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温小姐也真是贵人多忘事。
“时小姐,我听表姐说,你一般不会来参加本次宴会,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
温菁手中端着一杯红酒,稠红色的液体在酒杯中打着转,一圈又是一圈,在酒杯壁上缓缓蔓延,每每快要滴出杯口,又落回杯中。
反复多次。
她似乎很喜欢这个游戏。
时初的视线从温菁手中的酒杯中移开,声音不卑不亢,“是季先生说……我应该过来。”
“哦,季先生,是季凉焰?可是你手中并没有邀请函,既然是季先生邀请来,为何没有给你做足以证明自己的东西呢?”
这点质询不算质询。
时初的眸光落在的窗沿上。
前前后后又耽搁了快十几分钟,已经有主持人现在舞台上试音了,程羡也该是走了才对。
这样想着,时初低下头,一摸兜,想要把邀请函从自己的兜中掏出来。
正在这时,时初忽而感觉到有一道人影在快速接近她,人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鼻翼之间充满了红酒的甜香味。
时初骤然警觉,像是某种小动物特有的直觉,她后退了一大步,蓦然抓住了温菁细细的手腕。
温菁的手腕正在倾斜,杯中的红酒一滴滴的洒落在地面上,大半快白色的彩纹瓷砖被染上了红。
幸好她反应及时,不然温菁手中那杯酒,就该要是落到她的头顶上了。
时初的余光中,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脚步沉稳而规律,走到了距离地面上的红酒不足一步之处,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时初听见那个被她抓住手腕的女人抽噎了一下,“时初,我只是想让你尝尝这杯酒的味道,你不喜欢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倒了它?”
时初猛一抬头,季凉焰就站在她们两个人的身边。
55、
地面上仍然有一滩红,水痕顺着时初的目光蔓延到她的脚底下,下意识的,她后退一步,然后微微咬着唇角,叫来了侍者。
侍者不偏不倚,又是刚刚发现时初的那个,此刻热情的过来,“温小姐是已经有了答案了么?”
见到季凉焰在场,声音一停,目光下潜,注意到了地面上这一摊,小声嘟囔,“好端端的酒,怎么就洒了,先生,小姐们别急,我就让人过来清理。”
“瓷砖地,大家都后靠一点,别滑倒。”
随着侍者叫来保洁人员一一清理地面上的脏污,时初的眸光也缓慢落于温菁的身上。
此时他们三个人分站成一个三角形,气氛微妙。
温菁从季凉焰到场开始,视线便黏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周围都变成了空影,刚刚还有理有据质问时初的人,此刻软了声音,“呀,姐夫。”
季凉焰淡淡应声,“小菁。”
说罢,又转向时初,语气浑然不像是面对温菁时那般平和,“你怎么在这里?”
问的时初哑口无言。
她低头,别开季凉焰探究的视线,兜中的邀请函已经被揉成了一团,再拿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索性将一个谎言说到底,“邀请函、丢了,我是从侧门进、进来的。”
季凉焰不比旁人,她这样的瞎话能骗得过程羡,甚至骗得过守门侍者,唯独骗不过他。
季凉焰的眼眸中带着些冰霜,视线全然集中在了时初一个人的身上,声音却依旧漫不经心,“整栋别墅都被保镖守的严严实实,只有一个服务员通道。”
“谁带你进来的?”
一言切到了重点。
时初心中波澜起伏,那一瞬间,她差点对着季凉焰念出来了程羡的名字,但是骤然想起来季凉焰在中秋节时对于程羡的态度,支支吾吾。
“没、没有谁,是我、我自己。”
季凉焰慢条斯理的说道,“在学校跟你关系很好的那个小子带你进来的?他现在叫什么?”
