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内的客栈,声音一向红火,原因无他,只因冰原上,时常出现的雪潮。
每日夜晚,太阳落于地平线之后,雪一降下,那便是遮天蔽日,道路皆堵,只能寻一住处的暂住至第二日清晨,积雪除尽,方能上路。
王的旨意是让瓦尔兰与巴特二人在今夜之内到达王宫,但遇此突发情况,是可以事急从权,待明日再去,王是不会怪罪的。
而巴特他们俩运气还算好,上房刚好还有两间,付了房钱,在小二殷勤地带领下上了二楼的厢房,巴特一副劳累的样子,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人疲马乏,两人只是互相打了个招呼,约定了明日启程的时间,就各自回了房间。
巴特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进了屋之后,忽的面色一边,眼露精芒,一脸狐疑的表情。
从他进了这家客栈之后,便一直有一种怪异地感觉,尤其是见那掌柜的,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他可以确定,绝对没有见过这人。
奇怪了……,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便挥之不去,于是开始搜刮自己的记忆,试图找到点什么。
想着想着,他忽然眼睛一亮,倏然间,从火炕上蹦了起来,一道灵光划过他的脑海,他终于想起来了!
入夜,来客栈的人大多只是因为舟车劳顿,再加上大雪封路,所以才不得已进了客栈,大都吃喝完毕之后,就早早睡去,为明天的安排,养足精神。
瓦尔兰也是一样,脱下那身军衣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平头老百姓罢了,在加上今日和女儿关系变得融洽,紧张得精神状态逐渐松弛,一向晚睡的他,今日却出奇地困乏,进了屋草草洗了下脚,便和衣而睡,进入了恬静的梦乡。
而巴特上床之后,一直没睡,人始终出现亢奋的状态,就安静的躺在那里,等啊等,等啊等,直到客栈归于沉寂之时,巴特却忽的从床上跳起,穿上大衣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屋门,然后下了一楼。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当他下到一楼时,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墙角那老掌柜静静地坐在那里向个木头桩子似的。
巴特不由得加快的脚步,他的心怦怦直跳,一边患得患失,生怕自己猜错了,白高兴一场。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没看懂呢。”
果然是在等他,巴特心头一定,更愈近身之后,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苍老的笑容,以及无法掩饰的惊喜,巴特也笑了,一步跨了过去,这时掌柜的已经站起,给巴特来了个熊抱。
互相拍了下肩膀分开,巴特低声道:“果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二十来岁的汉子,一刀临身尚且不知所谓的铁血汉子,此时却不有自主的流出了泪水,千言万语,无数的疑问哽咽在喉咙,不知从何问起。
“小心这里隔墙有耳,你随我来这边,”掌柜的领着他,来开侧门的帘子,蜿蜒走过几个弯道之后,便进了他的私人房间。
这里与客房相隔较远,到了自己的地盘之后,掌柜的才放下心来,点燃了火炉,然后取下大衣袍挂在了墙上。
“你我兄弟相见,应当高兴才是,为何哭泣鼻子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掌柜的笑着打趣道,然后面部扭曲,恢复了原来俊俏地脸庞,白色的长发也慢慢地乌黑浓密起来。
正是多日未成出现艾伦。
巴特激动地不能自已,乌托城被屠是人尽皆知的消息,巴特一直以为艾伦已经死掉了,但在乌托城之时,没有寻到艾伦的尸首,而且那时大战刚起,尸体些的为了防止疫情的传染,早就一把火烧了去,巴特虽心存侥幸,但随着时间的增长,他始终没有找到之后,便认定艾伦一直死在那场大难之中。
所以,他现在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千言万语不能化作一语,只知留着眼泪说不出话来。
巴特最真实的一面,只会表现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尤其是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些。
情绪终于稳定了些,而艾伦也没有打扰他,知道他有话要问,所以一直在安静的等待着他。
“我还有以为你和雪莉姐在那场大难中,已经死掉了,没想到今天却让我在这碰见你,真的是老天开眼啊!”巴特神色激动,刚说完,却发现自己好像漏了一人。
于是再次出声问道:“那雪莉姐……姐呢?”
艾伦苦笑,巴特心里咯噔一下,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两下。
瞧巴特那灰暗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于是解释道:“你别想多了,雪莉没死,我在学院之时,不小心放出一个怪物,怪我当时太弱,没有能力保护雪莉,他被那人掳走之后,我便在也没有见过她,所以至那之后,我便一直在寻她,哎,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这个消息不算好,但是比起巴特刚刚想法,已是好了千万倍,人没死就是万幸了,只是如今雪莉失踪,也是个大问题。
得知自己想错了,巴特尴尬一笑,挠了挠额头,然后表情变得肃穆,道:“我陪你去找雪莉姐!”
巴特斩钉截铁道,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比起找回雪莉最重要了,所以,他选择性的遗忘明日还要同义父进宫的事。
艾路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去办就会好,你的话就安心地跟着你的大将军吧,从此前途不可限量啊,恭喜你了!”
