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时初从来不知道的另一面。
她顺着房间内的照片一张张的看过去,有些是拍的,有些是画的,看起来都是季凉焰不经意间留存下来的东西。
其中一张,季凉焰站在季家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穿着睡衣,手中拎着花洒,随性的浇着阳台中的花花草草,似是听见有人叫他,蓦然转身,水洒在了反光的瓷砖上,闪闪发亮。
照片捕捉下来了他转身的一瞬间。
也不知道谁这样有耐心,拍下了这么多季先生年轻的样子。
时初放下手中的一张,又转而去摸下一张。
下一张并不是照片,而是一个笔记本。
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了一句话,“献给你的十四行情书”。
文绉绉的。
时初撇了撇唇角,随手翻开,才发现,这是一本日记,里面用娟秀的字体记载着日常的零零碎碎。
没有意思。
时初想要日记本放回去,却注意到其中一页的纸质有些硬。
与白纸完全不同。
时初翻开来。
又是一张照片。
但这张照片与其他照片不同,泛着些陈旧的书页气,里面的对象也不再是季凉焰。
而是一个女人。
穿着绿色微透明的连衣裙,中长的黑发散落在肩头两边,人靠在一棵大树前,阳光顺着树荫照下来,斑斑点点落在她的姣好的脸庞上,看起来格外甜蜜。
时初却看的手指颤抖。
心中猛然打起鼓来,咚咚咚咚。
节奏不断的加快,像是有人在可以敲着鼓点,一下又一下。
照片中的这个女人,时初格外眼熟。
只是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时初暗暗沉目,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手指根根收紧,捏着照片一角,越来越紧,直到……
砰。
房间的门骤然被推开。
时初手指一震。
没有留意到的地方,照片自她的手心中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一转,稳稳落于地面上。
时初惊呼一声,“那个……”
来人是季凉焰的助理,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还装着散装月饼。
他晃了晃袋子,白色的塑料袋在空气中响动,刺啦刺啦。
“时小姐?我来给您送月饼了。”说着,助理环视一圈,似是疑惑,“吓到您了?”
“原来您在这个屋子里,我说刚刚怎么在室内见不到您的踪影。”
他一边说着,一边拎着月饼准备往外走,迈了一步,余光扫过地面上的某张东西,蹲下身就要去捡。
时初眼皮一跳。
下一刻,她慌张的蹲下身去,用比助理还要快的速度摸到了那张照片,抢在助理之前捡起来。
助理的手落了一个空,困惑的看向时初,“时小姐?”
时初深吸一口气,背对助理,垂下眼睑。
手中的照片像小小的刀刃,刚刚贴过烧开的热水炉子,滚烫又扎手。
她拿着照片,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塞进了刚刚那本日记本里面,抿着微微干裂的薄唇,“不知道谁的日记本,我刚刚、不小心碰、碰掉了。”
助理哦了一声,不动声色。
“时小姐对这间屋子感到好奇也正常,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照片都是先生年轻的时候。”
“先生本身不喜欢拍照,这些绝大多数都是抓拍,老夫人深感难得,便挑一个地方摆一摆。”
时初连连点头,用瘦弱的肩膀挡住身后的日记本,视线在房间内慌乱的逡巡。
“这、这房间里面的照、照片我都已经看、完了。”
她抓到助理一个空当,缓慢说着,那样子,似乎对季凉焰年轻时候的照片一点兴趣都没有。
“咱、咱们出去吧。”
助理点头应允,“也好。”
随着二人的离开,助理带上了房间的门把手。
沉重的木门缓慢闭合,昏暗的房间变成了一层层扇叶,自时初的视线内缓慢变小,缩成一个小小黑点。
她偷偷瞄着完全闭合的门,手指放在身体两侧,紧了紧。
刚刚那张照片里面的女人,是她年轻时候的母亲。
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会出现在季凉焰的别馆里。
时初边走边想,走到楼梯口时,撞到了柱子,蓦然停步,一抬头。
这才发现,助理早已经站在楼梯底下,语气温和的唤了她很久。
“时小姐?”
时初恍惚间回,“你刚刚说、说了什么?”
