦胧,大概可能看得到卧室里乱得不成样子,估计都是小丫头发脾气的杰作。
吴沁言小朋友站在门后,缠着绷带的右手浸出红红的血迹,小脸埋在胸口,隐隐听到抽泣声。
她回头看了一眼江穆城,后者对她轻轻点头,她推门进去。
房门关上,听不到任何动静。
江穆城身体倚在走廊的墙壁上,眉心皱起,冷峻的脸低下看着地面上的某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房门再次打开。
时初晞轻轻拉上门,走到江穆城跟前,“江先生,我劝过了,小沁言现在情绪稳定了一些,你让陈妈进去打扫一下,地上很多被砸碎的东西,再扎着她就不好了。”
江穆城明显松了口气,转而叫来了陈妈,吩咐道:“去把小沁言的房间打扫下,然后叫上陈专家他们,让他们过来再给小沁言做个检查和包扎。”
“好哩。”陈妈兴高采烈的答应一声,忙开了。
“时小姐,这是你的酬劳。”江穆城手里递上来一张支票。
时初晞摇头,没接:“不用客气,江先生,如果你给钱,那么就是在侮辱我,用你上次的话来说,我是真心把小沁言当成朋友,而不是学生,也不是雇主的孩子。”
“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勉强,很幸运,小沁言能有你这样的大朋友。”江穆城把支票收回去,绷了一晚上的俊脸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厨房煮了咖啡,我请你喝一杯?”
时初晞刚才劝吴沁言小朋友的时候费了不少心力,之前又陪着慕容冥去找宁黎娇谈判,体力和脑力严重透支,这会只想回家躺着,摇头拒绝后出了自己的安排和打算:“这是我应该做的,小沁言的手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养和调整,当然也有可能会进入康复期。不过每周的课我还是会照常上,可以替她复习一些乐谱,也可以教她新的,总之我会让她振作起来,不会让她对弹钢琴的兴趣和意志消沉下去。”
江穆城盯着她的眼睛,他在商场厮杀这么多年,看过太多的异性眼神,大多是爱慕的、敬畏的、别有用心的,但从来没有这样一双眼睛,干净清澈,像一汪浅池,能一眼见到底。
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小沁言好。不是因为利益驱使,也不是因为刻意讨好或表现。
“好,麻烦了。”停了几秒,江穆城没有再挽留,送她一路到楼下。
时初晞想自己打车,他只说了一句:“时小姐,请不要拒绝一个父亲真诚的谢意。”
话已至此,她能说什么,只能让他送。
车子开出了铂悦花园,江穆城看了一眼后视镜中跟在后面的一辆车,深寂的眉眼中有一丝微妙,但没有出声。
江穆城是个不太健谈的男人,时初晞一路上靠在真皮座椅里也就没怎么说话,他开车很稳,她几乎眼皮打架,快要睡着了。
感觉自己眯了一会儿,她再睁开眼睛,车子停在路边,江穆城不知所踪。
她茫然的左右看了看,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江穆城坐了进来,他的手中捧着一杯热饮,递给她:“既然你不肯收下支票,也不肯喝咖啡,这杯热牛奶就当是我的谢礼。”
时初晞被这份暖意的谢礼给逗笑了,笑着接过,“好,我收下。”
车子重新驶上道路,时初晞捧着热牛奶对着吸管喝了一口,热度刚刚好,既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温温的。
这杯牛奶像是打破了彼此间的生分,时初晞口腔里含了一口热热的牛奶,任液体滑进食道,顿时感觉整个胃都是暖暖的,不自觉的歪头问他:“江先生,听说最近整个临鸿市的大公司都在找会法语的人,这是真的吗?”
江穆城回过头看她一眼:“时小姐会法语?”
“我会呀。”时初晞半开玩笑道:“你们公司招人吗?”
“时小姐法语学了几年,达到什么水平?有没有考级?”
听着他像是面试官的口吻,时初晞扑哧一声乐了:“江先生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没想过要跳槽。”
江穆城并不因为她的玩笑而恼怒:“为什么?”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瞬间问倒了她,笑容僵凝在脸上。是啊,为什么,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
那个男人吗?
