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格患有严重的起床气。
稀松乏力,生无可恋。真的很难现象,人类会有“起床”这种极不人道的外事活动。
反之,派格也是个资深的熬夜狂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一般都会在凌晨四至五点之间爬上床。在下班回到家到决定去睡觉之间的这段时间里,他有数不尽的闲事排着队伍等着他做。
吃宵夜,吃零食,追剧,看电影,读网络小说,购物,或者就随便点开手机上的任何一个APP软件瞎看一会。客厅的沙发是他的大本营。他可以一连偎在那上面几个钟头,乐此不疲。他曾宣称,那张稍显破旧的三人沙发是他的极乐净土。这间七十六平米的双人房小公寓显然已经容不下他了,能用上“净土”这种词汇的地方,不都是在须弥山之类的佛教名山嘛。为此,我不得不在家中另辟山头。我从同城买卖网上以极低廉的价格买购置了一个高背单人沙发椅。我把它横在了派格的三寸乐土旁边,并严令禁止他把脚搭在我的沙发椅上。
派格的卧室像是个宇宙虫洞。为了可以在清晨以及上午都也能拥有绝佳的睡眠体验,派格特地为自己加购了全遮光窗帘,记忆棉回弹枕头,真丝眼罩与超柔莫代尔睡衣。
精致girl的近义词一定是精致boy。派格用自己不算丰厚的薪金,力所能及地打造着自己所追求的致美生活。
而与他一墙之隔的我,也就是派格嘴里常常念叨的“傻包子”,生活品质就差强人意,糟粕很多。
“傻包子”是派格给我起的绰号。这个绰号得名于我时常会梳的丸子头。
“可是为什么不叫傻丸子呢?”我曾这样问过他。
“‘傻包子’听起来更傻一点。更适合你。”派格诚恳地答道。
我不气也不恼,因为最早给对方起外号的人事我。我一直管派格叫“二企鹅”。因为派格的名字谐音听起来很像英文中“企鹅”这个单词的发音,在第一次收到他发给我的邮件时,我就发觉了他名字的这个谐音,我当即就把备注改成了“企鹅”。
我与派格还真是缘深缘浅,谁成想到,在那之后不久,他就搬来与我合租了。“二”字是在同住后不久才加上去的。
再次回到派格眼中糟粕的我身上。
我挂着网购三十九块九的超薄化纤窗帘,窗帘的帘角毫无垂坠感,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莫名腾飞起来。传统的荞麦籽填充枕头与从日常服饰中剔除下来的宽大T恤和运动短裤当做睡衣。派格的衣柜几乎挤到爆炸,为此他不得不在他的房间里添置临时衣柜,但同样也会被他放到衣满为患。而我的衣柜却根本填不满,且分区明朗,就是T恤与牛仔裤还有颜色单一的外罩。总之都是特别简洁的款式。
“‘Less is more。’你要好好领受。”我曾得意洋洋的跟派格传授我的理念。简单的就是最好的。最关键一点就是省事,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你省下那么多时间,也没看你谈到男朋友。”派格时常会讽刺我。我的穿衣,发型,鞋子,总之就是一切呈现在外的东西。
“我是天生的衣裳架子,所以我穿什么都好看!”我也不敢示弱。
关于这点,派格倒不反驳。这可能也是我从头到脚被他唯一默许的美。
在体态身形这一点,我可能要啰嗦一句。我认为除了良好的先天优势,后期的的个人管理其实尤为重要。
上学那会,我曾兼职做过健身教练,也结合个人爱好与专业知识给许多有关水下运动的培训课程代课。晨跑,我已经坚持了7年。
每天天没亮,我都会麻溜地从床上爬起来,出门绕着自己所在社区的街心花园跑圈。
因此,派格又送了我个“晨练老阿姨”的称号。
不过,“晨练老阿姨”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最近的我简直就是噩梦连绵,嗜睡,然后就是睡过头。一觉醒来浑身都恹恹的,像是被一个体格健壮的大汉当杠铃举了一宿。
甚至在跑步的时候,我都在瞌睡。大脑好像自动休眠一样,我在外边跑了一圈,然后回家的时候,却不记得自己都看到了什么。我按时出门,又按时回家,像是在有意识的梦游。
为了调整睡眠质量,我开始每晚狂虐自己的体能,塑腹,塑腰,后背,双肩与两条筷子腿,我重拾起了以前做健身教练时的功夫。给我一张瑜伽垫,我即可以高效的搞定一切。我满以为可劲折腾之后可以心无旁骛地迎接深度睡眠,结果收效甚微,我依然睡不踏实。