助理衣装笔挺的站在楼梯口,长身下探,拘谨的弯出一个弓形,“季先生来了。”
时初幡然回神。
季凉焰不知站在门口多久了。
天色已经黯淡,黑浓的夜色爬上了他的西装与发丝,半身暴露在敞亮的灯光之下,抬眼时,瞳孔凝上了一抹冷嘲。
“我竟不知道,你还有这般认真的时候。”
时初一惊。
那一瞬间,她竟想到了自己母亲的那张照片,妥善收藏在某个人的日记本内页中,与满屋季凉焰的照片格格不入。
她咬了咬下唇。
季凉焰带上门,锃亮的皮鞋踩在瓷砖上,他缓步走进客厅,倨傲的身躯窝进沙发中,长长的臂膀随性的搭在沙发背脊上。
“下来。”
她的脚步黏在了二层楼板上,前进不得,反倒后退,背脊撞上墙壁,冰凉的触感顺着浅薄的衣物传至四肢,她惊呼一声,“唔……”
像是猫咪的呻吟。
季凉焰的眸光沉了沉。
“别让我说第二遍。”
季凉焰略带严厉的话,像是被时初的腿脚拧上了发条,她心中再不愿意,却还是一步步的顺着楼梯走下来。
走到楼梯口时,迎面碰到季凉焰的助理,本想说些什么,却见他笑眯眯的对时初摆出一个口型来,“先生在等您。”
时初哦了一声,呆板的走到季凉焰的面前,却不敢贸贸然坐下,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轻声唤到。
“季、季先生?”
季凉焰拍了下自己身边的沙发。
那架势,是要让她坐到身边去了。
时初犹豫了片刻,蓦然一咬牙关,走了两步,按照季凉焰指示的地方,一弯膝盖,坐在了季凉焰的身边。
她的背脊挺的直直的,身体格外僵硬,像是一棵木桩坐在原地,视线直视前方,丝毫不敢回头去看身边人。
似是察觉到她的反应,季凉焰靠近她,单手搭在她的半边肩膀上,热气氤氲白嫩的耳垂上,凝成颗颗细小的雾珠。
仔细一看,那是汗粒。
“你在怕我?”季凉焰察觉到时初的反应,凑近她,眯起眼睛,声音低沉,“为什么?”
时初紧张吞咽,口水经过喉咙,咕咚一声。
再开口,磕绊的声音带着一些轻颤,睫毛不受控制的扑闪,像是蝴蝶轻薄的翅膀,“我、我没有。”
热气萦绕在她的耳边。
鼻翼之间混杂着沐浴露的清香,伴随着淡淡的烟味,在周身环绕不止。
她的手上覆上了一只大手,温热的包裹紧她的整个手掌,食指搭上她的手背,轻轻一点。
无名指上的婚戒剐蹭着她泛白发青的手指骨,有些疼。
时初的身体骤然僵硬。
明明那天晚上比现在要炙热的多。
她哑然张口,连不成句,“季……先生……”
不敢转身看人,支棱脖颈,艰难接茬,“您已经结、结婚了,不应当……”
“所以?”
季凉焰盯着她僵立的侧颜,一寸寸展开她的手心,像是拨开一朵闭合的白色花骨朵。
时初紧张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她忽而抽手,“季先生!”
手心一沉。
声音倏尔顿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心中多了个月饼礼盒,亮黄色的袋子,内里装着一个包装华贵的铁盒子,细长的红绳挂在指弯处,压的指节泛青外张。
时初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眼眸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月饼礼盒,似惊怕又失落,“您,就是为、为了给我这个,所以才……”
季凉焰修长的背脊靠上沙发背,卸去了白天精英主义的他多了一丝慵懒,掀了掀眼皮,“不然?”
顿了顿,眯眼睨她,“还是你在幻想什么?”
看来是她自己多想了。
时初蓦然起身,垂下眼眸,水煮蛋一般的脸蛋上此刻涨的通红,原本就不怎么顺畅的嗓音此时越发的喑哑磕绊。
“没有幻、幻想什么,我知道、知道了,明天我会把东西送、送到老夫人的手中的。”
说着,慌慌张张的弯下腰,对着季凉焰深深鞠躬,“今天是我考虑不、不周到,多谢先生提、提携。”
时初忙着鞠躬感谢,完全没有注意到季凉焰看他的视线,从她低头开始,芒刺一样逡巡她周身,越发的深沉难解。
说完,她提着月饼礼盒,转身就要往房间内部走,才走了两步,又被季凉焰冷声叫住,“你去哪?”