时初却蓦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的嘴唇上早已经涂上了口红,此时晶亮柔软,一口咬上去,口中尽是口红的香味。
这东西是不能吃的。
时初转过身去,连忙要了一张卫生纸,小吐一口,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纸篓里。
“真、真的不怪他。”
季凉焰的手段,时初最是明了不过,真要是想要查一个,哪里还需要问她,别墅周边都是监控,找人一看,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现在不过就是来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时初抿着唇角,将神情藏进了自己的阴影里,“是我自己,想进来,找不到路,跟他也只是在、路上撞到了……”
谎言这东西,往往撒下了一个,自然会想要无数个去圆回来,时初在季凉焰面前一句谎话都说不通,更不必说再去编造其他。
但想到程羡,她还是一字一顿的接了下去,“今天也不是、跟他约好这种……”
只有最贴近事实真相的话语才不容易被揭穿。
她隐瞒了可以藏邀请函这件事,将原委如数告诉了季凉焰。
季凉焰审视的眸光在时初周身逡巡,不挪开半分,反倒将温菁这个艳丽的大明星晾在了一边。
温菁站在二人旁边,没插上话,暗自观察片刻,眼珠转了转,又在唇畔浮起笑意,“原来这个丫头,真的姐夫给了邀请函的,刚刚这个丫头还跟我说,她没有邀请函。”
“她差点因为这件事情被侍者赶出了会场。”
“既然她现在主要是姐夫你在管,那就多管教管教。”
温菁在季凉焰的面前抬起来了自己的手腕,只见那里厚厚一层粉底上骤然多了一个手印,乍一看,跟时初的手型大小差不离。
温菁委委屈屈,“我刚刚让她拿邀请函,她竟然还倒掉了我的酒,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姑娘,手劲还真是不小,捏的我真是要疼死了。”
“我这个手腕,可不像是小丫头那样没有分寸,真要是红了,明天的杂志封面可就不好拍了啊。”
温菁不管时初,一个人对着季凉焰说话,声音像是掺了水,与她在外界的高贵娇艳的人设截然不同。
若不是时初今天亲眼所见,还以为这世界上有两个温菁。
时初知道温菁今日是冲着她而来,毕竟是季夫人支唤过来的人。
季夫人向来看她不顺眼,温菁也不会对她有几分好脸色,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堂堂一个准一线明星,竟然还在会场之上玩起来这种上不来台面的小女生手段,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话。
季凉焰不表态度,转向时初,“你怎么说?”
时初抿了抿自己的下唇,“我……不想说什么,总、总之我没有去倒她、她的酒。”
温菁笑眯眯的回应,“小妹妹,敢做就要敢承认呀,这么多人看到你捏了我的手腕,你自己不想承认这件事情就掀过了么?”
时初堪堪蹙眉。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猜错了。
温菁着实是冲着她而来,若是刚刚的问话还带有几分假模假样,此刻就完全是图穷而匕现了,恨不能就着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咬她咬到死。
连温菁自己都说,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既然如此,对她又何来这么大的敌意呢?
面对温菁的挑衅,时初不信,在脑海中快速闪过见到温菁时她的所作所为,却茫茫然找不出线索来。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今天这样来找茬,断然不是季夫人的主意。
如果是季夫人,只会来的更强硬,直接让侍者把她拖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温菁的切切声讨,让终于赢得了季凉焰的注意力。他冷淡如霜的眸光从时初的身上转向了温菁,淡声道,“既然今天她冒犯了你,让她给你赔礼道歉就是。”
时初骤然抬头,看向季凉焰,像是不敢置信他说了些什么。
可仔细一想,季凉焰从来都是这样,她不该有惊讶才是。
谁知温菁好像还不满意,微微抿着唇角,继续像是一个小女孩一样去拉季凉焰的胳膊,“姐夫,这个小姑娘今天这样捏我,明天可就不知道要去捏别的什么人了。”
“我失去一个代言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但是她这样的性情,这一次吃不了教训,下次还是会闯祸的。”
季凉焰的唇角半弯起,视线饶有兴味,“那你说,应当怎么办才好呢?”
温菁隐隐勾唇,眸光定在了时初的身上,浅浅一笑,“依我看啊,要不就,让她赔偿我一些损失吧。”
时初骤然抬眸。
“我明天的那个代言呢,也算不上天价,但好歹也算是奢侈品,人家也是很挑的。”
“当然我真的不是缺这些钱,只是想让她早点吃到一些社会的教训,以后走上社会才知道人际关系要怎么处。”
听见这个回答,最先有反应的并非时初,而是季凉焰。
他低低的笑了,声音自己从胸膛中震出来,像是佛堂中的一口古钟,沉闷又深沉。
“姐夫?”
