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刊少年JUMP》每周只有二十部漫画连载中,同时每期都有两部漫画会被末位淘汰,换上新的作品。
所以签了约就有连载的希望,而且一个月有八次机会,这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事。
三浦隆介也跑来家里,一起高高兴兴吃了晚饭,说了些热血沸腾的话。
菜都是姐姐做的,蔬菜天妇罗、煎蛋卷、烤鱼、炸猪排、蘑菇炊饭以及昆布猪肉汤。
全都是家常菜,两个油炸一个碳烤一个油煎。
之所以两个猪肉菜,可能是今天猪肉打折。
虽然菜色比平日丰盛,可雪野江川和三浦隆介都得连夜工作,没人想喝酒,于是雪野美空榨了果汁。
三人频频举杯庆贺,看到的都是美好和希望。
“祝早日连载成功,热血少年独占鳌头!”
得知江川的责编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新人,长得还挺漂亮,三浦斩钉截铁出主意:“想办法将她搞到手吧!”
而且作出骑马的样子:“胯下之马才是好马。”
意思是能骑的马才是好马。
三浦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阿黑颜痛衣,无论是人还是姿势都有些不雅。
所谓痛衣就是印着二次元内容的卫衣,通常色彩和画面都比较夸张,他穿的衣服上印着自己作品中的阿黑颜。
而所谓阿黑颜是一种被快感淹没的独特表情,三浦隆介从自己的作品中截取了几个这种画面,组合后印在卫衣上,打算搭配着单行本一起卖。
他骑马的动作越来越夸张,都快演变成鸟叔的骑马舞了。
江川看着他的舞蹈若有所思笑着,还没等接茬,雪野美空的笑容凝固了,“啪”地扣下筷子,狠狠盯着三浦:“混蛋,你再敢教坏我弟弟,我就把你赶出去!”
三浦拉住马头,却不吃这套:“姐姐,一切以事业为重。”
美空站了起来。
三浦拿起筷子吃东西:“如果能不出卖自己的话,当然最好。”
美空又坐下了:“不准再叫我姐姐,也不准再说这种话!”
三浦歪着嘴笑:“我是一片好意。”
他对江川的确一片好意,接下去传授了不少与编辑打交道的经验。
不过许多经验都是耍小聪明,并非专业性的,就像在学校时糊弄老师,没多大价值。
成人漫方向发展空间是有限的,基本没有长期连载的大部头作品,三浦这次的单行本其实是一年多来三个故事的合集,在这样的情形下,编辑的要求本来就不会太苛刻。
成人向漫画追求新奇刺激的画面,故事都比较简单,绝大多数漫画家纯粹以赚钱为目的才投身于此,在这类杂志之间流动很大,没有长期合作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当然也有漫画家心怀大志,通过先下海后上岸的迂回方式不断磨炼画技和积攒名气,然后再开始连载一般向漫画,最终走向大众视野获得成功。
三浦曾经就劝江川走这条路。
不过他自己倒是没有曲线成名的想法,他打算就这么一直做下去,目标是某一天能获得集英社认可,然后在他们旗下的成人杂志上发表作品。
他对成人漫的热爱是真诚的,胜过对真实的女人。
两天后江川要把新的企划交给秋山雅美,三浦周六也得交稿,大家都挺忙,饭后就散了。
临走三浦说他周日下午在新宿歌舞伎町的一家书店现场签售单行本和痛衣,希望雪野江川能去帮忙:“其实没有具体的事做,就当陪我壮胆吧。”
他那种姐姐弟弟的成人漫竟然现场签售,勇气可嘉。
作为曾经的不良少年,江川当然明白壮胆是什么意思,无非是避免有人闹场。
歌舞伎町人员比较复杂,签售他那样的书,的确得提防反色情、反暴力以及教育界的某些团体意外出现。
兄弟有事没有推脱的道理,江川答应了:“需要多叫两个人吗?”
