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焰人被绑在椅子之上,眼睛用黑布蒙着,显然已经被绑架了很多天,但精神尚可,听音辩位的能力极强,在时初进来的一瞬间,便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那时候季凉焰的头顺着时初脚步的方向侧偏过去,视线仿若能够透过层层黑布看到时初的身影。
他沉敛气息,低声询问缓步靠近的时初,“你不是秦家人,你是谁?”
何其敏锐。
能够找到季凉焰是时初观察了很多天的结果,她刻意卡在了外面受着的保镖都去吃饭的时间,提着饭盒去送饭。
按照要求,送饭人是不能够跟季凉焰说话和交流的。
时初足尖轻点,一步步的走到了季凉焰的面前,一边假装将饭菜端到了他的面前,一边用手指轻轻的在他的手心里写字。
一笔一划。
“我是来救你的人。”
“暂时先委屈你在这边呆一段时间,等消息放出去了,你自然会获救。”
季凉焰失踪了整整半个多月。
季家也同样找了季凉焰很多天。
找遍了城市中的每一个地方,托了许多熟人,唯独没有找到秦家,也没有收到来自季凉焰的任何一条消息或者绑匪的任何一个电话。
所有的季家人都焦头烂额的等在家里,每天都在盼望着,有一天季凉焰能够站在他们的面前,然后告诉他们,并非是真的出事了,只是去了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出差。
在此期间,时初无数次的接近过那个仓库。
她生怕暴露了她自己在秦家的这条线索,无数次的给季凉焰送水,用手指在季凉焰的手心中写字。
“今天感觉还好么?现在他们并没有对季家人放出有关你的消息,也没有像是其他绑匪那样威胁到你的家人,他们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
“警方已经开始介入调查了。”
“你一定能够从这里走出去的,相信我。”
两个人的交流,更多的是无声的交流,时初写字,季凉焰说话,低着声音,像是呢喃一样的对着身边的搭话。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时初底下头,犹豫片刻,随即继续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中写到,“这次绑架是秦昌一个人的主义,很多秦家人都不知道。”
“所以你一定要撑住。”
“我在你今天的饭菜里面加入了些菜花,我知道你不喜欢吃,但是眼下你一定要好好吃饭,才有走出去的可能性。”
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应季凉焰的问题,像是一口沉默的树洞,只有不断的安慰着季凉焰的情绪,却从来不透露自己的一丝身份。
但季凉焰终归是比时初想象中的要聪明一些,人也格外机敏。
他低声对着时初说道,“你认识我,是我季家人?”
“你跟我走的很近?你是季家的佣人?还是我的秘书之一?”
时初原本想要在季凉焰手心中写字的食指停顿了半秒钟,这半秒中的时间中,她一度想着,要不要告诉面前的这个人。
但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因为当下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至少在她的眼里,季凉焰的性命比她是谁要重要的多,能够跟季凉焰独处的时间并不多,她该是要好好利用的。
74、
犹豫只有一瞬间,更多的放在了跟季凉焰的对话之上,她希望能够借助她自己,尽快的让季凉焰明了局面。
“今天秦昌不在,他出国了,两天后才能够回来。”
“季家接到绑匪电话了,是秦昌安排的,要求季家大夫人独自一个人去S城里面的码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季家已经联系了B城的警方,很有可能是B城的警方跟S城的警方联合追击。”
“但是这件事情我认为不太靠谱,因为我在B城警方的人群中看到了秦家人,就是那个经常跟在秦昌身后的,长相不太起眼的小保镖。。”
“季凉焰,不论如何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一次可能只是秦家的一次狮子大开口,他们还是没有打算放了你。”
季凉焰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的拧起自己的眉眼,看起来,像是皱成了一座小山。
这样的日子整整持续了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内,时初一边假借着当家教的时间,一边偷偷的去看季凉焰。
季家人都快要疯了。
因为他们被绑匪跳了票,绑匪拿走了他们的钱,但是却没有放走他们需要绑匪放走的人。
时初周旋在秦家和季家两家人旁边,多次想要告诉季家人,他们要找的绑匪不是别人,就是秦家的儿子秦昌。
甚至季凉焰就被秦昌绑到在了距离秦家不远处的一个废旧仓库里面。
她甚至想要报警,多少次的游移到了警察局的门口,但是都看到了在警察局门口徘徊的秦家人。
事态便的更为严峻了。
因为秦家人主动找上了季家人,表示能够帮助季家一同找人。
时初甚至见到秦家的当家家主秦征和主使人秦昌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季家的家门,然后询问季家人,“最近听说你们家不太平,好像是儿子不见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多年的老对手,老对手就是老朋友,凉焰这个小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如今他人失踪了,我比你们还要着急。”
“不如我秦家也帮忙找找?有什么消息,咱们都能够互通,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个机会。”
只有时初知道他们的想法。
他们不过是想要知道季家人找人的动态。
那时时初躲在二楼的房间里面,隔着一层磨砂窗帘,偷偷摸摸的往下望,小心翼翼的盯着站在花园中浩浩荡荡的秦家中,心中却在谋划着,怎么能够才能毫发无损的将季凉焰带出来。
直到跟楼下人对视。
楼下人有一双格外邪气的眼睛,人撇着眼角往上望去,似是惊喜,又是勾唇微笑。
“话说,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们的楼上站着一个女孩子,是你们家的佣人?”
