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真心脏已经破碎,他进入了最后的弥留阶段。
老掌门看着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从自己身上拔出利刃,他的脸上还是有些疑问。
刘雪拓太像个正面角色了,四十多岁正是壮年,在精武门最艰难的时候,只有叔侄俩人的时候,刘雪拓不离不弃,前后奔忙着,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为了能在纽约开设一座武馆,他低声下气,几次已经是跪下来求人了。
那时候,刘真还有锐气,不愿意为高官显宦,美国大富商表演“中国功夫”。
刘掌门记得,在一个雨夜,当年自己的侄子刘雪拓,重重地对自己说过。
“功夫已经完了,天津和上海都已经有人建立了精武门,他们虽然没有秘籍,但是有华夏官方的支持,如果你再不振作起来,咱们连最后的传承也得交上去!”
两人淋了一夜雨之后,想通了。
新世纪初,刘真在东南亚打出了精武门的正宗招牌。
有团体要求他们交出门派传承秘籍,并且不再允许他们打着精武门的旗号收揽弟子,他们在最穷的时候,两人借钱打官司,捍卫了门派尊严。
末世前,刘真带着国际多次大赛获奖的荣誉回到了国内,而此时,真·精武门已经获得了华夏许多官方组织的“肯定”,这次回来,将清理假的门派,重新建立精武精神。
没想到,末世来临了。
半年,刘真掌门就依靠着首都多个重量级家族的支持,顺利整合了天津武林界,并将华夏北部地区,上百家武林派别,加以整合。
天津前哨站之所以达到现在的局面,刘雪拓功不可没。
第一长老是刘真掌门最为信任的人。
将死时,刘真还有能量,他可以爆发出最强一击,双拳难敌四手,但只要在他的神级能量场范围内,就可以模拟出无数武功技法,像是有几百个人在轮番轰炸,双拳,面对的是成千上万只手!
此时,在一起共同打拼了半辈子的侄子——刘雪拓背对着他,在刘真眼里非常陌生,刘长老手中还挥舞着长长的银色巨蛇。
“郑教授……啊,错了错了,哈哈哈……应该叫郑大人,您刚刚说过,谁要上交女娲,就会获得您的奖励吗?我们不要奖励,只要能够追随在您的身后,重建人类秩序啊!”
刘真用力呼出一口气,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刘掌门心里喃喃自语,“你眼瞎啊,那不是个官啊……”
此时,老掌门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刘雪拓的狂喜,郑教授的云淡风轻,弟子们诧异到无法接受的震惊目光等等,都混合在一起,让战场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而刘雪拓,此时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变得神采飞扬。
嘉鱼刚刚绕了个大圈,跑过了郑子真能量场的球形覆盖范围,离得老远,他就看到了刘雪拓抽出利刃,一剑穿心。
老掌门倒下了。
小蛇被抢走了。
在事情即将完成的一刻,情况突然变得无法收拾了。
但,嘉鱼不在乎。
他只有愤怒。
精武门的弟子,呆呆地看着长老耀武扬威,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嘉鱼的怒吼,带着强大的杀气滚滚而来,他从未感觉到如此愤怒,如此想要一个人死掉。
“精武门的人,谁能够杀死刘雪拓这个二五仔,谁就能获得守墓者的保护!”
声音之大,响彻天际。
刘雪拓一抖,手指握紧了刚刚抢到手的“女娲”,向神殿中央,不紧不慢走来的郑教授哀求,“郑……不,应该是主人,快来救救我啊!”
此时,精武门的弟子们已经脸现杀气,握紧武器,快速围拢了过来。
大弟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不该对掌门下手的……长老……这是最后一次这么称呼!”
“刘雪拓,你自杀谢罪吧!”
刘长老疯狂吼道,“掌门脑子老糊涂了,现在摆明了跟着嘉鱼这些毛头小伙子,对抗郑教授,就是死路一条,我是在救你们的命啊!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听我的没错,退下!”
