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江小镇,天色暗淡,乌云滚滚,将洁白的皓月遮挡而进,哗啦啦的落雨声自地面发出,雨滴落地溅起一朵好看的无色花。
一男一女沿着屋檐底下快步奔跑,运转灵力包裹全身,使雨水弹开,不至于淋到自己。不过多久,两人走到镇子的尽头,没入一道房门中。
亮敞的屋子中此刻一张桌子上正围坐着七个人,两人进屋,俱是转头。
“哟,长箫弟弟和靖瑶妹妹回来了呀,快快来做!”
千媚娘抛出媚眼伸出白美长臂做出招手动作,陈长箫面对这人也是习惯了,记得有一次他还专门找了李乘风谈论了一下千媚娘,大抵的意思就是让他管好老婆。陈长箫说的有些直白,李乘风听后哈哈大笑,他犹豫了一阵,说出了十分让人惊讶的话。
“不瞒你说,我跟媚娘从小青梅竹马,十六岁是便与她私定终身,可这么多年来,我们成了夫妻,却从未有过一次行房之事,我们在一个房间,却睡的是两张床。”
陈长箫也不避讳这些东西,对于一对夫妻,十多年来未行房事,这也……,难道是身体不好?
“为何?”
当问出这两字时,李乘风便温柔的笑起来,仿佛自己心爱的女人就站在面前。
“我本天朝东北境域一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后代,我的父亲是家主,我排老三,我还有两个哥哥。同时,媚娘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千家家主之女。”
“我十二岁习剑,十七岁破修灵境十层,踏入元初境,那时我成为了我们家族的天才,父亲和长老们都很器重我,尽可能把所有好的资源都给我用,十八便踏入元初境中品。”
“人到十八岁成年,十八立家,那一年我去找到我等了两年的女子,千媚娘,我要娶她,我将她带回家族,她也是千家的天才,而且我们两家向来友好,我的父母很赏识她,第二天便到千家提亲,千家家主很痛快,说他女儿早跟他谈过这个想法,就等着我去。”
“这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我从小就是天才,受人爱戴,现在我马上就要和我最爱的女人成亲,成为这世间最幸福之人。”
“可在我们成亲的那一天,她以已穿好大红绣袍在千家等我,我正准备赶过去接她,临走前,两位哥哥说要我去他屋里先敬我一杯酒,我很高兴就去了,刚饮下,便发现那时毒酒!我没来的及挣扎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被绑在家族后山悬崖上,那绳索被灵力加强,我无法挣脱,不久后我的两位哥哥来到我面前,他们以前对我极好,什么好东西都会拉我分享。然而现在他们的脸上只有狰狞,痛恨,杀意!”
“我问为何,大哥说你是天才,你脾气好,你人品好,知书达理,文武双全,心秉正义,精益求精,乃父亲和长老最为喜爱,如此往下,以后的家主位置必然是你的!”
“我很吃惊,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跟他们解释,我从未想过要那家主之位,若真有那一天,我会向父亲推辞,我只想修我的剑道,陪我的妻子。”
“但他们只是冷笑,说这天地间,谁没有私心,要信了我的话,便是猪狗不是!”
“听到这话,我没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彻底下定决心,要除了我,让那家主之位名正言顺的传给他们。”
“他们一步步向我走来,我本不怕死,可当时我怕得要命,我的剑道,我的媚娘,我今天才刚刚成亲,我还没有完全触碰到它们,就要彻底的失去,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我无法接受。我准备喊救命,刚出声,一记重脚往我胸口踢来,带着一句狠狠的去死吧,我便落入了悬崖。
“在空中,我闭上眼睛,唯一想的就是媚娘,我对不起她,我恨我自己的无能,我恨所有人,我发誓,如果我不死,定要杀了那两个畜生!”
