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师兄,抓紧说一句开场白吧!别让我们眼巴巴地干瞧着了。”许青江急道。
连许青江都着急了,可见大家真是饿了,梁青山就清了清嗓子讲起来:
“没有什么开场白,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今天就是秋白之节,是我们青阳派创派开山的纪念之日,也是‘除四害灭三凶’的倡导之日,年轻的师兄弟们更是将这一天戏称作‘开荤节’,还真是一语中的啊!何谓‘开荤’?我们青阳派本来也是不忌荤腥的,也允许少量饮酒。道法自然,德遵天性嘛!”
“师兄说得好!”钟青火一拍大腿道,“咱钟十二就爱听这种话,人以食为天嘛!”
许青江笑道:“‘食为天’三字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原来起于道德之法,五师兄今天为你正本清源啦!师兄,明天你能否请命师尊,给他写个牌子挂到胸前,上面写上:‘师赐名,食为天’。”
诸人哄然大笑,引得周围用膳的弟子们都纷纷侧目。
梁青山佯怒道:“你们这两个家伙,不但无礼地断我言辞,还引得众人嗤笑,该当何罪?”
两人急忙拱手道:“恕罪恕罪!一会自罚三杯!师兄您继续。”
“刚才说道哪了?对了,何谓‘开荤’,我们青阳本来都是饮食无忌的,为什么还要选个日子大大地放开一庆呢?因为师祖是用这种方式公开地告诉我们:尊道首在行善,除恶不忌杀生。六生虽有善念,三界皆有恶行,扬善除恶乃吾辈之本分。让我们铭记青阳派这一祖训,并欢迎青童小师弟登山入门,童心向道。开吃!干杯!”
钟青火一口气喝掉半杯,道:“各位先尝尝我点的焦烤乳闻膦。”说罢,用刀切了十来块,先给李青童、林青榭和梁青山一人挑了一块。“各位一起吃!味道如何?”
“香嫩怡口,入口即化,太好吃了!”李青童由衷地说。
钟青火道:“那当然,这闻膦乃荆山山脉最东端的几山上的一种稀世野兽,身形似猪,周身金黄,脑尾两部分又是银白如雪,可是它一旦出现,就会灾风大起。所以当地人把它当成‘四害’之首,围而捕之,却发现其肉烤后香软焦嫩,特别是这乳闻膦,更是入口即化,香嫩怡口,遂成为世人之美餐。”
许青江道:“各位尝完了‘食为天’的美食,该尝尝我点的淡炒狙如肉了。来!一人一块!”众人皆以筷夹之入口,咀嚼起来。
“青童师弟!青榭师妹!你们以为如何?”许青江道。
“清香不腻!正合我的胃口。”林青榭道。
“确实如青榭小师姐所言。”李青童道。
许青江道:“这也是中部荆山地区的一种兽,出自倚帝山,形似鼣鼠,据说这种兽出现在哪里,那里就会出现战乱和兵祸。所以被列为‘三凶’之首。但其肉质细嫩,是深受我们蛮南人欢迎的美味佳肴。”
楚青台道:“尝完了‘猪’‘鼠’,该尝‘鸡’‘鱼’了。这是我为小十六选的,果木烤絜钩。”
“我先吃我先吃!我的最爱!”林青谢说着拿刀片下了薄薄一片,放入嘴里,忽然又想起了有点不对,急忙对李青童说。“对不起小师弟,今天你是客,应该请你先吃啊!”
李青童毕竟是初来乍到,还是有些放不开,要在平时自己不用让也早下手了。此时听罢便说:“小师姐你先尝着,我这就来,各位师兄请。”于是众人皆薄薄地切下一片放入口中。
楚青台道:“再尝尝我的清蒸小薄鱼。青童师弟先给你来一块!”
众人各夹一口,皆呼味道鲜美。
楚青台道:“这薄鱼乃东南女蒸山石膏水里生长的,很像黄鳝,却只长着一只眼睛,叫声如人呕吐一般,一旦在哪里发现,便预示那儿将会有大旱出现,所以当地人争相网捕钩钓,也将其列为‘四害’之一。这絜钩呢……”
林青榭抢着说:“絜钩乃砧山上的一种鸟,身似凫,尾似鼠,擅长攀援树木,一旦出现在哪里,将会发生瘟疫,是‘三凶’之中的凶鸟。”
梁青山道:“老六,说说你的菜吧。”
马青河淡然道:“我的菜品相一般,各位师弟们的法眼也没瞧得上啊!”