时初脚步一顿,“我、我去礼盒放、放好,现在天色有些深了,该、该休息了,季先生您也晚、晚安。”
说这话时,浑然没有想起来,她自己这一晚上都没有好好吃一顿饭。
季凉焰打断她的话,神色变化,又是漫不经心,“听佣人说经常偷偷去厨房给自己下面吃。”
时初低下头,呐呐说道,“并、并没有经常。”
季凉焰不在的时候,她甚至有时候连桌都上不了,只能等季夫人等人吃完再吃饭,有时食材所剩无几也做不了什么时,她才会就着青菜鸡蛋给自己下一碗面条。
没想到这样微末的事情也被佣人告状告到了季凉焰这里。
季凉焰微抿薄唇,懒得多听她解释,随口说道,“我饿了,去下碗面条。”
时初不敢相信她听见了什么。
她睁着眼睛,看向季凉焰,“您在外面没、没有吃、晚饭?助理也没有提、提醒您?”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早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就算是季凉焰自己不垫巴,他身边的助理也不可能不提醒。
季凉焰对于时初的疑惑充耳不闻,淡声说道,好似习以为常,“多加一个鸡蛋,要煎的。”
时初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周助理拦住,“时小姐,正好这屋子里还有些素材,您就将就着做做。”
说着,周助理推着时初的后背,将时初往屋子厨房的方向推去,推进厨房,带上门,独独留下时初一个人站在厨房中莫名其妙。
确定时初人已经进了厨房,周助理这才重新走出来,深呼一口气,重新站回到季凉焰的身边,笑眯眯开口。
“看来先生很喜欢时小姐。”
“时小姐现在还年轻,对情事一无所知,若是先生真的喜欢,不妨由我去暗示一下时小姐。”
季凉焰不冷不热的睨了眼助理,“你今天话真多。”
助理低头,不敢再多言语。
季凉焰沉声开口,“她还小,何况……”
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还没找到。
似乎意识到自己即将说出什么话来,季凉焰恹恹挥手,“今天晚上没你事了。”
……
时初端着面条从厨房中走出来时,偌大的客厅中仅剩下季凉焰一个人了。
季凉焰斜靠在沙发背椅上,面容映于屏幕光芒之下,明暗相接,线条格外清俊。
小小的白色耳机挂上耳廓,他薄唇快速翻动,似乎在用英文交流些什么。
一口纯正的牛津腔。
这是时初的第一感觉。
她的英文水平不能说顶尖水平,但也远远超出同龄学生,听季凉焰讲话,还是有些吃力,将将听懂几个字眼,比如土地项目,再比如国外资金。
终归是些时初听不懂的话。
似是察觉到时初人已经从厨房中走出来,季凉焰早早的收线,合上平板,长手一推,便推到茶几一边去。
他下垂眼睑,让时初过来。
时初的脚步在客厅冰凉的瓷砖上粘了半秒钟,小心翼翼的将面条端到季凉焰的面前,左顾右看,没话找话,“周、周助理走了?”
季凉焰浑然不理会她的胡茬,用筷子加起来一口面条,皱了皱眉头,“淡了。”
“不可能,”时初一时间忘记了面对季凉焰时应该有的紧张和尴尬,凑上前去,从季凉焰的手心中抽出筷子沾了点汤料尝了尝。
“很、很咸啊。”
说话时,人坐在他的旁边,细嫩的胳膊挨着他,氤氲的热气源源不断的传递到他的身上来。
今天天气还算不得太凉。
季凉焰稍一低头,单薄衣服下少女的起伏映入眼帘。
他的眼眸眯了眯,不动声色的挪开一截手臂。
偏偏时初还在这个时候抬头。
纤长浓密的睫毛之下,是湿漉漉的眼睛,裹挟着沾染湿气的水雾,薄薄一层朦胧。
她的手中捧着自己做出来的面条,浅浅一笑,两边露出小小梨涡,“要不、您再尝尝?”
季凉焰凝视她脸颊旁边的碎发。
小小一个卷,散落于脸颊旁边,衬的一张小脸白白净净,像是刚刚从鸡蛋壳中剥出来的。
话锋一转,“跟那小子说话时,也用这种软绵绵的口气?”
时初一怔。
那小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想到了今天季凉焰在车内的所作所为,一时间笑容淡了些,悻悻的放下端给季凉焰的面条,咯噔一声。
“您觉得咸也、也好,淡了也罢,厨房里面的面、面条就只有这么多了。”
“您不吃,我吃,正好,我今天晚上也还没、没有吃饭。”
说着,她垂下视线,似是有些恼火坐在沙发边缘,踩着拖鞋拿出来一个小碗,想要将季凉焰面前的面条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她自己。
却被季凉焰扣住手腕。
她抬头,四目相对。
季凉焰的眸光幽深极了,盯着她时,整个瞳仁中都是她一个人的影子,懊恼的咬着下唇的模样。
“您到底要……”
一分钟后,季凉焰放开了抓住她手腕的手,从她的面前拿过来碗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她。
“把你养娇贵了,本事不大,声音不小。”
时初下唇被自己咬的鲜嫩红肿。
她想开口反驳,却见季凉焰脱掉外套,随手从抽屉里找出来一个围兜,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时初亦步亦趋的跟着季凉焰的身后,“您、您要做什么?做饭?”