“啪”地一声,巴特拍掉了艾伦伸出的右手,表情并不轻松,道:“你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你知道你骗不过我的,是兄弟的话,就把实话告诉我,我不希望你骗我。”
艾伦的话半真半假,雪莉被捋是真,但是具体情况艾伦只是含糊带过,所以巴特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艾伦每次这个表情说话的时候,都是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像小的时候,他每次犯错受罚时,都是这个表情来宽慰他们俩。
其实,很多次都是雪莉和巴特惹的祸,但是艾伦够义气,每次都出来自己扛,因为他是族长的儿子,受到的惩罚比其他人还中,但是艾伦每次都这样,义无反顾,所以对这个的表情,巴特了解太深了。
骗兄弟果然是不存在的,他刚刚才说了瞎话,巴特便一眼看透,所以艾伦只好如实相告。
从巴特离开,之后的种种艾伦都如实相告,没有一丝的隐瞒,这一夜,秉烛夜谈直到后半夜,艾伦讲的口干舌燥,囫囵地灌了口水,然后长舒一口气。
艾伦瞧着巴特那目瞪口呆地眼神,飒然一笑,道:“就这样了,鲁道夫愿意放我一马,而造化玉碟因为修补空间消耗了太多力量,如今陷入了沉睡,小七也没有在醒过来,而我就被造化玉碟直接送到了王城附近,我偷偷地溜了进来,易容之后,花钱收购了这家客栈,算算时间,已经半个月了吧。”
那日,艾伦被传送到了极北冰原,刚到这里时,他便感到极为熟悉,王城就在不远处,初到之时,因为他的黑发黑眼,没少碰钉子,客栈不给住,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会带着轻蔑,无关其他,只因为,在蛮族白色代表着纯净,血统的纯净,而如艾伦这般黑色的,那就斑驳不堪的杂色,就意味着血脉的不纯净,所以,没少受白眼。
艾伦无奈之下,只得改头换面,易容成老头模样,然后用钱砸下了这间客栈,看着原来掌柜拿着钱屁颠屁颠跑了时,艾伦无所谓地笑笑。
以艾伦的易容术,除非实力达到同阶,不然绝不可能察觉到他的真容,而艾伦就这样,在这里住下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回去,这几乎是蛮族领地跑个大半,然后人族领地在跑个一半,路途遥远暂且放在一旁,他总感觉造化玉碟既然把他送到这里,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所以,他选择了等,艾伦已经想好了,待到这持续半年的寒潮过去,如果还没有收获的话,他就会选择离开,继续他还没有完成的使命。
索性,他等到了自己的兄弟,黄昏之时,乍一眼看到巴特,艾伦还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兄弟会出现在王城,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身份不低的人。
瓦尔兰久居高位,所以身上自然而然带有强烈的气场,纵然换上布衣,艾伦也是一眼瞧出了端倪。
巴特喟然长叹,艾伦的经历比起他要精彩一万倍,不由得感慨道:“没想到你这一途,如此凶险,早知道当初我就不离开了……”
艾伦怕他多想,连忙宽慰道:“你不必如此,虽是兄弟,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你无关,你千万别放在心上,而且我这不是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吗,所以,你别自责了。”
艾伦不想再这上面纠葛,于是转移话题,接着道:“你还没说说你呢,讲讲你的故事吧。”
巴特的故事特别的简单,回到部落之后,用药物稳定了他体内种下的冰蚕,而且冰蚕下一次的衰弱期至少是五年之后,现在暂且不必担心,之后便有了蛮族出征,巴特选择了参军,当时艾伦的父亲贝斯,亲自设宴为巴特送行,巴特是艾伦最好的兄弟,贝斯自然也对巴特照顾有佳。
“原来你去参军了啊,莫哈城的那场大战我听人说过,听人说,蛮族有一异人,仅凭一人的算计,便坑害了数十万人族大军,他们说的该不会是你吧。”艾伦只是打趣他,其实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而巴特却是在艾伦惊讶的眼神中,羞涩的点点了头,艾伦扶额,我的乖乖,什么时候,老实巴交的巴特有这个本事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又说不完的话。
现在想想,两人已经好几个月没回过部落了,也怪想念族里的日子。
“你准备什么回去,要回去见贝斯伯伯吗?”巴特询问道。
而艾伦苦笑,叹了口气,道:“我把雪莉都给弄丢了,有什么颜面现在回去,至少等我找到雪莉,再回去看望他老人家吧,希望他不会怪我。”
他当然会怪你,明明已经回到蛮族却不回去看望他,巴特心想道,但没有说出来,艾伦有艾伦自己的考虑, 作为兄弟,既然他做出了选择,全力助他便是。
雪莉、巴特和艾伦三人,从小一起长到大,巴特一直是把雪莉当做姐姐一样看待,感情比起艾伦,只深不浅,他知道了,当然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