声音尖锐分明,透过二层楼的空气,传递到了时初的耳朵中。
时初下意识的躲在了的窗帘的后面。
那一瞬间,她骤然想到,她来到了秦家这么久,秦昌还从来没有见过她,所以她才能够畅通无阻的找到季凉焰,给季凉焰送饭,甚至给季凉焰互通消息。
但是倘若她暴露了呢?
后果不堪设想。
不光光季凉焰的生命堪忧,连她自己可能也会被卷入其中。
这从来不是时初想要看到的场景。
直到秦家人走了之后,她才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房间中走出来。
大厅中死气沉沉。
季家刚刚在年前失去了自己的大儿子,听说是因为车祸,十几辆车子在高速公路之上连环相撞,雪天路滑,在年前后发生了这起特大事故。
非常不巧的是,季凉焰的哥哥也在连环相撞的车子中。
最终也没有被救回来。
季家有两个儿子,季凉焰和季凉焰的哥哥,如今老大走了,老二成为了全家人唯一的指望,偏生出现了这种事情。
老夫人连日来,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每天强打着精神,依靠着浓茶吊着心思,只想着,但凡是还没有听到自家儿子死亡的消息,那就还是有救。
时初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季家人,声音清晰的说道,“我知道季先生他在什么地方?0”
“他就在秦家的仓库里面,只要能够派人去检查秦家……”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边的夏挽之打断。
夏挽之那时候已经是季家的准儿媳妇,已经怀了孕,人还没有嫁入季家,但是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怎么可能,别听这孩子胡说,这孩子现在在上高中,压力太大了。”
“刚刚秦家人还来到咱们家,想要帮着一起寻找凉焰的下落,若是人真的在他们的手上,他们怎么可能来蹚浑水,难不成还要贼喊捉贼不成。”
“老夫人您也别灰心,凉焰早晚会回来的。”
偌大一个家中,甚至一个肯相信时初的人都没有。
时初并未气馁。
她已经开学了,高中的课程非常的紧张,但幸好她是走读生,每天中午或者晚上她都能回家。
她每天都会趁着这个时间跟秦家人约定好补课,并表示一切只是为了孩子更好,她甚至可以不要补课费。
秦昌堂弟的母亲因此对时初感激涕零。
最后一次,便是从那个孩子的口中得知,秦昌准备撕票了。
听见他们说话时,是一个中午。
“堂哥说了,季家二公子非常厉害,留下是一个祸害,反正季家的大公子人也已经死了,若是季家的二公子再出了意外,季家就再也不会一个新的脊梁骨站出来了。”
“到时候,季家现在再是繁荣,也只会一颓再颓,兵败如山倒。”
说话的是一个时初不认识也从来没有在季家见到过的人。
紧着便听到她经常见到的孩子说道,“所以堂哥的意思难不成是……”
“当然是趁机把他杀了,扔在臭水沟里面,然后伪造成他失足的假象,就像是季家二公子那个哥哥一样,听说警方最后查出来季家二公子当初的车上存在刹车失灵的现象。”
“不知道是刹车片过热还是有人动过手脚。”
“这件事情靠谱么?那可是季家的二公子,咱们堂哥要是把季家二公子搞死了,人家会不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这件事情怎么收场?”