这种状态持续了没多久,我的眼底便开始出现淡淡的黑晕。派格尽管每天熬夜,但或许是他的生物钟已经被完全颠覆,所以他从来都不生黑眼圈。而我则比不得他的天生丽质,眼底总是一片乌青。这对于每天都要参加水下训练的我来说,简直太悲惨了。于是我特意买了一只遮瑕笔,天天揣在包里,在临上场的时候,涂在自己的下眼圈上。
这是一片新建的奥特莱斯,开发商当时在规划这片商业区的时候,可能完全没有把栽种绿植这码子事写进企划书中,一排排平行的奶白色建筑,仿佛沙漠上出现了海市蜃楼。
正午的阳光仿佛S.M.爱好者手中性感的平鞭,“打”到身上筋骨具绵,却不曾留下丝毫痕迹。派格白皙的脸悬在高处,本应接收更多太阳公公的*才对,可他却美的像只抹了糖霜的杏仁雪球。
我走在“杏仁雪球”身旁,边走边扎辫子。天气太闷热了,我感觉自己的头发挂在肩上,像是披着一大块厚重的密织苫布。
“欸!你干什么揪我头发?!”我没来得及反应,头发又再度披散开。我抬起头瞅向那只咸猪手的主人。派格倒是一脸轻松,他快走几步,将皮筋丢进了垃圾箱。我赶忙跟过去,想要拦住他,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怎么回事!”
“我觉得你..披散着头发会..”派格咬文嚼字的,“会更为出挑。”
他最近入戏太深。经常说着话,语调就跑偏了。公司给已经内定下来的三个人,开设了小课,其中就有试戏这个环节。派格现在的思维非常跳跃,可能不经意就会窜到哪个情景人设当中。
“好像还有‘迷人’。坏了!我忘说了。差两个字也要NG。”
我干笑了一下,没理他。
“你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派格漫不经心的问道。
“就是总睡不好觉。”我说着,正巧打了个哈欠。
“你昨天是怎么了?我回家的时候,你竟然还那么精神,不像你的风格。”派格喃喃道。
“‘复联三’(复仇者.联盟.三的简称)真好看,可惜我错过了公映。那些大场面制作没能在大荧屏上一睹为快。”
“no~no~no~不要削弱视听。以我和你同居三年的经验,我断定,你一定遭遇了生活的挫折。”
我仰起头瞟了一眼派格,发现他也正在低头瞄我。“再坚毅的人也会失望,甚至心碎。”
“行了。别扯皮你的那堆台词了。真闹心。”
“怎么?被我言中了吗?”
“欸~派格,前边有家咖啡馆~”
派格仰起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哎呀~太好了!我还以为所有的餐厅和冷饮店都在装修呢~”他立刻把刚才的话题丢到了九霄云外,迈着大长腿,屁颠屁颠地走了过去。
在逛街的中段时间,派格是必须要找地方歇脚的,这也算是遵照了精致主义逛街的基础原则。可能是因为这个奥特莱斯的经营方想要赶在年中的折扣旺季开张纳客,而加紧了招商的进程,在品牌商家都齐齐开放的同时,后续配套却显然还在整合阶段,所以餐店与饮品店全部都处在装修阶段。
咖啡店中挤满了歇脚的逛客,或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或形单影只的和几只硕大的购物纸袋霸占着一张桌子与可以半仰卧的沙发。我和派格四下张望着寻找空位,不约而同的迎上了一些陌生人的目光。派格倒是习以为常,因为与众不同的外形与身高,他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都说五官单个挑出来很好看的,都堆在一起其实未必完美。这就好比时下正盛行的整形脸。每一个精工细琢之后的五官,统统聚到一张脸上的时候,会给人很突兀的观感。这种说法是基于你要在生活中直面这个人的脸,我保证你不出五分钟,就会产生奇怪的心里体会。当然这种面部外科改造手术会让人非常上镜。如果你愿意一直活在镜头之下,这绝对是个不二的上乘选择。但派格则不然,他是属于那种罕见的五官不论是拆分来看还是放到一起都很出挑迷人的那种。
出挑又迷人永远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但是用在派格身上却是完全契合的。
如果面部描述可以细化到每一根睫毛,你可以说那个人的睫毛生的像小云雀的翎冠般密实可爱,像出生的婴孩般甜美卷翘,也可以像派格这样纤长慵懒。
派格有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