钟青火道:“六师兄,主要是你的菜瞅着就干巴巴的,除了骨头还是骨头,没有食欲。”
马青河辨道:“菜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这熏三样实乃龙侄三宝。龙侄是什么?龙侄是我们东部凫丽山上的奇禽异兽,其身形似狐,但长有九只尾巴和九只脑袋,爪似虎,吼叫起来象婴儿啼哭,其性狡诈而凶猛,是一种食人兽。实乃‘三凶’之首。其头益胆,能壮人气魄;其尾益心,能通人心窍,多智多谋;其爪利筋骨,犹益习武之人食用。所以这龙侄三样实乃补益之三宝,你们若不爱吃我可就独享了。”
许青江道:“好东西岂能一人独享!”说罢就拿刀从兽头和兽腿上片下了一堆小肉。“来!各位尝尝!”
马青河问:“味道如何?“
李青童道:“确实有种从没吃过的异香!”
梁青山道:“老六,怎么有种狐狸的骚腥味啊?”
众人哈哈大笑。但还是很香的,忍不住又去夹来吃。但楚青台和林青榭却是尝外第一口后就不再碰它了。
梁青山道:“就剩下我选的两道菜没尝了吧?我这犰狳啊,是东部余峨山上的一种异兽,体形象兔子,却长着鸟一样的嘴壳,眼睛似鸱鸟,尾巴似长蛇,一见人便装死,吼叫起来就象叫喊自己的名字,这种兽出现在哪里,便预示着那里的田间将会遭受蝗灾,是典型的‘四害’。我选得这红烧犰狳肉,味道就是一个字:‘香’。”
众人尝罢,确实是浓香满口,回味悠长。
梁青山道:“这酱闷夫诸肉,是我替青童师弟选的。这夫诸是中部敖岸山上的一种野兽,身形似白鹿,长有四只角,它一旦出现在哪里,那里的城邑必将有水灾,是典型的‘四害’。但其肉却有鱼之细嫩,兽之芳香,乃是人间极品啊!青童师弟!你带头吃啊!”
李青童喜道:“这是我的菜哦!各位师兄请品尝!”
青阳山上虽然不禁肉食不禁酒,但象这种放开吃肉且能美酒相伴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一年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三、两次。众人都吃得高兴,喝得开心,肉酒入肠,心意投机,言语也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到后来就有点快意人生的味道了。
“各位以为,当初我们师祖,为什么要选在秋白节这一天,在这青阳山上,开山创派呢?他老人家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呢?有何目的?”梁青山问。
“布道传法!”
“炼气修真!”
“传功习武!”
“炼丹救人呗!”
“度人仙缘!”
……
众人议论纷纷。
梁青山大声道:“这些都对,可也不是很对。这些只是他老人家想达到的一个个小目标,但决不是最终目的,不是他心中的根本。”
“老五!你说不是就不是啊?那你说是什么?”马青河高声问道。
师弟们当中,也只有他马青河敢高声叫梁青山“老五”。但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也是叫“五师兄”或“青山师兄”的,而且他平时是一个沉默寡言、言轻声微的人,可见今天也酒意浓浓了。
“我说不是,它就不是!”梁青山还真是有点酒意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各位还记得刚才开吃前,我说过的两句话吧?为什么师祖?为什么青阳真人要搞这样一个‘开荤节’呢?为什么不搞个什么‘禁荤节’‘开斋节’呢?我想啊,他是让我们杀掉‘四害三凶’,让我们吃掉‘四害三凶’,因为师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尊道首在行善,除恶不忌杀生。六生虽有善念,三界皆有恶行,扬善除恶乃吾辈之本分。传道授法,武行天下,是因为天下从来就不太平;害起灭害,凶起杀凶,莫以修真忘真宗。抱元首一,素食辟谷,从来就不是我们修真的宗旨,只是修真者各自选择的方式罢了,所以,各位,莫以修真而远离天下啊!”
“说得好!老五!”马青河高声赞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聪明了?因为我知道了你的前生。”
众人皆愕然,一时寂静无声,都把目光投给了马青河。
“我的前生是什么?”梁青山也被他一句话给蒙住了,急忙问。
“你的前生、是一条虫!”马青河一字一句郑重地说。
“老六!你凭什么说我的前生是一条虫?”梁青山歪头盯着他气乎乎地问。
“是的!你的前生是一条虫!是师祖青阳真人肚子里的一条虫!”马青河道。
“哈哈哈!”梁青山听罢,放声大笑,“我倒渴望是师祖爷他老人家肚里的青虫转生而来的啊!这样就能吃透他老人家的思想,还能消化他老人家的功法,还能广传他老人家的使命。莫以修真而远天下啊!”