“怎么不靠谱?堂哥是什么人,当初玩女人把女人玩死了,也没有见有什么人真的敢出来哔哔什么啊,新闻都爆出来了好几天了,最后不还是说压下去就压下去了?”
他们说话时,时初就躲在孩子室内的卧室中,将外面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瞪大了眼睛,人僵硬的站在卧室内,动也不敢动,仿若全身的血液逆流到头顶,在上方聚集。
那一瞬间,她的手指稍稍一动,一不小心碰到了房间中的一个化妆水。
啪。化妆水掉落在了地面上,洒了一地。
房间外面,两个孩子顿时噤声。
其中一个是时初带着的孩子,才刚刚十几岁,上初一,另外一个已经上了大学,同样是秦昌的堂弟,年龄却比时初还要大。
此刻听见屋内的动静之后,严阵以待,视线聚焦在了房间之上,厉声询问到,“是什么人在里面?”
时初垂下眼眸,静静的从房间内部走出来。
看到时初的一瞬间,一个大孩子和一个小孩子均是一怔。
秦昌初一的堂弟非常喜欢时初,见到时初的一瞬间,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对着时初露出一个微笑,“哎呀,小姐姐,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大一点的孩子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时初,上下游移着时初,似乎是对于时初有些不解,“她是谁?”
“怎么样,她长的好看吧,我是妈妈最近刚刚给我找的家教,叫做时初,最近我不会做的题都是问她,她讲的可是比我们学校的老师讲的要好多了。”
时初微微的笑着,对着两个孩子打招呼,“看来你们今天似乎有些话要说啊,那我今天就先走啦。”
说着,她转身便离开了孩子的房间,背过身去时,她便做下了一个决定。
秦昌怎么想,那是秦昌的事情,但是目前,她心中明了,不论如何,都不能够让季凉焰真的死在这里。
再怎么说,季凉焰也是当年带她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
她出了孩子的房间门后,同样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关着季凉焰所在的仓库旁边。
仓库旁边的两个保镖已经对于时初熟悉了,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她便放走了她。
时初抿着自己的唇角,这一次,她给季凉焰带了一杯茶水,自己的包裹中藏着一把美工刀。
刀片很小,虽然没有办法瞬间剪断绳子,但是若是有了时间,一定会有办法。
带着这样的念头。
时初来到了仓库。
她小心翼翼的将茶水送到了季凉焰的口边,并继续用手指季凉焰的手心中写字。
“是茶水,很浓,水温正好,应当不会烫嘴。”
季凉焰蹙着眉头,似乎在脑海中搜寻可能是时初的人的踪影,甚至在口中念出来了一个人名。
无外乎都是季凉焰身边的佣人,助理,秘书甚至季家一些常见的清洁人员。
季凉焰有被迫的强迫症,他看一眼就能够记住那个人的相貌和名字,从小便过目不忘。
猜测了许久,季凉焰忽而从口中迸出来一个字眼。
“难不成,是挽之?”
那一瞬间,时初动作一停。
季凉焰压低了声音,蓦然捏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双手都被绑在背后很久,按照道理说,早已经没有任何挣扎的力气,但是今天此刻却好像跟寻常没有什么分别。
至少捏住时初的手腕的时候,时初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时初态度的变化,同样让季凉焰敏锐的感觉到了。
他低声,温热的气焰近乎抚蹭在了时初白洁无暇的耳垂之上,轻轻的,像是一阵小热风。
“我猜对了?”