他今天的种种表现教她失望透了,秘书室是为他服务的,她再在里面待下去,只会如梗在喉,总不能她永远躲在秘书室不出去,总会要像其它秘书一样向他汇报工作,到那时该怎么办?
如果他再像今天在办公室那种态度对她,她真的难忍下去吗?
答案是不能。
她可以忍受一个严苛或是挑刺的上司,但绝不能忍受一个对他人温文有礼。偏偏只对她一个人冷言冷语的男人。
“时小姐既然问到了现在法语很抢手,应该在堤雅不再是普通的职员,要是我推算没错的话,时小姐现在升到了堤雅的秘书室。”
时初晞诧异,不过没否认:“江先生料得没错,我确实刚刚调到了秘书室。”
江穆城模棱两可的笑了一声,“薄允慎的秘书。”
“江先生与薄总有过节?”时初晞感觉江穆城这笑声中别有深意。
“没有。”大概是为了消除她的顾虑,江穆城淡淡的说道:“有过一面之缘。”
这么说有过一面之缘,但印象不好?
时初晞看他的神态,心中暗想。
江穆城像是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接着说:“薄允慎这个人怎么说呢。做为上司,他无可挑剔,很是体贴下属。我听说他在商界口碑很好,是唯一一个体恤下属,从不责骂员工的好老板。”
“但是?”她感觉他下面要转折。
江穆城眯着的眼睛沁出浓重的墨色,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但是这样的人城府太深,心机更是深不可测,不适合当朋友或是爱人,因为他永远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偏偏是这样的人,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
时初晞:“……”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
说实话,时初晞讨厌那个人是一回事,等真正从别人口中听到对他不好的评价,又是一回事,好象一点高兴不起来,倒有点想反驳。
江穆城淡笑起来:“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哦,没有。”她回过神来,手指抚了下耳边的碎发,用一种若无其事、置身事外的口吻说:“我刚到秘书室。对于薄总这个老板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倒觉得,时小姐不是知道要说什么,而是心里有别的想法。”江穆城在商界这么多年,一双利眸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的欲言又止,浅淡笑着:“不如说出来听听。”
时初晞心想这可是你让我说的,于是清了清喉咙,娓娓道来:“其实我觉得像那些久居上位的人哪个没有一点手段,要不然怎么能在波谲云诡的商场厮杀中脱颖而出?早就被对手剥的连皮都不剩下。当然,我也相信江先生能有今天,不可能没有一点手段。完全靠中庸之道,中规中矩的做事方法怎么管理好庞大的欧嘉集团,并把它带得更强更大。”
这下轮到江穆城:“……”
几秒之后,他淡笑一声:“时小姐看问题很透彻,教在下哑口无言。”
“难道江先生只听得到了我尖锐的言论,没听得出来我在夸你吗?”时初晞俏皮的吐吐舌头。
好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江穆城格外的多看她一眼,明白她这是在主动给他台阶下,他自然顺着就下了,握着方向盘笑道:“听出来了,多谢夸奖。”
时初晞悠悠道:“不客气。”
江穆城:“……”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下来,江穆城看着解开安全带的她:“时小姐。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说声谢谢,今天要不是你,小沁言的情绪没有恢复得这么快,说不定这会儿我还在焦头烂额。”
“都说了不客气。”时初晞笑了笑:“小沁言如果还有什么事,江先生可以再打电话给我,当然这两天我有空也会抽空去看她。”
江穆城颌首。
时初晞抱着喝空的热饮杯下车,越过车身,听到江穆城的声音:“时小姐。”
她站住脚步,江穆城大步走过来,大手伸向她的脸。由于他动作突如其来,她没反应过来,他似乎从她脸颊边的发丝上捏到了什么,随即道:“刚才看到你头发上有一片白色的东西,以为是小沁言房间的纱布碎屑之类的,原来是牛奶渍。”
啊?
她囧了一下,脸颊红成一片,一定是刚才她边喝牛奶边转头和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上的牛奶不小心粘到头发上了。
“谢谢啊。”
江穆城低头一笑:“今天的事该我谢谢你,时小姐进去,天不早了。早点休息。”
“哦,好,再见!”她摆了摆手,往楼道口走去。
江穆城上了车,瞥了一眼后视镜,那辆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树下,他唇线没什么弧度的挑起,转动方向盘,开远。
……
时初晞在进楼道口没多久,还没进电梯想起之前收到过短信,让她去丰巢柜那边拿快递,反正也不远,几分钟的路程,便出了楼道。
……
时初晞手中抱着快递,打开公寓的门。
快递挺沉的,她不怎么在网上购物,看快递信息是从国外寄过来的,应该是时豫寄回来的东西。
还是等他回来再拆吧。
她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公寓里所有的灯怎么是开的?