众人皆静静地听着,只感到五师兄言辞透达,直抒胸意,却又一时无言可对可接。
“莫以修真而远天下!五师兄说得好!但我还想接一句。”楚青台道。
“但说无妨!十四师弟!”梁青山道。
楚青台朗声道:“莫以天下而远修行。足行千里,行侠仗义,沧海一笑,快意恩仇,犹记得修身自省,莫以天下而远修行。”
“好!青台师弟说得好!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梁青山击掌道。
“但是——”楚青台明亮的双目凝视着梁青山,话峰一转,“但是,饮食人间,皆有六欲七情,赤子生而有感,谁说太上忘情?行云流水皆有意,道法自然情自生。”
“莫以修真而远天下,莫以天下而远修行。行云流水皆有意,道法自然情自生。”梁青山喃喃地重复道。
午膳用完,已经快到申时了。
楚青台没喝多少酒,就带着林青榭,去缥缈峰的其他胜景妙地游玩赏秋去了。剩下五人都是酒足饭饱了,懒睡之虫油然心生,就顺着膳食堂的长廊穿回了“谷神宫”的后院。
梁青山边走边给他介绍:“青阳派的记名弟子不分峰脉,平时都在缥缈峰练功修真,各位师尊轮留前来教习功法。你上午看到的环廊大院就是他们住的一个地方。一阶二阶弟子四人一个小院落,三阶两人一院,四阶和四阶以上一人一院。我们正式弟子,大宗的四脉,在缥缈峰都安排了住处,基本上都是按两人一个小院安排的,室内院内的器具用品布置与记名弟子并无二样,都遵循简朴实用的原则,就咱们这十六、七个人,眼下都集中安排在一个大院里,房院从右向左转圈排了编号,人员大致是按入山的顺序进驻的。”
说话之间来到了后院右侧最里面的一座拱门,跨进拱门,眼前出现的回形院落与上午看到的几乎一样,东西狭长,连带的环形走廊和里面结构都如复制的一般,也有十六个小拱门带着十六个小院落。不同的是从东到西生长着一排一丈宽的茂密青竹,从而给整个的院落里增添了无限的生机。
梁青山道:“从右边这排开始向里编号,这第一个锁着的小拱门是一号,是大师兄的,往里依次是二号二师兄的,三号三师兄,三个院落都常年锁着,但定期有人前来打扫保洁。”
李青童仰头看去,只见一号的小拱门上镶着一块青木牌,上面题写着三个苍劲的大字:“遥沧馆”。再望里看了看二号三号,同样的青木牌,同样题写了名,依次是“远海宫”、“夏桑园”。
“三位大师兄从小就是极有报负的人,也很有情趣,当年他们住在这儿,明明就是两间普通的砖瓦小房加上一片巴掌大的小院,可他们就突发奇想地给它起了一个个意蕴深长的名字,还用青木横匾题挂了上去,境界顿生。以至于后来的师弟们竞相模仿,虽然后来改成了两人一院,但是不论谁先住了进来,第一件事都是先给住处起个可心的名字,如今连记名弟子的房院也是如此,这都成了我们缥缈峰上的一道独特风景。这竹子也是当初三位大师兄种的。”梁青山道。
“果然有趣得很!”李青童点头道。
“再往里,四号‘商田舍’本是四师兄住的、后来的老十周师弟加了进来,五号‘山河窑’是我和老六马师弟的,六号‘万江碧透’是老九许师弟和老八万师弟的,七号‘焰火飞天’是十二‘食为天’和小十五花师弟的。横拐过来的这两个是八号和九号,一个是水房洗手间,另一个是器具杂物库。”
梁青山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他们从右面横拐过来,再转到左边沿着环廊往外走。
“拐到左面了,先是师姐师妹们的房间,里面第一个是十号‘青瑶阁’,是七师妹姜师妹和和后来的十一江师妹的。向外排开,十一号‘陶亭木榭’是十三陶师妹和小石榴青榭小师妹的,原来叫‘陶然亭’,陶师妹看到‘小石榴’进来后,见她总是想家,就给改了个名。十二号暂空,为后来的师妹预留着。十三号‘楚云台’眼下只有楚师弟一人,我刚才已经和他打招乎了,他一会儿直接回梅香峰,今天不回来了,你就在十三号和楚师弟同住吧。”
一行五人踏进了十三号小院。打开房门,里外两间,各有一床一柜,一桌一凳,一壶一盆等简单的生活用品。
“里间是楚师弟住着,你就住外间吧!劳累了大半天了,今天你先歇着。明天我再给你讲些本派门规戒律和基本的入门功法。”
梁青山说完,诸人告退,李青童也确实累了,倒在床上,一会就呼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