时初蓦然将自己的手从季凉焰的手心中抽出来,然后紧张的观察门口保镖的样子。
今天与前两天都有不同。
今天的气氛格外紧张。
原本平常喜欢放羊的两个保镖此刻都严阵以待的守在门口,眸光如老鹰钩子一般盯紧了内部的动作,时初更是不敢说话,只好用身体挡住了保安的目光,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季凉焰喂茶水,一边在季凉焰继续在季凉焰的手心中写字。
“刚刚给你喝的是浓茶,我在里面放了一些能够促使你兴奋的东西。”
“我这边还有一把小刀,一会儿我同样会给到你的手中,不论如何,你都要跑,在今天之内,你要从这里面跑出去。”
季凉焰蹙起来了眉头似乎是想要说话,却被时初用手指压住了薄唇。
时初似乎是有些着急,眼看着茶水快要见了底,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她快速的在季凉焰的手心中剐蹭着。
“十分钟时候,会有一次轮班,我可以在一边帮你盯着,等你松开了自己的绳子,千万不要往正门跑,而是往东北方向去。”
“那里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房间的背后有一堵矮墙。”
“矮墙的对面就是马路,那是秦昌的堂弟经常用来翻墙出去玩的地方,你一定能够从那边翻出去。”
“记住我的话。”
季凉焰狠狠的蹙眉,气息凝成了声音,滚烫滚烫,“我走了,你怎么办?”
时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放心,他们不会知道是谁放走了人的。”
时初在房间里面呆的时间近乎长了一些。
甚至门口的保镖开始走进来,一把捏住了时初的手腕,带着时初往外走,“时间够了,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赶紧出去,他也吃完饭了。”
眼看着仓库的门即将在他的面前关闭上锁,时初的视线扫了一眼仓库内的人,然后对着保镖露出一抹微笑。
“小哥哥,里面那个人是谁啊,看起来长还是蛮俊朗的,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季凉焰听不见他的声音。
时初的声音压的很低,人带着保镖开始往一边走去,刻意接近保镖,然后从他腰间的包中偷走了仓库的钥匙。
从头到尾,小哥都没有察觉。
他似乎对时初更有兴趣,在外面跟时初聊了几句天,然后看了一眼表,“呀,我的去换班了。”
“怎么下面的人还没到?”
他很是着急,似乎有什么事情。
时初站在他的旁边,只想着,这真是一个好机会,然后主动跟他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先走,我在这里帮你看着,反正也就是看着一个门的事情,等下一个人来了,我再走,怎么样?”
保镖对时初半信半疑。
时初的心中好像藏了一个碰碰兔,疯狂的跳动着,她的视线放在了保镖的身上,随后继续说道,“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啊。”
“小哥哥,我是真的觉得里面的人很俊朗,想要跟他多呆一段时间,就当是你成全成全我吧。”
保镖嗤笑一声。
“不就是长的好看一点。”
时初浅笑,却没有再过多的说些什么。
中间的空当那十分钟,时初想了想,然后走到了摄像头的盲区,捡起来一块石头,打歪了摄像头,然后打开了仓库的门,重新走到了季凉焰的面前。
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几乎听不见她自己的声音,也是生怕被人听见。
“我帮你划开绳子,你现在有10分钟的时间,你得走。”
在时初跑到了季凉焰的身后,开始用美工刀和手指一起用力,想要解开季凉焰身后的绳子,却被季凉焰抓了一个正着。
她张了张自己的唇角,看向季凉焰,或者说是季凉焰眼睛上带着的那块黑布,抿着自己的唇角。
然后听见季凉焰的声音。
“我走了,你呢?”
时初蓦然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忍住了季凉焰从口中钻出来的声音。
“没时间了,你必须走。”
正在两个人争执不休时,忽而听见了从远方传来的声音,该是有人在往这边靠近。
不光光是一个人,甚至还有更多的人,其中一个,若是时初没有听错,该是秦昌。
此刻他正在跟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时初蓦然咬住了自己的唇角。
然后开始往仓库的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着季凉焰开口说话。
“一会儿你自己弄开了身上的绳子,你自己走,我帮你去拖延住时间。”
这般说着,她开始朝着季凉焰相反的方向而去,才刚刚走了两步,又被人抓住了手腕。
她听见了季凉焰滚烫的声音,像是要烧在了她的心上,短短一句话。
“别去。”
时初敛下眉眼,手指根根蜷紧,然后对着背对着季凉焰,用着刚刚好两个人都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说道。
“对不起,我必须去,因为你不能在这里出事。”
“季凉焰,还有一大家子等着你。”
而她只是一个孤儿,就算是今天没有办法从秦家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可惜什么。
这般说着,她甩开了季凉焰抓住她手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