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山脉以西,万云如红兰,血阳滔天,鬼葬崖之巅,青衣人独自盘坐,深渊之下传来的鬼嚎和戾气并没有使他心生杂乱,反而令他很是满意,灰白布条下失明的双眼微微抽动一下,他收回悬浮在身体周围的灵力,双掌缓缓下压,轻轻放于膝盖之上。
“你又来了。”陈情嘴角微扬,淡淡一笑。
鬼王负手走来,扬眉挺胸,此刻他已是摘去了鬼纹面具,一张本是上百年的脸却是皱纹稀少,犹如中年,鼻梁高挺,双目深邃,倒是有几分英俊之相。
而在鬼王的一侧,则是一名身着红衣裙衫的窈窕女子,红丝束发,翡翠玉簪,如润玉般的小腿裸露出来,香肩酥胸,浅眉玲珑,一双淡红眼珠子似水中粼纹,清澈动人,只见她淡淡一笑,便是这阴晦之地里突然袭来的一缕春光,煞是好看。
鬼王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这里是本王的地方,自然想来就来。”
“我又没说不让你来。”陈情扶住额头,双手顺到脑后,轻呼一口气便是躺了下去。
红衣少女怔怔看着,眼前这个青衣人倒是真的和他有几分相似,即使是蒙住了眼睛她也能清晰看出来,那朝思暮想的男子脸庞早已深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只会越来越清晰。
陈情躺在山巅之上,鼻头上下耸了耸,便开口道:“你女儿?”
“正是。”鬼王回答。
“叫什么名字?”
“莫靖瑶。”
“长路漫漫任道远,箫情何时至苍天,莫问江河独靖亭,笑听风月山鬼瑶,呵呵,莫无涯,你可真有心机。”
陈情打趣一笑,在鬼王看不见的视野之下挑了挑眉。
红衣少女莫靖瑶娇躯微微一颤,转头看向鬼王,心中却是有些复杂起来,玲珑眼睛微微一蹙,很显然她也是第一次连着听这四句话,前面是陈长箫的名字,而后面,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她以前听父亲说起过自己名字的由来,只是没有想到前面两句和后面两句是一首诗。
“父王……”莫靖瑶眨了眨眼睛。
身为冥界之主的鬼王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神飘忽不知所措。
“哈哈哈!莫无涯,若我还能看见,定会把你此刻的表情照着画出来挂在这山巅之上让冥族人都看看,哈哈哈!“
陈情大笑几声,莫靖瑶倒是无感,以前听长辈说过,父亲作为冥界之主,高坐威严不可侵犯,能跟鬼王如此说话的只有自己这个女儿,而除此之外,便还有一人,就是这位陈情。
鬼王没有恼羞成怒,只是低头呃了两声,随即解释道:“呃,瑶儿啊,当年生你的时候为父也不知道那家伙的儿子居然以这首诗取了姓名,所以一切都是巧合,瑶儿莫怪莫怪。”
莫靖瑶点点头,心中倒是有些开心起来,如此一来自己和他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脸上泛起几丝红蕴,心道,看来阎罗叔叔说的缘分居然天下真有,陈长箫,你什么时候会来冥界?快两年了,你会是什么样
子呢。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陈情时,眼中竟有了些难以言喻良家女子的羞涩之意
莫靖瑶想着,天朝之中对陈长箫的追捕她并未知道,莫无涯也未知,殊不知他此刻已经是在赶往冥界的路上,只不过是负重前行。
陈情鄙夷的看着鬼王讨好女儿的模样笑了一声,立马起身,他环视一周,背负双手,脸上再无之前的谈笑之色,便是道:“你来此不会仅仅只是向我介绍你的女儿吧?”
鬼王淡淡一笑,回道:“如果我说是呢?”
说罢,莫靖瑶低下头,父亲这句话不假,二人前来这里完全是因为她想来看看陈长箫的父亲。
陈情没有接话,手中再次拿出那张天朝通缉令,上面画着他从此生只见过一面的儿子。
良久,陈情抬起头,低头面向莫无涯道:“前些天我想了想,这张通缉令恐怕没那么简单。”
听到通缉令,率先做出反应的不是鬼王,因为他之前看过,只以为是陈长箫杀了人被官府通缉罢了,而莫靖瑶则是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鬼王抬手罢了罢,道:“大圣天朝圣天帝出关亲自整治朝廷,全国征兵,全力打压西部兽族和北部异性部落,一千一百年前那样的战争,恐怕又要再来一次了。”
鬼王说着,说是恐怕,只因陈情不知其中道理,大陆之战,一定会来,关于陈长箫的预言之事鬼王还暂且不希望让陈情知道,等到时机来临在知晓也无妨。
“这通缉令,不过是无用东西,你的儿子不会有事,大可放心便是。”
听言,陈情低头摸了摸纸上的画像,他双目失明,自然看不见,可是他却可以通过召唤死灵传达,从而看见陈长箫的样子,他嘴角升起一丝复杂,二十年未见,到时他会不会认自己这个父亲,或者,他会不会原谅自己二十年前将他放入江河随波逐流,可这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陈长箫将画像收好,屈腿盘坐下去,背向鬼王,最后说道:“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便好,既然圣天帝想要挑起战争,必然会再次与你冥族决战,我问你气息,快了吧?”