毕业后一起鬼混的兄弟虽然各奔东西,甚至有人加入了暴力团,有事叫一声还是可以的。
三浦想了想,最终摇头:“算了,别吓着书店方面。”
社会就像个鸡尾酒杯,不同品质的人在其中自动分层,彼此渐渐不相容,三浦显然已经不太认同过去校园中的一些朋友。
别没镇住场子,那副鬼样子先把地方扰乱了,甚至吓得读者不敢进门。
江川拍拍他肩膀:“那就周日见。”
送出门口,三浦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黑暗中脸庞有些模糊:“我说江川,有需要说一声,别硬撑。”
作为业内人士,三浦当然知道签约集英社的初期是比较艰难的,他的家境好许多,自己又赚了点钱,是朋友就应该共克一时之艰。
但他也了解江川的性格,开口求助是不可能的,以至于反而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出乎意料的是江川反应很小,不像之前动辄暴跳如雷,只淡淡道:“知道了。”
“我……我是说真的,放在心上。”
“好吧,周日见。”
三浦不再多说,一挥手走了。
姐姐开始收拾餐桌,一大堆的碗筷。
分餐制更卫生但也更浪费,曰本是食物浪费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位列世界前茅,远超中韩。
韩国也分餐,但是,倒掉那点泡菜真不算什么。
关键是分餐比较繁琐,每餐饭都要洗大量碗碟,怪不得曰本女性就业率严重偏低,光在家洗盘子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大陆是元朝时放弃分餐的,后来倡导公筷,似乎没打算返回去搞分餐,一个小的习惯,或许可能改变整个社会生态。
姐姐不让帮忙收拾,江川便回房间开始了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姐姐忙完进他的房间时,坊屋春道的发型都已经换好了。
他设计了一种类似莫西干印第安人的发型,但没有那么夸张,只把耳朵上方两边的头发都剃掉,顶上扎男士辫或者马尾,感觉特别的有个性。
这当然不是他的创造,电影版《热血高校》中的小栗旬就是这发型,欧美也一度流行,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美空看着新设计由衷惊叹:“这发型很好看,热血而冷酷,和武士发型正相反。”
曰本武士传统发型是剃掉头顶留下两边,的确正好相反。
她特地进来当然不是看这个的,连三浦都意识到的问题,作为姐姐不可能想不到。
她拍了拍江川的后背:“与集英社签约是非常好的事,但也因此失去收入了,你就安心创作吧,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江川将几支外观不同颜色的画笔归拢好,整齐地摆放在工作台边,然后看着姐姐摇摇头:“你怎么解决,难道课余去打工吗?还是算了吧,我比你时间充裕些,自己能够处理好。”
姐姐刚读大二,是学业最繁重的时期,曰本打零工的黄金时代过去了,现在课余去当侍应生什么的赚不了多少钱。
何况在家还得照顾江川饮食起居,早晚花在家务上的时间超过两小时,怎么好意思再让她出去打工。
再说江川原来的收入并不多,只能满足个人开销,实际上缺口并不大,这段时间没钱就别出去浪,一百日元一瓶的可乐不喝没问题,午饭也可以自己做,或者去买超市便当,比吃拉面便宜两三百日元。
两人谁也没提及妈妈,生活开销以及姐姐的学费是妈妈承担的,江川已经十九岁了,以这样的理由追加要钱,完全说不过去。
其实妈妈与他们姐弟的感情很早就开始淡化,三年前去中国工作后,只回来两次,相处的时间很短。
妈妈始终在一家著名商社工作,收入是不低的,外派中国后更是翻三倍,可两姐弟的生活却不如以前了。
不过他们就像约好了似的,从未对此抱怨过。
有什么可抱怨,妈妈似乎在中国结交了男友,也许哪天就结婚不再回来了,到时候连妈都没了。
亲情是无法强求的事,心怀感恩能够减少许多烦恼,江川这十几年来虽然活得有点糊涂,但在这一点上是冷静的。
好像曰本人普遍在这一点上比较冷静,他也不算特别懂事。
其实江川对这个家庭挺疑惑,记忆中最初妈妈带着他们两姐弟生活在山形县,那是个山中的小城。
而后搬了几次家,住过几个不同的地方,六岁才到了东京,住进了这套外公买的房子里,一直到现在。
在江川印象中外公言谈举止颇有气势,总是穿着高档西装,妈妈说外公身居高位。
然而去世后只留给他们这套小房子,有些奇怪。
明明没有其他亲属,也不知他的财产哪去了,难道都买西装了?
不过任何人都可能因各种原因身后不名一文,这也无可指摘。
所以作为平民二代,有问题最终得靠自己,分析这些都是无聊的,何况对外公那么有感情,更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无端猜疑上。
江川体贴地帮姐姐揉捏双肩放松肌肉:“你就别为我担心了,下午我有半天空闲,已经在池袋找了份零工,完全可以解决眼前的小问题。”