他还会做饭?这她从来不知道的。
季凉焰走进厨房,在冰箱中搜刮一圈,熟练的找出来几样菜品了,熟练的摘菜、切丁,那样子,与老手无异。
回头睨她,冷嘲道,“做出来的东西,总得人能吃吧。”
时初:“……”
不是不生气的。
时初甚至有些气鼓鼓。
但真当季凉焰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时,时初又是惊讶。
桌上菜色不多,两菜一汤,一道是醋溜白菜,兑得浓浓的芡汁儿浇在鲜嫩的白菜叶上,还有几颗丸子打了青菜泥,像碧绿碧绿的翡翠球。
看的晚上本身没怎么吃饭的时初食欲大增,操着筷子往汤汁里搅,夹出一颗丸子往嘴里夹。
那东西小小一颗,入口即化,青菜混杂在荤香的肉泥里,格外爽口。
季凉焰做饭竟然这样好吃。
这是时初万万没有想到的。
本身饭量不大的人,今天却像是开了戒,连连将鲜美的汤汁往自己的饭碗里哙,舍不得放过其中任何一勺。
她举着勺子,看向季凉焰,似是兴奋,黑洞洞的眼眶中布满亮光,“季先生,您、您做的饭……”
时初的声音骤停,喉咙一紧。
她刚刚光顾着吃,甚至没能注意到季凉焰,正慢条斯理的夹着她的面条。
满满一碗热乎的面条,如今就只剩下一个汤底,绿菜叶子孤零零的飘在汤面上,像一叶扁舟。
时初脸上一热,眼见季凉焰准备去拿勺子,她眼疾手快的捏住了汤碗的边缘。
“别、别吃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跟季凉焰汁稠味浓的饭菜比起来,她做的面条便格外蹩脚,味道寡淡难以下咽。
时初也不知道季凉焰是如何面不改色的吃掉她这一整碗的。
她手上用足了力气,却始终没能撼动饭碗分毫。
抬头看季凉焰,只见他单手扣住饭碗的另外一边,百无聊赖的瞥她,嘴角隐隐弯起。
“不让吃?”
时初摇摇头,“不、不好吃。”
季凉焰神情莫测,低头凑近她,似是欺负上这个小结巴上了瘾,“你也知道不好吃,做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时初无言以对,有些气恼,“我……”
一点理由都掰扯不出来,她抿了抿唇角,“饭、饭菜还有些,您赶紧吃,我要、洗碗了。”
这样没有力道的小脾气,季凉焰自然是不怕的。
他放下碗筷,整个人慵懒的靠进沙发中,“那就收拾了。”
这样一句不算命令的命令,若是寻常,时初定然是听的,今天却好似有了自己的心思,坐在小饭桌前,又拿起筷子来。
“先生您不、不吃了?我还可以吃、吃点,不能、浪费。”
一边说着,她一边端起来自己的饭碗,将原本留给季凉焰的饭菜弄进了自己的饭碗里,在丸子上咬下一口。
说起来可笑,时初分明是季家的被资助人,从小生活在多少人慕羡的家庭中,但实际上却也不过是一个主人冷漠、佣人苛责、多吃一口饭菜都可能会被扣上不合规矩的环境里。
季凉焰的视线下移,堪堪凝在时初的牙印上。
齐齐整整一排,浅浅的印在翠绿小球的边缘,看的季凉焰某处发紧。
那一瞬间,脑海中骤然窜过某个念想,比他今天在车上对时初做过的事情更为疯狂。
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老夫人还没走,明天把东西送到。”
说着,兀自起身,淡声撇下一句,“早点休息。”
留下一桌小半份饭菜和一个饭桌前的时初转身上楼,走进主卧室。
时初从咀嚼中抬起头来,看着季凉焰的背影,似是惊讶于季凉焰如此之快的态度转变。
有点生气?
理由呢?
时初搞不明白,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初便蓦然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洗漱完毕,一出门,房间内早已经空空如也,隔壁季凉焰住过的房间没有了任何气息,周助理等候在门前,恭恭敬敬的对着她鞠躬。
“时小姐,早安。”
周助理说着,上前一步,探到她跟前,拎起她脚边的月饼礼盒。
“跟我走吧,老夫人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时初蠕动唇角,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季老夫人会等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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