说到这,李乘风语气有些加重,随即平缓,继续道:
“眼见就要落下去摔死,可我正好落入被草丛铺满的地面洞口,沿着人身粗宽的洞道,我掉近一片底下水池中,水的浮力让我得以活了下来,这时,四周的墙壁上依次燃起蓝色的火把,将地穴照亮,水面开始沸腾,一丝丝暗蓝色灵力往我身体涌进,绳子被崩开,我的脑子一阵抽搐,无数文字一一刻在我的脑子里面,我的丹田自己运转起来,一直持续半刻钟,方才恢复正常。”
“我仔细回想着脑中奇怪的东西,发现自己竟然领悟了一套心法,那心法十分诡异,似乎有种想要吞噬我的感觉。”
“我猛然从池子里站到地面,怔怔看着眼前的空间,里面极为简单,一半水池一半平地,在平地与水池交接处,有一个石台,上面插着一炳剑,脑中闪过信息,指引我走过去,将剑取出,剑长三尺二寸,通体发出蓝银光泽,恰一看,便是一炳灵品武器,当剑被拿开之后,石台中间一道圆形纹路受感应缓缓亮起。“
“中间一根圆柱体沿纹路渐渐升起,在柱体周围,刻着数排细小的文字,我逐一看完,那便是刚刚在刻在我脑海中的一套心法!我想,这定是哪位前辈临终前来此留下一生心血,期待来一位有缘之人前来传承。”
“不过那心法没有标明名字,也没有等级,我看着手里的剑,我再次回想,发现那心法虽然诡异,但十分之妙,品级绝对不低于灵品,甚至是天品都有可能。”
“后来的十多天,我在此消化了心法,配合着我的剑法,简直出神入化。”
“我名李乘风,便命名此剑为乘风剑,此法为乘风御剑诀!”
说道此处,他停了下来,吐出一口气,苦笑两声,陈长箫不解,道:“怎么了?”
李乘风无奈道:“待我临走前,我想到既然我已将这心法传承,毁了这里也罢,没有任何犹豫,一剑斩碎石台,可在石台的被摧毁后刻着心法的圆柱体顶部,再次出现两排字。”
“练得此法,不可再有儿女通情,若违背者,定造心魔反噬,痛不欲生!”
陈长箫骇然,什么心法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契约?
“后来我出了洞穴,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媚娘,见到她,她憔悴的模样使我心如刀割,我向她诉说了一切,我不配做她丈夫,我放开她的手,狠心的离开。”
“第二天,我提着乘风剑在族人惊滞的目光下,破门而入,正碰上出门而来的二哥,没有犹豫,一剑划过他的喉咙,鲜血飙出,溅了一地,他死了,眼睛还睁着,不可置信!”
“见况,族人把我捉住,我的父亲匆匆来到我面前,他看着失踪已久的我刚回来便杀了他二儿子,眼中和死去的二哥一样,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后面我就被关了起来,我大哥二哥的那些忠诚随从和长老恨不得让我偿命,最后在我父母的一再挽回下,我只是被逐出家族。
“这消息一传了出去,媚娘就满城寻找我,他的父亲极力拦住她,说我虽是天才,但如今流放族外,成个散人,再配不上她。”
“直到有一天,我打算离开这里,来到城门口时,媚娘正站在城门外。她冲过来抱住我,脸贴在我的胸口上,我心痛至极。”
“我被迫落入悬崖,被迫习得心法,被迫失去情感,被迫失去一切,这是天意吗?”