看不明白季凉焰此刻的反应,温菁试探性的问到,“你这是答应了么?要是答应了,我就让助理带着她去计算损失。”
季凉焰却在此刻抬头,一挥手,“不急,小菁,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说刚刚她拽着你的手,倒掉了那杯酒,是怎么捏你手腕的?”
温菁闻言,立刻用自己的左手去捏自己的右手,“当然是……”
可当左手搭上右手的一瞬间,她的声音骤停,然后看向季凉焰。
外人去抓别人的手腕,往往是从旁边动手,拇指对准虎口,而温菁手腕上的抓痕,却是拇指对准小臂。
以这样的姿势,是不可能掰着一个人的手腕强迫她倒掉手中的酒水的。
温菁手腕上的抓痕形成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自己抓的,然后栽到了时初的身上。
季凉焰早就看了出来,所以从最早开始便不理会这茬。
他对着温菁,似笑非笑,“小菁,先去找一趟挽之吧。”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手段,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么快便成为了泡影,温菁心中不爽,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演员,演技终归是不缺的,被当场拆穿了把戏,却还能对着季凉焰言笑晏晏。
“真是抱歉呀,姐夫,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冤枉了这个小姑娘。”
说罢,又转向时初,“真是不好意思呀,时初。”
她的大手冲着时初伸过来,似乎想要揉一把时初的头发,却被她躲开,人又后退了几步,直到背脊再次抵住床沿。
温菁的手悬在空中,落了单,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季凉焰的声音,半分凉薄,半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你去陪陪挽之,这边不用管了。”
温菁一惊,心中一沉。
人尴尬的对着两个人小心的道别,转而往后退去,在远处盯着季凉焰和时初两个人的背影,暗自用力,狠咬自己的口腔内侧。
直到她的视线闪过了一个人影。
……
温菁走了。
时初听见了她高跟鞋渐离渐远的声音,一抬眸,恰好跟季凉焰的视线两相对视。
季凉焰的视线依旧如他寻常那般,没有任何的波动,像是万年冰封的雪山顶,寒凉却稳固,不会因为任何事项而有丝毫崩塌溃败之意。
连带时初对他,总是带上了些敬而远之。
他对着时初伸出手,“过来,宴会开始了。”
时初敛下眉眼,手犹豫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搭在了季凉焰的手掌里。
这是她成年之后第一次跟着季凉焰两个人一同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
季家家宴就是如此。
说是家宴,实际上是一场交际会,主导人自然是当今季家的掌管人,他不说开始,谁也不敢开始。
就算是季凉焰的亲生母亲,老夫人也不能,这就是季家规矩。
此刻,老夫人也在场,打扮的高端洋气,典雅至极,上流社会混惯了的人,从来都是眼高于顶,说话像是命令。
她询问身边侍者,“现在几点了?”
侍者规规矩矩的回复她,已经八点过一刻了,按照道理说,已经过了宴会开始的时刻。
她微微拧紧眉头,“凉焰还没到场?”
挽之夫人和念之夫人两个人一左一右陪伴在老夫人的身边。
念之夫人在一边率先搭话,“凉焰工作一向忙,事情多,可能此刻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反正也不着急,可以再等等。”
话都已经被念之夫人说了去,夏挽之本来想要趁机将自己表妹温菁的事情提一嘴,但是发现完全没有余地,也就作罢,站在一边微微的笑着,想着,总会有机会的。
三个人念叨的功夫,季凉焰总算是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季凉焰一出现,便成为了众人视线中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不论是对头公司的大鳄,还是下游产业的二代公子。
很快,便有眼睛尖的人发现,今天的他与寻常不同。
他的手边还牵着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丫头。
那个丫头看起来便很年轻,长着一张柔嫩的脸庞,似乎还没有张开,秀气的鼻子之上,是霍亮的双眸,黑洞洞的,此刻像是有些紧张,不断的在周围人的身边来回乱窜。
近乎在场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姑娘是谁。
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有一个男人在场内眯起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站在台上的时初。
别人没有见过这个丫头,那是因为他们记忆力还是不够好,实际上,时初早年某次慈善晚会上的时候,就已经被季凉焰带出来过一次了。
只是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天真的小辫子,人怯生生的跟在季凉焰的腿后,连有人跟她握手都不好意思,两只手微微蜷紧,捏住季凉焰的衣角不肯放松。
长大了啊。
也张开了些,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男人的目光贪婪至极,目不转睛的盯着站在舞台之上却有些局促的时初,忽而从侍者的托盘中拿了一杯酒,猛然一仰头,尽数喝光。
“呦,瞧瞧我碰到了谁?”