弟子们沉默,没有人退下。
有人抢上前去,要给老门主抢救,被刘雪拓一脚踢飞,摆明了要让刘真掌门死的不能再死,他才会放心。
…………
刘雪拓在精武门的战力并强,在门派经营方面,刘雪拓的能力比较强,因此被冠以第一长老的职位。
更多的时间,刘真掌门喜欢待在学员弟子们中间,给学生演练种种传承自清末、民国的古老招式,这些招式的样子不好看,有些甚至像是在搞摔跤,但是刘真掌门每次会解释得非常开心。
比起与高管喝酒打屁奉承,卖艺,他更喜欢与年轻人待在一起。
末世之后,精武门成为天津前哨站的第一大门派,享有崇高的声誉,卫星门派都超过了二十五个。
门派人太多了,刘真已经没法严格管理,他只能坚持古法授徒的模式,师傅带着几个徒弟,之后,修行有成的徒弟,再教授几个弟子,这样一级级传承下去。
他不知道,不到一年的时间,武林门派早已堕落,成为天津一霸。
天津精武门是首都各大家族的后备人才培养基地,众多有潜力的年轻人,经过精武门的训练后,源源不断地送往各个家族,为他们能够在末世享受奢靡的生活,征战致死。
在这一刻,弟子们回想起那天午后,刘掌门穿着大背心,在演武堂一一指点每个人的动作,不时会亲自下场示范的样子。
当时,似乎很热?
但是很开心。
这样的日子,随着战线日益紧急,从一周一次,变成一个月一次,最近两个月更是完全没有了。
年轻的弟子们已经很少见到掌门的身影,他被众多首都家族的来访牵绊了步伐。
刘雪拓倒是经常会出现在他们,以长老的身份给他们灌输“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道理,他经常说,这个世界,理想啊,热血啊,抱负啊,信念啊,都是虚的,没用。
唯一实在的就是钱!为了钱,干什么事都行!
但在这一刻。弟子们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理想,热血,抱负和信念的。
大师兄怒吼道,“杀!”
郑教授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默默沉思。
嘉鱼加快了速度,但远远没有刚刚急冲时的风驰电掣,只是比一般的进化者稍微快了一线而已。
跑到精武门的阵地,只要三分钟。
但三分钟基本够了。
…………
当嘉鱼抵达刘真掌门身前时,刘雪拓长老已经被众位弟子刺死,他最后的挣扎,让包括大师兄在内的三个弟子当场死去,八位弟子身上带伤。
刘真掌门胸口的伤口,有一束束辉光在闪烁,这是神级心脏变成反应炉之后,因为心脏破解导致的核泄漏的电离辉光。
如果此时有一个普通人,他会因为巨量的核辐射立刻死亡。
嘉鱼没有在意刘掌门的死亡异象,他蹲下身,在掌门耳边道,“你的弟子,我会保护的,放心吧!”
刘真笑了,他努力积攒了最后一丝气力,艰难道,“精武门的弟子,从今往后,要……无条件听从嘉鱼的……指挥,这是我最后的命令……”
最后,看了看神殿穹顶的无尽星辰,刘真掌门停止了呼吸。
进化核心,碎裂。
…………
有弟子,将刘雪拓始终死死保护着的“女娲”,送到了嘉鱼手中。
嘉鱼接过来,随手放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嘉鱼指挥着精武门的弟子,将老门主的尸体带上,撤回到守墓者阵地中。
像是想到了什么,嘉鱼问,“郑教授,这条狗……没有价值吗?”
郑子真思索着什么,没有一点儿急躁。
听到嘉鱼的疑问,郑教授淡淡道,“他的生死,对我来说并无所谓,绝对力量的碾压,让一切纷扰都像小丑般可笑,我不需要一个没用的人,一个民间社团的所谓长老?没有价值。”
“你的做法,会将所有人都推到你的对立面,没人会投降,所有人都会死战!”
“当你拥有绝对战力时,敌方所谓的死战,拼命,只是可怜的挣扎而已。”
嘉鱼最后看了一眼悠闲的郑子真教授,带领沉默的弟子们,退入到守墓者防御阵地中。
李大娘和董老汉没有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
天津前哨站零散人员中,站在神殿边缘,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这时,有一个年轻人走了出力,走向守墓者。
之后第二个战士出现了。
几分钟后,逃离到神殿边缘的武林泰斗,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他们太怕死了,哪怕最后死,也开心。
天津武林界的临时人员变成一个小分队,专门集中成为一团人,他们没有经过任何团体训练,嘉鱼不可能让他们一开始就顶到战场最前线,让他们无辜死亡。
在这里,精武门幸存下来的二师兄居然看到了一个熟人,在地堡边缘,瑟瑟发抖,这个黑炭头居然是姬少典,被“女娲”劈了一道闪电,他还是捡回了一条命。硬是爬回了守墓者阵地中。
现在除了接近七十名各级战士组成的守墓者队伍之外,只剩下二十多个首都专项工作组的创神队伍了。
玄女脸色变了变,她刚刚要宣布集合队伍,转移到嘉鱼的守墓者的命令。
但此时,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
“玄女大人,您不会想要跟嘉鱼这些异端们汇合吧?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啊,我们如此强大的战力,投靠强者才是正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