“她哭着对我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会陪在我身边,直到现在。”
说道这,李乘风便停了下来。
陈长箫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没想到他那么一个潇洒自在的人会有这么痛苦的经历。
“你们就没有尝试过……那啥吗?”陈长箫问。
“尝试过,只不过还没有正真开始就已经被乘风御剑诀反噬,无法承受,甚至整个人会失控,暴躁起来。这么多年来,我给了媚娘一切,却独独没有给她一份真正男人该干的事情。”
陈长箫默然,他或许还理解不了那种感觉,但他们两人之间的真情实意,着实令人感叹。
虽然千媚娘看上去去有些风尘之意,全身上下却没有一点污垢,她对李乘风的心可谓是日月可鉴。之所以对陈长箫如此开放,是因为他会无奈避开,倘若如那些风流公子,恐怕早就被她可怕的眼神吓死了。
……
陈长箫走去千媚娘挪出的空位莫靖瑶坐在她旁边,自己隔着她坐,不然她老往自己身上蹭,令他头皮发麻。
坐下以后,只见桌子上摆着四张画着头像的黄纸。
“这是什么?”陈长箫问。
“这是咱们天夜府的暗杀任务,庄家给了钱,给我们三天时间,明日开始,我们正商量着要如何行动。”
老三宋焕铎一派儒雅之气淡淡道,陈长箫拿过黄纸,逐一看过他们的信息,三名大乘境下品的地痞流氓,仗着修为在岩江城边区横行霸道,强抢民女,受保护费,欺负到当地经商家族范家头上,因地处太偏,官府也只是简单打压一下他们,无再多管。
看到第四个,陈长箫惊讶一番,仔细看去。
贾金,男,十七岁,贾家七少爷,砸了范家铺子,还辱了范家主的小女儿。
缓缓看完,陈长箫倒有些对这贾家极感兴趣,那贾家主能生这么多纨绔少爷,也是了得。
“这都是来自一位庄主?“陈长箫放下黄纸问道。
“三个城边小家族共同做的庄。”宋焕铎淡淡回答。
“你们这杀一个收多少钱啊?”陈长箫来这里也有些时候了,还不知道他们暗杀标准。
“这看困难程度,就如现在这三个地痞流氓,我们收五百两黄金一个,而贾金,我们收两千两黄金。”
听完这个数字,陈长箫嘴巴变成一个老大的椭圆,心道,就杀这么几个人要三千五百两黄金!凭借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毫不费劲的完成,唯一需要点麻烦的是那贾金,想要潜入贾府杀人,毕竟他也是三大家族之一,也不太容易,但这加依旧还是太高了。
见他表情,宋焕铎轻轻一笑,道:“不过我们杀人也是要有规矩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可以杀,但譬如大家族的独生子女,州府重官我们不杀,不然惊动朝廷可就难办了。”
陈长箫收回表情,摸着自己拥有一万两黄金的空仙戒,心道,怪不得那袁广崧那么有钱,定是帮别人干了不少这种事。其实这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杀人放火,引起动乱,难免会惊动一些警惕之人,天夜府终究还只是一个团伙,还没有那个暗杀组织能够与天下人抗衡,自然他们杀人也要有分寸的杀。
众人闲谈半响,计划即将定好,陈长箫咳咳两声,脸上露出严肃,众人齐齐看来,盯着他奇怪的表情,这一仔细看过,忽然发现他的眼睛和众人不一样通体有些发绿,不过这种事情他们见到过,多是练功造成的,没有惊讶。
陈长箫认真抬起头看着他们,缓缓道:“可否让我也加入你们一起出去行动?”
“一起?”
千媚娘柔声妩媚笑道:“长箫弟弟有如此胆量姐姐佩服,不过这些他们都是大乘境实力的修行者,就算是那个贾金,身边定是高手保护,这很难答应弟弟呢!”
陈长箫清楚,他自然还没有那个实力,不过打杂自己总会吧,比如观察情况,来个调虎离山,毕竟现在已经灵真境了,催动五行灵力加上七影步,跑还是能跑的。
“难不成就算是护卫,也个个是大乘境吗?”
陈长箫争取一下笑道。
老二段无生哈哈一笑,兴致道:“长箫兄弟还是好好修炼吧,这次的人物着实有些棘手,特别是那贾金,本来我们是不打算收下这买卖的,就像上次乘风差点丢了性命一样,不过那贾家人实在可恨,杀了也好。“
“但这次你就继续安心修炼吧,那些想找我们办事的人排着队了,长箫小兄弟不必着急。”
陈长箫苦笑一声,想想也是,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他低头看着左手,心道,正好可以练练那鬼莲剑歌。
绿江酒栈外面,一名略微佝偻的黑衣老者带着一顶斗笠,停顿片刻,喃喃道:“那小子看来解开鬼符了,鬼火的气息,陈情,当年你打了我一掌,不能还你就算了,还要帮你教儿子,我可真是个好人。”
说完,他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