闻言,鬼王与莫靖瑶转过身,前者仰头回了一声:“还早着呢。”
半响,二人出了鬼葬崖,莫靖瑶停下身子,一把拉住鬼王,随即道:“父王,那是什么通缉令?”
鬼王见女儿眼中升起几分担心,便是皱起眉头,他前些天收到关于圣天帝出关之事,以为圣天帝已经踏入了天神境,结果并没有,可是既然没有,又为何会出关?
而今天,他见了陈情想起陈长箫的通缉令,忽然之间猜到了什么,他未回答莫靖瑶的问题,只是立马带着她往一个方向而去,三皇之一阎罗所在的阎罗殿。
……
茂密丛林,本是春夏之间万物盎然之意,却是数州的兵马将这里踏得水泄不通,混乱至极。
此地群山闲杂繁多,未成一脉亦未有任何规律,仅仅作为群山外六州之间的中间山林,并没有认何名
字。
六州州府接到命令,便是立马召集周内剩余将领与军队全速封山,从外到里任何一个草底花下都被刀剑搜寻得无一漏洞。
这些军队虽然实力低下,但也是训练有素,仅是五天时间,便搜寻完了一半,再过五天,所有人都会在群山中间会和,陈长箫自然会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出现。
……
呼呼呼
有些大的风吹过一处洞外的草帘,仅仅只掠动了几排叶子却未能吹起它,陈长箫此刻就坐在里面,早在两天前他的伤便全部好了,那一掌虽然厉害,但索性在铠甲的保护下并没有只是伤了骨肉并未造成多大内伤。
古夜此刻拿着茶壶像往常一样喝起茶来,陈长箫每次投去无奈的眼光时,古夜都会说:“反正坐着也是担忧站着也是担忧,和不如躺下喝一口小茶睡个小觉,说不定醒来时灾难就过去了,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徒弟。”
“是是是,师父请喝茶,弟子门外守,若有敌人来,掩护师父走。”
陈长箫没好气回他一句,古夜呵呵一笑,继续喝茶睡觉。
转眼已经又过一天,两人所在位置十分隐秘,但越隐秘的地方越容易被搜查,古夜不用想都知道这群山已经被包围,六州州府正在一点点寻找进来,经过古夜这些天的探测,最多明天,慢慢朝里搜寻而来的将士便会找到这里,这个隐秘的山洞也会被发现,所以,留给师徒二人的时间已经不多。
此刻,陈长箫与古夜面对面而坐,两人眼中尽是严肃。
“明日午时之前,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所以今晚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古夜一语出,陈长箫点点头,两人相视片刻,虽未在出言,却是胸有成竹。
第云岚眼下在此已经快到一月,圣天帝传来灵鸽问其如何,二人只好如实回答,圣天帝收到回复,位于百层高塔之上的他皱起了眉头,一旁的年轻男子起身一礼随后问道:“曾祖,有何难事在心头?”
圣天帝看着那立在护栏头的金色灵鸽,嘴唇微微张开吐出一口金色的灵气,灵鸽展开翅膀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是陈长箫,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云岚还未能抓住他。”圣天帝松开眉头缓缓说道。
“既然是预言之子,说是立马抓到,哪有那么容易。”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圣天帝摇摇头,又道:“抓他是小事,只是云岚回话还有一件事,那陈长箫身边有一个灵魂力量十分强大甚至超过本帝的人,这就是他们即使合力搜查,也无法在探知到陈长箫的位置的原因。”
说罢,年轻男子眯眼怔了怔,灵魂力量高过即将踏入天神境的人究竟是何等的存在,已经是神了?
二人未再说话,眺望千里江山,这也好解释,毕竟陈长箫手上那把剑,可是十万年苍灵龙神化出,残留一点神魂在剑中指引陈长箫也不是不可能事情,或者,根据第云岚的猜测和祖宗留下来的传闻,当年那古家的遗孤古夜并没有死也是极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