能这么开灯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她几步越过玄关,果然在沙发上看到坐着的男人。
烟雾缭绕。
薄允慎指间夹着烟,眸色深寂暗冷。面色沉淡如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
时初晞条件反射的就皱眉,把包放到旁边的沙发上:“你来做什么?”
薄允慎往烟灰缸里弹烟灰,“我怎么不能来?”
“这房子虽是你的,可我已经和你签下了租约,现在我有使用权,你没有。”
“你这是要赶我走?”他慢慢眯起黝黑的眸,轻慢的笑。
“是。”她眼睛一眨不眨。
“你和你情人幽会我都没妨碍你,一回身你就这么对我,是不是太无情了?”他垂眸又弹了下烟灰,再抬起时。眼神睨着她,笑声中隐着说不出来的危险。
“什么情人?你在乱……”她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你跟踪我?”
“跟踪?”他嗤笑,抽了口烟,缓慢的吐出一口烟圈:“我本来是想去法国餐厅接你,结果你不肯让我接,我只好开车直接过来,然后我就看到你上了江穆城的车。这么深更半夜的,我的妻子上了别的男人的车,难道我不能跟过去看看?”
也就是说。他从慕容冥走后就跟着她,一路到了铂悦花园,然后他就在楼下等着,等江穆城送她回来,他再一路跟到这儿?
时初晞不可思议到怒了:“薄允慎,你跟踪就跟踪,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有意思吗?”
一只手机悄无声息的放到茶几上,在她的面前。
她低下头,拿起手机,屏幕上一张是在铂悦花园江穆城给她打开车门,她朝江穆城微笑的照片。一张是在公寓楼下,江穆城手抚着她的脸颊,她害羞的模样。
这根本……根本就不是事实,纯粹是看图说画、断章取义。
她先是气得发抖,然后全身迅速被怒火所取代:“薄允慎,你怎么还偷拍?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他慢条斯理的吐出青白的烟雾,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凉入骨:“更何况,江穆城足够优秀,在临鸿市喜欢他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有很多。”
“他优秀或是有很多人喜欢关我什么事?难道别人喜欢的,我就得喜欢吗?薄允慎,你就是这么质疑我的为人?”
他一言不发坐在沙发里,英俊的脸上是波澜不惊的凉笑,眸中的嘲弄如波光般浅浅淡淡,却又如同一根针扎在人身上。
“晞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亲昵的叫她的小名,“我不确定你对我的感情是怎样的,所以我这样想,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
时初晞眼睛红了,整个人气极了,大脑混乱,呼吸也乱得不成样子:“对,你说对了,薄允慎,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今天在办公室里那么给我冷脸看,我不舒服了,所以就去找别的男人,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他对我很好,这样你满意了吗?麻烦你从现在起划清我和你的界限,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她把手机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去大门那儿把门打开,然后指着门外道:“请你出去!”
男人的薄唇瞬间抿成一条僵冷的直线。
见他丝毫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时初晞鼻子泛酸,拿起自己的包,“你不走,我走!”
她进门时鞋子没脱,这会直接迈出门,反手就把门甩上,但门没合上,一股力量从里面推开,接着男人面无表情。强势的把她拉了进去。
“薄允慎,你给我出去,马上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她伸手去推他,反被他捉住双手,一扯,她便跌进他怀里。
“你是不是聋了?我说了不想看到你,你出去,滚!”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甚至有这么一次被她挣扎开了,却很快又被他捉住双手反剪在身后。
他冷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是怒意的小脸:“你不想看到我,那你和我上.床干什么?”
“我犯贱行不行?是我瞎了眼,可以吗?你……啊……”
她的肩部和细腰被男人按住,后腰撞上了鞋柜,重重的撞击导致她疼到失声,随之而来的是男人掐着她的下颌,狠狠的吞噬掉她所有的声音和唇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