正在男人眼眸中的深意越发浓重时,忽而听见了身边柔弱无骨的声音。
他转过身去,便见到了温菁。
此刻温菁的手中同样拿着一杯红酒,画着粗眼线的眸子透过红酒更加的弯曲拧斜。
“这不是秦老板么,真是难得一见啊,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见到了,别来无恙啊。”
温菁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丝的娇媚,人缓慢的往男人的身上攀着,“您不是从来,不参加季家家宴的,今天又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秦征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向来跟季凉焰所在的季家水火不容,季家家宴这种事情,季凉焰从来不会邀请他,他也不会来参与。
商场之上,他跟季家就是冰火不容,可毕竟也算是当地有名的两个巨头,再是挣个你死我活,表面之上还是维持。
自从几年前一件事,两家的关系更加跌破到了冰点。
季凉焰把他唯一的儿子弄进了监狱。
还动用了一些上面的关系,愣是压的那帮公家人把原本可以轻判的事情变成了刑事案件,直接重判了到了七年。
到现在为止,他的儿子甚至都还没有获得保释的机会。
秦征想着,又是独自饮下了一口红酒。
温菁,季凉焰夫人的表妹,她自然是认识的。
目前已经是一个当红明星了,此刻用涂抹到艳红的唇凑近他,似是要在他的脖颈上印下一个吻。
秦征笑着,也不推开怀中的女人,视线却还是盯在舞台之上那个清纯的小丫头。
尤其是那双眼睛,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看起来像是从来没有经过风波的白纸,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得,隐隐散出一丝媚气来,看的他很是舒坦,甚至想到一个故人。
曾经也有一个女人让他同样感觉到如此舒坦。
只是后来那个女人再也没有了音讯,他也就不再惦记。
温菁像是早就发现了他的视线轨迹,微微的笑着,靠近秦征的怀里,“你们男人啊,就是没有意思,明明怀里还抱着一个,脑海里面却总是想着别人。”
秦征只觉得有趣,看向怀里的人,“哦,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谁,你这样的大美人在我怀里,我还能想着谁?”
温菁掀着唇角,微微一笑,伸出手来,遥遥的往台上一指,不偏不倚,手指的方向上的人正好就是时初。
她娇娇的笑着,当着所有人的面上窝进了秦征的怀里,眨了眨眼睛,“秦总,你说说,我指的对不对?”
秦征眸光一闪,随即按住了温菁,两个人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小妖精,你这双眼睛还真是贼。”
温菁也不过是笑,一双眼球在视线里面胡乱的转着,“哎呀,你们男人呀,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你们脑海里面都在想着些什么。”
说着,她的声音一顿,然后说道,“秦总呀,只不过呢,她现在是季凉焰格外呵护的人,你想要她,还是有些难度的。”
秦征一怔,然后冷笑一声,“那又如何?还能有我得不到的人?”
温菁跟着附和,“那自然是这样了,咱们秦总,那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的了,毕竟季凉焰到了您这边,也还是差了一些辈分的。”
“秦总啊,要不这样,我呢,想办法把她带到你的面前见一见,你也帮我一个小忙,你看看怎么样?”
秦总眸光一闪,然后盯着怀中的女人,咧着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我就听听,你想要什么?”
*
舞台之上,时初很紧张。
季凉焰作为本场家宴的主导人,自然承担了宴会开场的演讲和一些介绍。
今天来的宾客很多,至少季家的各种亲戚都在场,但是无一例外都在看台之下支着小桌子坐着,真正跟着季凉焰站在舞台之上的,除季夫人和圈圈,就只剩下一个她了。
时初的脑海一片空白,甚至快要听不见季凉焰讲了些什么,只听见台下掌声雷动,无数的灯光打在了她的脸面上,映的她的妆容一片花白,像是糊上了一层墙灰。
她的身边就是季夫人。
今天的季夫人与寻常不同,寻常的她从来都是对时初爱答不理,今天的她却热情了些,甚至低声提醒时初,“别紧张。”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时初却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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